江瑩雪只感覺自己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感覺身旁有很多人在說話,在走動,但是自己卻無法睜開眼睛,渾身上下也動彈不得。她只感覺此時的自己如同跌入了一個深淵,一切的聲音與影像,都在離自己而去,仿佛她很快就會墮入那無邊的黑暗之中。
這一日,陽光射入了江瑩雪的眼睛,她漸漸地睜開眼來,只看見郭哲航在榻旁相守,郭哲航見她醒來,自是大喜過望,但他還是溫言軟語地說道:“雪妹,你終于醒了,這真是太好了!”江瑩雪此時嘴唇發白,也感覺口干舌燥,于是緩緩說道:“水!”郭哲航連忙給她倒了一碗水,將她緩緩扶起,喂她喝了幾口水。
江瑩雪又問道:“這……這是哪里呀?”郭哲航笑道:“這是在昆侖山,你的臥房里啊。”江瑩雪環顧四周,確是如此,只不過她總感覺到這房間已經不是自己熟悉的模樣了。她剛剛醒來,腦子里一片混沌,也不再多問什么,于是又緩緩躺下,不一會兒又睡著了。
如此又過了一天,她感覺自己有點精神了,便坐起身來。恰在這時,有三個人同時走進來看她:一個是黃露秋,一個是郭哲航,而另一個,則是一個并不相識的中年少婦,那少婦容顏秀麗,眉宇間端莊俊美,想來如果再年輕幾歲,定是一位絕代佳人。這三人雖然臉上都掛著笑容,卻也難掩他們神情背后的沮喪。
江瑩雪微微一笑,說道:“祖母,哲航,你們來啦!不知這位前輩是?”黃露秋說道:“待會兒給你引薦,你已經昏迷了一周了,現在感覺怎樣?好點沒有?”江瑩雪說道:“我好多了,祖母,那兩個大惡人收拾了嗎?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能不能給我說說啊?”黃露秋笑道:“雪兒,放心吧,蘇天亮已經被我們殺死,黑暗之門也已經被重新封閉,只是……”她微一沉吟,竟然難以言語。
江瑩雪急道:“只是什么呀?”黃露秋言道:“只是你岳大哥重傷難治,很有可能我們不得不……不得不殺死他。”江瑩雪聽到“岳大哥”三個字時,內心已然砰砰直跳,待得聽到祖母說不得不殺死他時,更是感到一頭霧水。這時的她已經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于是她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還有,我爹爹呢?”黃露秋頓時老淚縱橫,說道:“雪兒,你爹爹已經……已經去世了。”江瑩雪“啊”了一聲,心中悲痛難以自已,又暈了過去。
過了良久,她又睜開眼睛,說道:“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黃露秋說道:“雪兒,你身體尚弱,我不想再讓你有個好歹,改日我們再談。”江瑩雪嬌柔無力地說道:“不,我要聽,我要明白所有的事,我不要再被蒙在鼓里。”黃露秋嘆道:“好吧!那我先為你介紹一下,站在你眼前的這位,就是你失散多年的母親。”江瑩雪大吃一驚,瞪大了眼睛,看向那適才進來的中年少婦,那少婦來到她身邊,想要來撫摸一下多年未見的女兒,但江瑩雪立刻推開了她,冷冷地說道:“哼,呵呵,你還知道回來?我不認識你,我沒有母親!”黃露秋說道:“唉!雪兒,種種因緣,你尚且不知,你母親,也是個苦命之人,是我們對不住她,她這些年也是吃盡了苦頭。雪兒,就讓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
