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卡拉布里亞的交響:建筑與城市文化多元性
- 武烜 張紅冰 張守連
- 7字
- 2019-01-03 11:48:00
城市多元文化篇
完美文化論與城市非利士階層
赫胥黎于1880年在梅森學院的開學典禮上做了《科學與文化》的演講,批判了馬修·阿諾德關于文化的概念。在赫胥黎看來,阿諾德的文化觀是狹義的文化觀,沒有納入科學的思想,只是純文學的思想傾向。為了回應赫胥黎的論調,阿諾德于1882年在劍橋大學也做了一次題為《文學與科學》的演講,并在演講中提出了完美文化論,闡釋了科學精神與人文關懷相結合的文化思想。阿諾德的完美文化論將希臘文化界定為世界各民族共同的文化遺產與膜拜的對象;同時,阿諾德認為人類肩負著完美與自由的使命,阻礙“完美人性”自由發展的客體皆為文化的敵人。阿諾德的完美文化關注理性、真理、自由、主體性,與馬克思主義對人類解放的終極關懷是一致的。阿諾德視域下的文化是對完美的追尋,是一種內向的行動,通過對社會的觀察與思考使人類接近事物的可知規律,從而指引人類的行為,減少社會的混亂,使人類能達到更為完美的境界。
阿諾德視域下的“完美”,是理性的完美與整體性完美;是一個不斷演進的過程而不是停滯的占有狀態。阿諾德的文化信仰反對無政府傾向,他的完美文化觀包括古典文化的積淀、精英意識的倡導、社會各階層的教化和國家權威的確立。阿諾德的完美文化論源于個體的自我修養,是人類最優秀的思想之積淀。在阿諾德的完美文化觀看來,文化本身就是系統的科學化,真正的人文精神就是文學與科學的結合體。文學的包容性極強:亞里士多德的《詩學》是文學,畢達哥拉斯的數學理論與牛頓的物理學理論同樣是文學作品。阿諾德的完美文化理念還強調:在文化教育領域中,既要學習人文學科、社會學科,也要學習自然學科。阿諾德的文化理念本身就是人文與科學的結合體:科學是人文的有力補充,人類要以自然科學的態度來思考事物的本質與本源,所以教育要科學化。只有學習人文科學,學習文學、藝術、哲學、歷史和古典著作,才能將各類專業知識結合起來,人類才可以獲得開放的思維方式,人類社會才可以更加文明、更加美好與光明。因此,科學與人文都是推動社會的助推力,也就是今天人們所謂的正能量。
一、阿諾德文化理念:對完美的追求
英國資本主義在維多利亞時期的發展處于巔峰狀態。英國資本主義在當時是以理性精神為核心價值體系。英國現代資本主義的理性體系樹立了“主體性自我意識”和“自由思想”, “發現自我與重視自我”的思想意識被激發出來。在“自我”力量的推動下,英國工業革命于阿諾德生活的19世紀中葉完成了,嶄新的現代化時代出現了。這個嶄新的現代化時代造就了中產階層,即阿諾德所謂的“非利士階層”(Philistines)。“非利士階層”崇尚現代技術與機械,因為現代技術與機械能給他們帶來現實的滿足感與物質財富。同時,“非利士階層”也熱衷于現代性富于開拓的自我意識和自由精神,因為這樣可以使個人利益得到最大的滿足。維多利亞時期的英國社會沉浸在功利主義(Utilitarianism)之中,人們把追逐物質財富與自由視為人生的最高目標。面對當時社會文化的衰變,阿諾德提出“幫助人們走出困境的希望就在于振興文化”, “文化的用途是通過樹立完美之精神標準,幫助我們認識到財富是手段,是工具。”阿諾德注重文化在現代性社會中扮演的重要角色,通過塑造完美人性來凈化維多利亞時代人們的心靈,拯救文化危機。