“十八年前,一個寒冬的夜晚,你父親奉我的命令,前往江夏桂香府送信,任務完成后,他便拉著桂香府首領吳夢峰去一家酒館里喝酒。這家酒館是一對父女開的,那酒館老板的女兒婀娜多姿,常常是酒客們爭相談論的對象。吳夢峰在無意中便與你父親談起這老板的女兒,他說道:‘這家的姑娘是真的漂亮,我總是喜歡來這戶人家喝酒,便是為此。’你父親笑道:‘你小子倒會享受,喝著小酒也不忘看著美人?’二人均是一笑。
“卻說這二人正喝到盡興處,那酒館老板的女兒從里間走了出來。你父親抬頭一看,就看到了一個容顏俊美、雙目含情、睫毛修長、膚色白皙的姑娘,只不過一身鄉下姑娘的打扮:一身打著補丁的粗布衣服,扎著一根小辮,穿著一雙陳舊的布鞋。她神情間顯出年輕姑娘的天真無邪,一笑起來就會露出那潔白的牙齒。”
“就在這時,鄰桌突然有一個形貌猥瑣的中年男子來到柜臺前,說道:‘老板,今天沒帶錢,明兒給吧!’那姑娘說道:‘那怎么成啊?大爺,我們這也是小本生意,怪不容易的,您也體諒一下。’那男子臉上登時露出了淫猥的笑容,說道:‘好啊!只要你跟我走,連你這家店我也買下了!哈哈哈!’那姑娘臉色頓時漲紅了,說道:‘大爺您是喝醉了吧!’那中年男子笑道:‘沒有,我可歡喜你呢,嘻嘻!’話音未落,那男子便想要上前動手動腳。”
“你父親登時怒了,說道:‘下流胚子,光天化日之下,就要調戲良家婦女不成?’那中年男子聽到你父親的聲音,知道他內功充沛,倒也不敢輕忽,言道:‘尊駕是什么人?也敢來管老子的事?’你父親愈加惱火,言道:‘敢在我面前稱老子,活的不耐煩了吧!’你父親當時也只有二十幾歲,年輕氣盛,卻不知天下高人甚多,眼前這中年男子,他萬萬不是對手。”
“那中年男子笑道:‘好,既然你活得不耐煩了,那就先收拾了你!’他當頭一掌擊來,掌力十分凌厲,你父親和吳夢峰二人被掌力逼退數步,這酒館里的桌椅全部被擊垮震塌。客人們都驚恐異常,紛紛抱頭鼠竄。你父親使出他新學的‘鳳舞昆侖掌’反擊,但是他當時功力尚淺,根本不是那中年男子的對手,就是他和吳夢峰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他對手。”
“三人從酒館里打到酒館外,越打越是激烈,但是你父親和吳叔叔卻也是漸落下風,你父親言道:‘夢峰,你快去叫幫手,這里有我頂住!’吳夢峰說道:‘好!敵人厲害,自己小心!’言罷便去搬救兵了。”
“誰料你吳叔叔剛走,那中年男子便猛地擊來一掌,將你父親打倒在地,那酒館老板的女兒也跑了出來。那中年男子笑道:‘小妞,如果你服侍大爺我一晚上,我就放了他,否則,這小子必死無疑!哈哈哈!’那姑娘臉上一紅,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那姑娘的父親也走了出來,說道:‘客官,有話好好說啊!這是干什么呀!’那中年男子說道:‘讓你女兒好好招待我,一切都好說。’那老人絕不忍心讓閨女的清白被玷污,但是卻又想不到什么好的辦法。”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天際劃來,說道:‘蘇兄你現在可是越來越風流瀟灑了啊!’只見一個道士模樣的人出現在當地,那中年男子也是一笑,說道:‘清沖兄,原來是你!’想必你也猜到了,那個中年男子就是蘇天亮,而孟師哥也恰于此時到來。”一說到“孟師哥”三個字,黃露秋的心中就充滿了甜蜜之意,一時竟沒有想到在小輩面前維持長輩之尊這件事。
“孟師哥說道:‘蘇兄,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開這孩子,如何?’蘇天亮知道自己的武功與孟師哥在伯仲之間,雖有人質在此,但是畢竟討不了好去,于是便決定暫先退避,待得時機成熟,再來謀劃此事。于是他笑道:‘好!就放了這小子。’然后便縱起輕功,揚長而去。”
“孟師哥勸慰那對父女,說道:‘老兄,姑娘,如今世道不太平,你父女兩個討生活也實屬不易。我素來知道昆侖雪山派以俠義為先,你們若去投奔他們,他們不會虧待你們的。’那老人說道:‘我們與人家并不熟悉,又如何能去呢?’孟師哥笑道:‘這位公子就是昆侖雪山派門下弟子,也是未來的掌門人,跟著他,你們還不放心嗎?’那老人見你父親仗義援手,身受重傷,心下已有幾分喜歡,便同意了孟師哥的意見。”
“于是他們幾人來到江夏桂香府,得到了吳夢峰的盛情款待。次日你吳叔叔派了一路人馬,護送你父親他們一行回到了昆侖山,孟師哥則獨自回了玉龍雪山。后來那姑娘與你父親真心相愛,征得了我的同意,于是我為他們舉辦了婚禮。嗨,瞧我這記性,忘了介紹你母親的名字了。你母親名叫徐瑞紅,江夏人士;你姥爺名叫徐振山,十六年前就去世了。你母親從小就沒了娘,一直是你姥爺帶大的,至今她都不知道她的娘在什么地方。”
“兩年后,你母親有了身孕,在一個冰雪之夜生下了你,你母親看到你膚色白皙,又生在這冰雪之夜,便為你取名瑩雪。意思是想要你像那潔白的雪一般,晶瑩剔透、不染塵世之污穢,永葆純潔與美好。但是,就在她剛剛生下你之后兩天,她就不知所蹤了。我和你父親四下尋找,也沒有找到。后來我們發現她的書桌上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情緣已盡,不必再尋。我們當時都誤以為她另有新歡,故而拋家棄子,于是也不再尋找她,只是一心一意想要將你撫養成人。你父親失去愛妻,感覺自己受了背叛,于是日益變得性格偏激,獨來獨往。這些年我一直代任掌教之位,就在于他一直不肯接任,他內心苦楚,不愿內心多受羈絆。而你姥爺,也覺得女兒做出了有悖人倫的事情,感慨命運無常,就在那一年與世長辭。”
“原來那日你母親不是自己要離開的,而是蘇天亮偷偷地上了昆侖雪山,將她擄走的。那張字條,也是蘇天亮以你母親的口吻留下的。蘇天亮是制藥的大家,他用迷藥迷暈了你母親,然后強暴了她。待她醒來,她發現自己的清白已經被玷污,這一生再也無法回到你父親身邊了。悲痛欲絕的她本想一死了之,但是她決定要報仇,一定要讓蘇天亮付出應有的代價。于是她假裝非常順從地留在蘇天亮身邊,同時將蘇天亮的制毒之法、武功路數了解的明明白白。只是蘇天亮武藝高強,對她又防范甚嚴,她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一個月前,蘇天亮帶著一大批手下出了門后,就一直沒有回來。于是她也跟了出來,四處打聽消息,這才得知蘇天亮要到漠北奪取天火珠,所以她也往漠北方向而來。不意在杏花嶺,遇見了你岳大哥他們。是你母親救了你岳大哥的性命,與他同赴南海,后來在文天慶、孟師哥、悟須大師的共同努力下,才重新封印了黑暗之門,同時我們也擊斃了蘇天亮那惡賊。但是因為你岳大哥中了彼岸花毒,所以那西洋人在被封印前將自己的邪惡力量注入了你岳大哥體內,我們這才略感躊躇,究竟該如何是好?”
原來那日岳凌雖中了奇毒,卻未曾致命。只是那日他中毒較深,加之情緒低落,一時閉氣,昏了過去,而齊云他們卻誤以為他已經喪命,便將他掩埋。其實要是一般人面對如此劇毒,確實已經致命,但是岳凌功力深厚,他的九九歸一大法可以克制劇毒,故而毒性擴散的速度被減緩,他也延得一時性命。
齊云等人走后不久,徐瑞紅從隱秘處走了出來。其實蘇天亮將岳凌等人圍住時,她就已經到了,只不過她一直在暗中觀察著,沒有走出來。她識得那毒水是五毒邪水,而且她身上就有解藥。她親眼目睹岳凌不顧個人安危,相救他人,心下好生感佩,于是待得齊云等人走了以后,她來到岳凌的墳墓之前,將他從地下又掘了出來。她跟著蘇天亮這許多年,逐漸地深通醫理,為岳凌一號脈,就察覺到他內功深厚,脈象雖然微弱,但尚不至死。于是她便將解藥給他服下,準備帶他離開這里。后來,她又轉念一想:若是有人來到這里,必然會得知這小子沒死的消息,說不準會有大對頭來找麻煩,那可為禍不淺。于是她將坑填好了,又把墓碑立在了原處,這才背著岳凌離開。