(一)文化的內在性
“克拉克洪—斯托特柏克構架”提出了文化維度的劃分。文化維度由文化與環境的關系、時間取向、活動取向、人的本質、責任中心和空間概念組成。在阿諾德生活的維多利亞時代中,人們的活動取向就是以功利主義為主導思想,人們崇尚物質、現代技術與機械。克拉克洪認為“文化是在一個固定時期內人們共同擁有的思維模式與價值取向,從事有共性的活動的總和。”阿諾德認為“文化是探尋完美,追求和諧的完美、普遍的完美,完美在于心智和精神的內在狀況,而非外部的環境條件”
。阿諾德這樣的定義表明了文化是對完美的追求。完美文化就是追求純粹知識,追求善念至上的社會道德熱情。在阿諾德看來,文化的內涵就是展現人類的內在精神,是人類的愛心、良知與正義層面的內涵,完美文化是古希臘犬儒學派(the Cynics)所倡導的“人類靈魂完美”的體現。20世紀英國著名的文化研究學科奠基人雷蒙德·威廉斯對文化這一概念的解讀迎和了阿諾德完美文化理念:“文化是思想、精神與美學發展的過程,它是人類心智和內在精神狀況的反映。”
文化內在性是文化承載者自身的選擇,同時又是社會生活中的一個組成部分,它與社會其他領域以及社會本身的關系就有了超出文化的意義。阿諾德時代的人們追隨功利主義文化思潮并與之發生關系。文化內在性體現為文化所承載的社會意義,或稱其為文化的社會價值。文化內在性超越了對功利主義的考慮。美國當代批判社會學代表丹尼爾·貝爾認為“文化就是以想象形式去開挖表達人類生存的意義。它來源于所有人類面對的生存環境,怎樣應付死亡,怎樣理解悲劇和英雄性格,怎樣處理愛情,學會同情,平衡本能與約束等等。”丹尼爾·貝爾與阿諾德對文化內在性論證趨同。在丹尼爾·貝爾看來,資本主義存在文化危機,這種危機破壞了文化的完美性;在其表層上,技術與經濟領域同文化領域與政治領域之間形成了斷裂與沖突。資本主義技術與經濟體系的核心原則就是以功能理性與節儉效益作為調節方式;制度本身是一個金字塔形的等級結構,成為最大限度謀取利潤的工具。文化內在性特征是自我表現和自我滿足,以個人利益作為衡量標準,追求個性張揚,因此,個人利益與技術經濟領域之間產生矛盾對立。就深層次意義而言,文化是對某種意義的特殊表達,借助于宗教與藝術所產生出的象征主義手法得以詮釋,作為信仰與道德紐帶將社會與個人凝聚起來。以自我利益滿足(即功利主義帶來的滿足感)為特征的維多利亞時期的文化,由于其社會文化本身的空虛性,導致人們精神文化的迷失,從而瓦解了文化對整個社會的聚合力。阿諾德對維多利亞時期文化的觀點與丹尼爾·貝爾的范圍大致相當,所不同之處則在于在丹尼爾·貝爾看來,這主要是“象征—表現”的領域,是一種用理性的方式探討同樣的文化現象。維多利亞時期的資本主義社會,以功能理性和節儉效益為軸心原則的技術—經濟體系,有一套與其協調一致的獨特文化和品格構造,這就是視工作為天職,強調先勞后享、勤儉禁欲的新教倫理和清教精神。隨著社會結構的遷移與消費型社會的出現,前維多利亞時期的文化理念逐漸消弭,奢華糜費的享樂主義生活方式取代了原有的勤儉之風,工作失掉了它在宗教價值上的超越意義,這便是阿諾德在完美文化理念中所批判的社會文化模式。現代主義文化運動中的各個流派對傳統價值體系展開了瘋狂掃蕩,進一步破壞了資本主義社會賴以維系的道德基礎,并最終取得了至高無上的文化霸權地位。