岳凌服了解藥,體內毒素漸漸消除,但是滲入眼睛里的毒汁卻是難以清除,他這雙眼睛算是瞎了。他的意識逐漸清明,眼前卻是一團黑暗,于是他說道:“我這是在哪啊?”徐瑞紅言道:“這是一個草屋,算是我的臨時住所吧。”岳凌聽到這是個中年少婦的聲音,便說道:“感謝前輩援手,再造之德,沒齒難忘。”徐瑞紅笑道:“想不到你這傻小子還一套一套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窮酸文人呢。”岳凌嘆道:“家母從小教我讀書,我也是拘禮慣了。”徐瑞紅說道:“哦?那你母親想來是很好了?”岳凌說道:“是啊,她什么都會做,干活持家,沒什么是她做不來的。”徐瑞紅想起自己的身世,又想起自己只抱過兩天的女兒,不由得心中一酸。
徐瑞紅連忙岔開話題,說道:“你救的那個姑娘是你什么人啊?”岳凌奇道:“伯母你怎么知道?”他此時感覺“前輩”這個稱呼過于拘謹,料想這女子年齡遠較自己為大,叫“伯母”比較合適一些。不料徐瑞紅怒道:“伯母?我有那么老嗎?”岳凌笑道:“不好意思,實在是因為我看不見您的容貌,才出言無狀,請您勿怪!”徐瑞紅聽他這樣說,又見他雙目失明,委實可憐至極,便不由得說道:“好啦!跟你開個玩笑,伯母就伯母吧!其實你們與蘇天亮戰斗的全過程我都收在眼里,只不過他實力太強,我不是他對手,無法相助。”岳凌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其實那姑娘只是在下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義妹。”徐瑞紅說道:“似你這等情深義重的孩子,天下果真少有。”岳凌苦笑道:“可是有時便再情深義重,也挽不回所深愛的人的心,世間之事,到底難明。”徐瑞紅說道:“怎么?你有自己喜歡的人嗎?”岳凌說道:“是啊。她便是雪山派的圣女,瑩雪姑娘。”
徐瑞紅周身一震,她雖然不知自己的女兒已經成為雪山圣女,但是雪山派和“瑩雪”這兩處卻決然是在說她的女兒。她心中一陣翻涌,終于說道:“你認識她?她……她現在過得好嗎?”說這話時,她的聲音都在顫抖。岳凌答道:“她很好,武藝高強,才識卓越,美若天仙,這世上又有誰能及得上她?”徐瑞紅見眼前這個少年如此夸贊自己的女兒,不由得也心花怒放。
岳凌神情凝重,說道:“我得趕緊去找瑩雪,她可能會有危險。”徐瑞紅說道:“什么危險?怎么回事?”這件事事關重大,岳凌本來不便透露,但自己性命是這位少婦所救,她言語之間又是那樣關心瑩雪。于是疑慮立消,把有關天火珠和天雪珠的事情告訴了徐瑞紅。
徐瑞紅思忖道:“你現在如果趕到昆侖山去,倒也無不可,說不定天雪珠還在瑩雪手里。”岳凌說道:“我總感覺以蘇天亮的速度,他此時恐怕已經快到南海了,萬一叫他打開了黑暗之門,那世間便永無寧日。”徐瑞紅言道:“可你想過沒有,你如今雙目失明,連走路都成問題,怎么迎敵?”岳凌笑道:“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大丈夫為正義而戰,雖死足矣!”徐瑞紅聽了這一番話,她心中又泛起了漣漪,原先的她只知道殺了蘇天亮來報自己的仇,卻從未想過“為正義而戰”這五個字,而這話卻是從一個十六歲少年的口中說出,她不由得感佩不已。于是她說道:“好!我帶你去南海,若蘇天亮果真要打開黑暗之門,咱們就跟他拼了!”
于是二人共乘一馬,向南疾馳。路上休息之時,岳凌時不時溫習一下自己學過的諸般武功,同時還練就了用聲音辨別敵人位置的訣竅。徐瑞紅也勸他道:“你呀,就應該多練練這項聽聲辨形的功夫,要不然咱倆去了就是送死。”岳凌自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二人每天早上趕路,晚上徐瑞紅便陪著岳凌練功,如此練習了大概五六天,岳凌已經可以通過聲音來識別對方的招數了,不過前提是對方的招數必須大開大合,聲音極響,細微之處他卻無法分辨,不過那是時間不夠的問題,卻非他人力可以解決了。
二人騎快馬走了七八天,才接近南海邊上。他們也不知道黑暗之門在哪里,便沿著海岸四處尋找。忽然,他們也聽到了一陣電閃雷鳴的聲音,又隱約聽到那邊有打斗的聲音,于是二人便立刻趕了過去。他們剛來到這打斗場地的附近,江瑩雪就已經在向花叢中摔落,同時“啊”的大叫一聲,岳凌聽到是江瑩雪的聲音,說道:“是瑩雪!”更不多想,縱身竄出,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躍了過去,徐瑞紅說道:“小心,你下方的花叢是彼岸花叢,一旦被那小刺所傷,無藥可救。”這句話躍入了岳凌的腦海里,就在那一剎那,岳凌早已打定了犧牲自己去救江瑩雪的念頭,于是他猛地推出一掌,這掌力恰好擊在江瑩雪的身下,將她推出了花叢,但是由于眼睛看不見,他力道拿捏得不穩,用勁過猛,讓江瑩雪撞在了樹上,昏迷過去。而他自己,由于居于半空之中,將真力全部使出,登時渾身疲軟,摔到了花叢之中。
徐瑞紅見他不顧自己性命地相救自己女兒,心中震撼無比,但是他跌在花叢之中,自己萬萬救不了他。她又擔心女兒安危,趕忙先跑到了江瑩雪身邊,但她已經昏迷不醒,同時冒著冷汗,頭部發燙,顯然是因為疲累交加和心力交瘁,導致得了瘧疾。她這番初次見到自己的女兒,心中激蕩無比,但看到她重病纏身,又是煩惱無比。
那西洋人笑道:“又來一個小妮子,母女倆生得真是一般漂亮!我今番艷福不淺。”此時蘇天亮也已回到岸上,說道:“瑞紅,你怎么和岳凌在一起?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救了他?”徐瑞紅心中憤恨無比,也不回話。
那西洋人說道:“蘇兄,你倒是會享福,居然找了這么個漂亮的小妞做老婆,我這些年可是受了大罪,你得補償我!”蘇天亮哈哈笑道:“那是自然,到時候我們成了大事,何愁女人不夠,啊?哈哈哈!”他看著徐瑞紅,說道:“這母女倆得殺了,以絕后患。”言罷他便催動掌力,這母女倆眼見就要死于蘇天亮的掌下。
“住手!”蘇天亮和那西洋人轉身一看,只見岳凌從花叢中走了出來,立于當地,雙目又恢復了昔日的神采,只是蒙上了一層黑色的陰影。原來那五毒邪水進入岳凌的眼睛,將他的視神經全部殺死,他也因而致盲;而這一次他中了彼岸花毒,彼岸花毒毒性更強,以毒攻毒反而激活了他已經死亡的視神經,使他重建光明。但是他現在渾身被邪惡能量包圍,因此眼神中流露出黑色的陰影。
蘇天亮笑道:“好小子,真想不到,你又活了!”岳凌說道:“少廢話,吃我一招。”他大喊一聲,一陣凌厲的聲波便傳了過去,這威勢讓人難以站立。他又凝聚功力,準備擊出凌厲的一掌。蘇天亮說道:“這小子的武功怎么更強了?”那西洋人說道:“那當然,彼岸花毒是可以激發人的潛能的。”蘇天亮斜睨了他一眼,說道:“你不是能控制他嗎?試試吧!”那西洋人拿出一塊令牌,說道:“聽我命令,立刻收功!”岳凌本想發功,但是那令牌確實法力無邊,岳凌硬生生地收回了自己凝聚的功力。
那西洋人笑道:“好,好啊!快過來,殺死這兩個女人!”岳凌縱身一躍,來到徐江二人面前,他掌力已經凝聚,正準備一掌擊落時,他看到了江瑩雪脖頸間帶著的玉佩,那是自己送給她的信物,他的胸中頓時被濃濃的情意所填滿,這一掌便沒有擊下,而且他的神智也逐漸清明。他轉過身來,兩掌拍出,便把蘇天亮和那西洋人逼退數步。