阿諾德的文化的內在性具有較多的社會意義。良好的文化有助于建立人類內心真正的自信。文化的本質是超越現實生活的,以形象與抽象兩種方式思索生活的實質。不同的文化思維創造了不同的傳統,依照不同的人群界定不同的自我。無論個體或群體,一旦失去文化,失去自我,便無獨立之人格,無獨立之群體之格,也就無自尊,也就不會受到其他個體或群體的尊重,便失去其內在凝聚力。如果不建立真正的文化,便會為其他優勢文化所俘虜,也會為“反主流文化”與“偽文化”所俘獲。
(二)文化:普遍與和諧的完美
從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視角而言,完美文化強調“我”必須攜帶“他人”共赴完美,若非如此,“我”自身必將發展緩慢。在阿諾德的視域下,文化要達到完美就要將人性自身的完美發揚到極致,以此實現完美文化在社會中的普及,將和諧之完美發揚光大。阿諾德所倡導的文化的普遍性并沒有將文化放在某一特殊的范圍之中;而是從眾多個體中抽取出人性的共性,它超越一切階級與個人具體利益的爭斗,具有全民性與普遍性之基礎。在阿諾德的完美文化中任何個人都不能獨自享有完美,個人必須通過與他人互惠共存與協同發展,才能將人性得到普遍的發揚光大,文化才能走向普遍完美之境。阿諾德倡導的文化的和諧性旨在將人性在各方面都達到平衡發展的普遍性完美:個人與他人之間建立真摯的情感。個人利益與他人利益間可能存在著差異,但是彼此都能夠控制自己的行為從而達到個體自身行為與他人行為之間的協調,能夠將他人的情感轉為個體自身的情感。在這種完美文化之下,人類才能獲得真正意義上的幸福,文化才能走向和諧完美之境。
阿諾德洞察到當時英國社會所隱含的精神危機,并將當時價值混亂的社會文化撥亂反正。阿諾德意識到了崇尚物質和功利的現代社會中充斥著庸俗和市儈的氣息,當時的社會人偏執地追逐現實的物質利益,忽視了文化藝術修養。功利主義思想蔓延與人文關懷的消弭,導致了當時英國社會信仰支柱的坍塌。阿諾德懷著一種憤世嫉俗的心情和對傳統文明的深深依戀,概括了維多利亞時代的繁華以及繁華背后的危機,以他低沉的歌聲和憂郁的情調抒發出他心中的郁悶和悲哀,寫出了剛跨入現代社會的人所經歷的精神上的孤獨和異化的傾向。
阿諾德提出的“和諧的完美”強調依靠宗教組織,可是,宗教組織本身并沒有、也不可能給予人類完美與和諧。“英國人依賴宗教組織,依賴它們在目前水準下提出的人類完美的理想,就像我們依賴自由、強身派基督教、人口、煤炭、財富等等一樣,不過是信仰了工具,因而是不會有成果的。”宗教關于人類完美的主張有其狹隘性,就阿諾德所處的維多利亞時代來看,人們過分依賴于“希伯來”文化,過分地遵從并服務于宗教,由此產生的危害頗為嚴重。宗教在實際生活中只代表了人性道德的完善,并沒有提出人類走向完美文化的主張,不可能引導人類走向真正的完美文化。然而,阿諾德強調詩歌帶來的巨大作用。他認為文化以美好與光明為完美之品格,在這一點上,文化與詩歌氣質相同,遵守同一律令。在阿諾德看來,詩歌與文化一樣,具備引導人類走向完美所應有的“美好”與“光明”的品格。盡管在走向和諧與完美文化的初級階段中,詩歌在克服人性缺陷方面不如宗教有成效,但是詩歌仍不失為完美之理想。阿諾德提出以“完美文化”拯救現代文化危機,文化即是對完美的追求,而完美卻不是一個固定目標;完美文化是引導人類不斷向更高處攀越的理想境界;這種理想境界不是外在的,而是人性本能所能達到的內在、普遍與和諧的完美境界。只有人類走向完美之境,人類才能最終拋棄極端的“功利主義”和“自我主義”,抵制物欲的刺激與誘惑,消解對現代技術與機械文明的盲目崇拜,進而達到提升人性本質,達到完美之境界。