蘇天亮大驚:“這是怎么回事?”那西洋人撓撓頭道:“我也不懂,這令牌怎么沒用了?”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中彼岸花毒之人只要心中生發出綿綿情意,那能夠控制人的意志的彼岸花毒會暫時失去作用。
就在這時,有三個人影從遠處奔來,他們齊聲呼喊道:“凌兒,我們來幫你!”那三個人,就是文天慶、孟清沖和悟須大師。
蘇天亮冷笑道:“都來了,那就讓我們決一死戰吧!”那西洋人又一次舉起令牌,說道:“岳凌,快,干掉他們!”岳凌難以控制自己,又要對孟清沖他們三人發功,孟清沖說道:“凌兒,玉龍凌霄,正氣猶存,以道御之,心魔可除!”悟須大師言道:“四大皆空,眾生皆苦,浪子回頭,魔障可去。”文天慶言道:“人生尚簡,一切平易,順遂無為,大道可成。”這三句話在岳凌的心里交織,他此時胸中有多股力量同時交戰著,他不知道該如何歸元順氣。孟清沖說道:“氣走丹田,沖開閉門。”這是玉龍凌霄掌內功法門的最后一句,也是“龍鳳呈祥”那一招的核心所在。岳凌此時依法修為,頓時大徹大悟,他大叫一聲,一股真氣激蕩而出,將蘇天亮和那西洋人又逼退數步。他更不停歇,一招“龍鳳呈祥”使出,向蘇天亮和那西洋人攻去,這掌力何等凌厲,蘇天亮頓時被震退數步,那西洋人也出掌相對,與岳凌比拼起內力來,而且二人旗鼓相當。蘇天亮看到岳凌背后有空檔,便發掌偷襲,卻被文天慶攔下,孟清沖說道:“我們三人先收拾了你!”于是孟清沖、文天慶、悟須大師將他圍在中心,同時發功向他打來,蘇天亮武功雖然不弱,但哪里是當世三位高手的對手呢?這三位高手的掌力一齊擊中了蘇天亮的腹部,他狂噴鮮血,頹然倒下,就此斃命。
這邊岳凌和那西洋人依舊在比拼內力,仍舊是不分勝負。文天慶說道:“不必和他講江湖道義,一起上!”于是這三位高手又一起沖上,分別從三個方向使出掌力擊打在那人身上。那人身受重傷,向半空中縱躍,這時岳凌與其他三位老人縱身而起,成方框形將那西洋人包圍在垓心,同時催逼掌力,擊在那西洋人的胸口,那西洋人雖然功力深厚,但是也頂不住當世四大高手的攻擊,于是他只得向大海那邊退去。
這一來,正合眾人心思,眾人原意就是要逼他回到海面之上,然后文天慶和孟清沖居于半空之中,岳凌和悟須大師居于海面之上,一上一下,構成一個方框矩陣,逐漸壓縮那西洋人的活動空間。經過一番努力,終于將他逼入黑暗之門。然后他們四人齊運內功,重新構筑了一道封印,將那人再度封印。但是,就在那人即將被封印的時候,他扔出了一塊石頭,那石頭砸在了岳凌的胸口之上,岳凌登時昏暈,向后摔了出去,落入大海之中。但是另外三人也不敢收功,一旦那西洋人趁此機會沖破封印,情況可就大大不妙。這時只聽得那西洋人哈哈大笑道:“你們封印吧,總有一天我會通過那小子來實現我的愿望的,哈哈哈哈哈!”
經過三位高手的努力,終于將黑暗之門重新封印,而天火珠與天雪珠也隨著黑暗之門被封印,此后無人可以再通過這兩顆珠子來打開黑暗之門了。三個人封印成功后,連忙去搭救岳凌,在大海里搜尋了很久,終于在某一段深海處找到了岳凌。此時的他已經昏迷不醒,但是依然還有脈搏。于是眾人回到岸上,悟須大師先給郭哲航服下了煉獄五毒掌的解藥,助他先療了傷;文天慶給岳凌推拿,將他腹中的海水逼了出來;孟清沖則是來檢查黃露秋的狀況,那百毒丸毒性極強,本來最是難解,但湊巧的是,徐瑞紅身邊正好有百毒丸的解藥,如此一來眾人的傷勢得以緩解。
臨走之前,文天慶又在蘇天亮頭頂補了一掌,言道:“這一掌是為了我那徒兒!你這一輩子為了練成絕世武功、吸收黑暗力量,不擇手段,多少無辜的人慘死在你的手下,你真可謂是罪行累累,下輩子做好人吧!”
沒有人來掩埋蘇天亮的尸體,他的尸體暴露在海灘上,不時有海鳥經過前來啄食,一代武學宗師,就此化作一具白骨!真可謂是報應不爽。
眾人回到了昆侖山,只見齊云帶著一干人在四處收拾。一經打聽才知道,齊云等人殺出重圍,便向昆侖山而來,回來后才發現昆侖雪山派已經遭遇重大損失,總壇所有留守的弟子全部犧牲,也包括江宏峰。徐瑞紅聽說江宏峰犧牲,不由得悲痛萬分,她眼淚簌簌地留下,說道:“老天,你為什么這樣對我,先是把我從我最愛的人身邊奪走,現在我好不容易下決心回來看他,你又把他奪走了!你……我……”她的哭音哽咽了她的嗓子,她已經發不出聲音了。黃露秋聽說愛子犧牲,更是當場就昏死過去,孟清沖連忙扶著她,到一間破屋子里去休息了
悟須大師和文天慶立刻找到金啟言,請他來救治岳凌和江瑩雪。李芳蘭得知兒子尚在人世,先是一陣喜悅,但隨即知道兒子又受了重傷,便急匆匆地趕來察看。許氏姐妹和齊云聽說岳凌還活著,都是歡喜無限,都趕忙前來看岳凌的傷勢。金啟言號過脈后,說道:“圣女并無大礙,只是偶感風寒,得了瘧疾,照這副藥吃,一周之后便會蘇醒。只是岳兄弟,他中了彼岸花毒,此毒在人體內集聚時間久了,就會致命;而且他又被魔石所傷,一旦魔石當中的邪惡力量在他身體內爆發出來,他就會完全失去意識,成為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悟須大師雙手合十,說道:“岳居士舍己為人,難道就真的回天乏力了嗎?”金啟言說道:“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這辦法不能完全解決問題。”李芳蘭急切地問道:“是什么辦法?”金啟言說道:“只有讓岳兄弟所愛之人用淚水來澆灌并且培育出真情之花,然后把這真情之花給他服下,就可以祛除彼岸花毒;沒有了彼岸花毒,岳兄弟的性命就可以保住。至于魔石,也只有看真情之花的效果了,真情之花的效果好的話,可以壓制住魔石的邪惡之力,那么岳兄弟就不會再有事;如果真情之花效果不好,那么岳兄弟體內的邪惡力量很容易就會爆發,為了讓他不危害世間,只有當機立斷,趁他邪惡力量還未爆發之際,提前干掉他。”李芳蘭聽到這句話,心頭忽然一沉,但畢竟還抱了一絲希望,說道:“那么真情之花在哪里?又該如何澆灌培養呢?由誰去為好呢?”金啟言嘆道:“那得問岳兄弟了,他最愛的人,究竟是誰,這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真情之花就在砥礪峰守望坡的絕壁之上,只要能夠催開花朵的人直接到花朵跟前用淚水去澆灌就好,那花兒不出半個時辰就會開放。”在場的人中,除了李芳蘭、金啟言和悟須大師不甚了解外,文天慶、許氏姐妹、齊云均知這個人就是躺在屋內另一側的床榻上,身患重病的江瑩雪。
李芳蘭說道:“我是他母親,我去!”金啟言說道:“不可,這真情之花只有被愛人的淚水催開才有用,如果遇到親人的淚水,它會立刻枯萎的。”李芳蘭急道:“這時候讓他去愛上一個人,談何容易?”齊云說道:“伯母不需著急,凌弟吉人自有天相。您和我出來一下。”李芳蘭知道其中必有內情,便跟著齊云出去了。
許茗珊心道:只可惜岳大哥這一生的最愛,永遠不會是我,否則我便是為他死了,也在所不惜。想到此處,她的眼眶紅了,只是努力抑制著,不讓眼淚流出。
齊云和李芳蘭來到屋外,齊云說道:“伯母,其實凌弟一直以來有個很大的心結,就是他一直喜歡著瑩雪,所以能催開這真情之花的,只有瑩雪一人而已。”然后他把這些年來岳凌的一些遭遇對李芳蘭說了,李芳蘭這才知道,自己的兒子這些年過得是那樣不易、那樣艱辛。
事已至此,誰也沒有辦法,只得等待江瑩雪快快蘇醒。終于,過了一周以后,她如期醒了過來。而昆侖雪山派里里外外經過一個星期的修繕,也基本恢復了以前的面貌。
卻說此時的江瑩雪已經知道,那個相救自己的人果真就是岳凌,正是他把自己從彼岸花叢中救了出來,如果不是他舍命相救,那么身中彼岸花毒的人就會是她了。她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惆悵,總之是說不出的難受。同時她也知道了想要救岳凌,就必須要催開真情之花。她心道:他待我這般情深義重,我便為他催開真情之花,也算是報答了他對我的一片癡情。我已經是哲航哥的人了,決計不會再朝三暮四、有所希冀了。于是她穿好衣服,在徐瑞紅、黃露秋的陪伴之下,向著砥礪峰守望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