(三)希臘文化與希伯來文化:引領人類智慧與行為的助力
在阿諾德的視域下,文化象征著人類的光明,是人類思想與言行最美的載體,內在于人類的心靈,為人類社會所共享。希臘精神(Hellenism)與希伯來精神(Hebraism)是構成“文化”的兩種助力。希臘文化源于印歐民族之中,而希伯來文化則是閃米特民族的產物。阿諾德認為,希臘文化與希伯來文化的目標都是為了完成人類對完美的追求,最終實現救贖。希臘文化以思想清晰、洞察事物本質與內在之美為主要成就;希伯來文化以對罪惡的清醒意識與覺悟到人皆有罪為其主要特質。這兩種形成助力的文化皆建立在構筑完美人性的基礎之上。希臘文化重視如實看清事物的本質;希伯來文化強調行為和服從。在阿諾德的視域下,希臘文化注重智慧,希伯來文化注重順服理念;希臘文化闡釋了人類的職責之源,希伯來文化主張履行職責。這兩種文化之中,構筑人類道德與人性完美始終處于重要地位。希臘文化高于希伯來文化。希伯來文化使人性中的某方面(而不是所有的方面)達到完美,只強調道德、服從和行動。
希伯來文化是人類行動的助力,其根本理念是“行為和服從”,例如:約束行為、無條件執行法令、高度責任感等。在古代歷史上,希伯來民族是猶太民族的最古老的稱謂。在漫長的發展過程中,猶太民族因人丁單薄,長期以來一直是其他強權民族魚肉的對象。然而,希伯來民族卻憑借強大的民族意識和宗教信仰孕育出了影響整個歐洲思想文化的基督教。基督教思想也強調“服從”理念,人類要堅定地服從神的旨意,端正、規范自己的言行,奉獻自我。在阿諾德的視域下,希伯來文化所提倡的“偉大基業”,是對罪惡的清醒意識,并逐步救贖,而基督耶穌則為人類樹立了一個完美典范,即:擺脫惡念束縛,通過犧牲自我而得到救贖,從而拯救人類。阿諾德用希伯來文化解讀英國維多利亞時期的中產階級(即:“非利士階層”Philistines)時提到希伯來文化將當時的中產階級變得狹隘和機械,希伯來文化似乎已經開始向負面意義轉化,它的單一文化理念毀壞了“完美文化”。在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由于希伯來文化對英國社會文化理念的長期主宰,于是將英國社會文化推到了危機邊緣,因此,當時的英國文化要求助于希臘文化將其補救。
希臘文化要義在于造就人類的沖動,將人類的一切合并,使之和諧地發展,使各個部分都盡善盡美,不讓任何一個部分靠碰運氣僥幸生存。阿諾德指出,擺脫蒙昧狀態,看清事物真相,并由此認識事物之美,這便是希臘文化對人類的要求。希臘文化的魅力使人性獲得光彩,使人類社會充滿美好與光明,理想之美蕩漾在人類的內心深處。就這一點而言,阿諾德將完美文化界定為一種“精神傳統”,由各個階層中誕生的少數人維護并繼承。希臘文化是當時的英國維多利亞時代思想和智慧的源泉。在阿諾德看來,希臘文化為重塑當時的英國社會文化提供了助力。希臘文化強調如實地看清事物之本相、自由活躍的思想意識與人類本能的理解力與判斷力,同時還強調人類的理性認識。希臘文化是歐洲文化的源頭,最先以思辨來認識世界,通過理性思考,以自然科學為研究對象探究世界的本源與社會科學,因此成為歐洲人肯定人類自我意識的源頭。米利都學派、畢達哥拉斯學派、赫拉克利特、德謨克利特、蘇格拉底、柏拉圖與亞里士多德執著地探究事物的本質,他們的哲學思想中充斥著對“美好和光明”的追求,于是就成為阿諾德重塑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社會文化的助力。
三、實現完美文化:教育作為途徑
阿諾德視域下的完美文化理念是通過教育將科學精神與人文關懷注入當時的英國社會文化之中:既提倡科學精神,看清事物之本質所在,積極地驚醒理性思維,掌握客觀存在的可知規律;又倡導人文關懷,摒棄當時英國社會對“技術與機械”的盲目崇拜,追尋人性全面與和諧的發展,將幸福和完美惠及每一位社會成員。為實現科學精神與人文關懷的結合,教育是實現完美文化的手段,是對當時英國社會文化的一種“智性救贖”,是超越時代與階級局限性的,
(一)文化的科學精神
阿諾德的完美文化觀不僅是一種方法論,而且是一種接受真理的精神態度。在阿諾德的視域下,科學反映了客觀現實各種現象的本質和規律,是一種知識體系;在研究事物本質和規律時,要具備科學精神。科學精神包括理智的思考與公正的評判,以此來洞悉事物的本質與本源,獲得客觀事物存在的可知規律與關于普遍秩序的知識。阿諾德的完美文化觀重視求真的科學精神:首先,要觀察與思考世界上最優秀的思想與知識;其次,要保持超然無執與客觀公允的審視態度。在各學科中,如神學、哲學、歷史、藝術、科學,都要“如實弄清事物之本質”,阿諾德所指的世界上最優秀的思想與知識存在于各國家、各民族、各時代與各學科之中,是存在于世界之中的普遍智慧與精神。
阿諾德提出的“最優秀的思想與知識”具有相對性原則,是開放的科學體系,是對前人成果的繼承與發展。要做到絕對的超然無執和客觀公正是不可能的,而且阿諾德在創作實踐中也未能自始至終做到客觀公允。但是,阿諾德提出的“超然無執”,實際上是要運用理性思維模式,從實際利益考慮現有社會文化的弊病;要在善于從本民族的優秀文化傳統中汲取營養的同時,兼收外來民族的先進文明成果的精華;尊重事實,排除主觀臆斷,這就是阿諾德所提出的希臘文化作為本民族文化助推力的體現。上文提到希臘文化與希伯來文化都以追求完美與救贖為目標,但是,希臘文化倡導意識的自發性,反對盲從固有觀念。阿諾德的理念主張國家和諧發展,而和諧則在于希臘文化與希伯來文化的平衡,因此,英國維多利亞時期所需要的文化助力是希臘文化倡導的追求事物本質的科學精神。
(二)文化的人文關懷
維多利亞時期的英國社會的工業化使人們盲目崇尚“技術與機械”,于是就導致了人文關懷危機的出現。阿諾德的完美文化觀提出“讓天道與神的意旨通行天下”,即:奉行善念的人文關懷理念。阿諾德的完美文化追尋人性全面和諧的發展,完美文化帶來的幸福和完美要惠及社會中的每位成員,其內涵意義旨在進行社會改革。
阿諾德的完美文化首先要求社會各階層進行改革。阿諾德將英國當時社會階層劃分為:貴族階級、中產階級與工人階級,將貴族階層界定為“野蠻人(Barbarian)”,將中產階級界定為“非利士階層(Philistine)”,將工人階級界定為“群氓(Populace)”。阿諾德提出這三個階級要通過教育途徑,逐漸擯棄各階級自身固有的狹隘與局限。尤其是中產階級,即:非利士階層,要拋棄“功利主義”思想與物質至上的階級理念局限,提高其人文素養。阿諾德對人文關懷的探討集中在中產階級身上。
阿諾德的人文關懷理念突出實現“最優秀的自我”(即:the best self)理念。阿諾德借助蘇格拉底的“認識你自己”的思想作為其哲學探索的本源,倡導人類要對自身進行審視,這一點與中國傳統文化中所倡導的“一日三省吾身”的思想對接在一起。在阿諾德的視域下,作為社會個體的“人”必須從改變自身做起,克服“小我”的局限性思維,培養“最優秀的自我”,跳出本階級狹隘視野和思維定式的束縛,才能夠改變現有社會,才能夠真正實現為整個社會各階層謀求利益與福祉。阿諾德將“我”劃分為:“普通自我”與“最優秀的自我”,界定了不同人的不同層次的理想與追求,鼓勵各階層的人積極進取,克服自身存在的局限性,實現自我超越。
阿諾德的人文關懷理念還強調通過重構國家權威和社會秩序來實現完美文化。阿諾德通過借鑒“德國模式”與“法國模式”來健全當時英國社會文化,完善國家機構的基本架構,使國家作為“我”的依托體成為“最優秀的自我”的載體,以此來消弭日益增長的無政府狀態。阿諾德關于“國家”的哲學觀源自“伯克國家觀”:伯克在《法國革命論》中論述人的社會性和社會盟約時指出,個人出生到世上就受到社會盟約的保護和約束。只有不受盟約約束之人才有完全的個人自主權,可是這類人在任何社會都不存在。為確保社會正義,文明社會有一條基本準則,即“個人不能判斷自己是非”, “不能在事關自己的案例中充當判官”。為了獲得有限度的自由,個人讓社會組織統轄全部自由。在這意義上,人們受到的約束和他們得到許可的種種自由都應算作他們的權利。“伯克國家觀”是一種現實,而阿諾德的“國家觀”既是抽象的又是具體的:抽象,是因為在阿諾德看來,“國家”超越了個人利益與階級利益,代表了“最優秀的自我”;具體,是因為在阿諾德看來,“國家”是教育改革重任的承擔者,穩定社會秩序、弘揚傳統道德與推動各項改革是國家所肩負的歷史使命,“國家”是文化發展堅強的壁壘。
(三)以教育為途徑:科學精神與人文關懷的統一
阿諾德的教育理念以“認識自己與認識世界”作為教育的目標。阿諾德為基礎教育與高等教育制定了不同的教育目標,提出“國家”要承擔起教育責任。基礎教育要實行義務教育,作為“普及文明的工具”,領導“國家”完美文化的構筑。阿諾德倡導國家要增設高水平的公學和大學,要多建立類似于伊頓公學、牛津大學與劍橋大學的學校。基礎教育的重點不是讓學生單純的以獲取信息為目的,而是鍛造完美的心智和高尚的人格。高等教育要具備法蘭西學院精神。阿諾德強調在教育中要重視古典文學作品、《圣經》與人文學科的學習研究。只有通過教育,才能實現科學精神與人文關懷的統一;只有通過教育,才能改變英國維多利亞時期的英國人崇尚物質財富積累而盲目樂觀的態度,使英國人愿意接受外來文化精華,改變當時英國人物質至上的“功利主義”思想,改變其漠視文學和藝術的短淺思想。阿諾德視域下的教育理念反思了英國社會轉型時期的文化與道德重建問題,提出通過教育弘揚科學的精神與追尋人性全面和諧的發展,使完美文化帶來的幸福惠及每一位社會成員。阿諾德的完美文化觀把當時英國社會的文人推向了更高的思想境界,使教育帶來的科學精神與人文關懷開始深入人心。
馬修·阿諾德作為英國維多利亞時期文化領域與思想領域的領軍人物,在其完美文化論中將重塑城市非利士階層社會道德與構建文化理想相結合,以文化作為直接進行社會批判的武器,對當時英國社會的“功利主義”風氣進行了深刻的批判。阿諾德視域下的完美文化是一個具有簡潔性與概括性的概念,是其腦海中所建構的美好理想。阿諾德完美文化追求完美人性,而完美人性正是英國維多利亞時期城市非利士階層在精神層面上所匱乏之物。阿諾德的完美文化的構想與獨特的文化視角給予當代人文學科研究以深刻的思想啟示,不僅使現代人可以全面了解英國維多利亞時期城市非利士階層的文化價值,而且也激發了現代人對理想與價值理念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