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蕭驚鴻的時候，莫凝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個向來注重儀表的青年，此刻頭發凌亂，眼窩深陷，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蕭大哥，你這是怎么了？”

蕭驚鴻慘笑道：“呵，沒什么，本來還有著一絲幻想，如今已經徹底放棄了。”

“時也，命也，也努力拼過了，怨不得誰?！?

“只是無顏面對家中的老父……”

莫凝霜柔聲道：“蕭大哥，經常聽你說起家里的期望，莫非還有什么內情嗎？”

“你有所不知，我父親當年就是七巧宗劍峰的弟子，他在二十六歲那年，從古北郡脫穎而出?！?

“原本也想要成就一番事業，誰知道入門后才發現，按照劍峰不成文的規矩，只有二十五歲以前入門的，才有機會成為真傳弟子。”

“他老人家不甘心就此沒落，不惜到處挑戰強敵，以求突破，結果落了個重傷殘廢的下場，黯然回到老家。”

“他從小就教導我，一定要實現他未競的愿望，我也一直以此為目標日夜苦練。甚而至于，在聽說鐵劍門最近幾年青黃不接之后，不遠數千里來到這里，以求增加一絲出線的機會。”

“誰會想到，會遇到古師弟這樣一個橫空出世的天才，早知如此，還不如留在古北呢。”

“今年已經是我最后一次機會，而他卻才剛剛十七歲，就算這次不成，至少還能搏上兩回，這蒼天為何如此不公！”

說到這里，他狠狠一拳砸在墻壁上，完全沒有運功護體，手上立刻就是鮮血淋漓，傷可見骨。

莫凝霜趕緊沖上前，一邊手忙腳亂地幫他包扎傷口，一邊含淚勸說道：“蕭大哥，你不要這樣，讓我好生擔心。”

蕭驚鴻緩緩搖著頭，竟已潸然淚下。

莫凝霜緊握著他的手，不知不覺中已經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突然把心一橫，顫聲道：“你，你不要再難過，我這就去找劍哥哥。你放心，今天我一定有辦法讓他答應讓你一次！”

————

大戰前夕，莫凝霜突然急急忙忙來找自己，其實古劍已經猜到了她的來意，心中隱隱生出一絲反感，只是沒有表露出來。

老林頭的宅子很小，左鄰右舍的生活雜音都能隱約聽到，莫凝霜面有難色地道：“劍哥哥，這里實在太吵了，我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跟你說說話，可以嗎？”

古劍沉默片刻，面無表情地道：“好。”

莫凝霜將他帶到山上一個小小的空地中，四面八方都被高可過人的荊棘圍著，唯獨有一個十分隱蔽的小口子可以走進來。

莫凝霜張開雙臂，仰面呼吸著新鮮空氣，柔聲道：“劍哥哥，這里就是我的秘密港灣，你是第一個訪客?！?

“剛來鐵劍門的時候，你天天忙著練功，我又不認識別的什么朋友，無聊的時候就經常到山上瞎逛，后來發現了這個地方，一下子喜歡上了?！?

“只要有了什么煩心的事兒，我就一個人來到這里，躺在草地上哭一場，也就過去了。”

“這樣的日子，我過了一年多。直到后來我認識了蕭大哥，他對我很好，可以陪我聊天，陪我吃飯，甚至還肯陪我一起看那些不入流的雜書?！?

古劍的嘴角漸漸浮起了一絲冷笑，很多人總是會為那些讓自己心虛的言行找一個美好的借口，時間一長，也就當真了。

當初他確實很少跟莫凝霜呆在一起，忙于練功只在其次，最關鍵的是因為一連串的意外事件擠占了他的精力。

比如藥園事件，比如丘天事件。前者直接是莫凝霜引發，后者自己被關了半年禁閉，也沒見她來看過自己幾回，龍開天就是因此而瞧不起她的。

雖然說自己對她并沒有什么覬覦之心，但是聽到這樣的說詞仍然會覺得不舒服。

莫凝霜卻根本沒有留意到他的情緒，繼續感慨道：“總之，有了蕭大哥，我才覺得這座鐵劍山，不再那樣冰冷。”

說到這里，她轉過頭來，凝視著古劍的雙眼，緩緩說道：“他現在很痛苦，我想幫他！”

這一刻，古劍突然發現自己很想大笑，你幫他？你拿什么幫他？

之所以一直照顧著這個小姑娘，一方面是看在唯一同鄉的份上，算是保留一點對故鄉的回憶。另一方面，是對當初昆叔之死心存愧疚，想要還了債求個心安。

到今天為止，他自問該還的早已還清，現在只有莫凝霜欠自己的。雖然自己并不求回報，但也未曾想到那被照顧的一方居然已經把這一切當成了理所當然！

升米恩，斗米仇，古人誠不我欺！

“你想怎么幫呢？”

“劍哥哥，我懇求你，在明天的排位賽上，讓蕭大哥一次。”

“這個事情，我早就已經回絕過你，不行！”

“算我求你還不成嗎？你還年輕，還有很多機會，而蕭大哥已經等不起了，過了今年，他就再也不可能成為劍峰的真傳弟子?！?

“那跟我又有什么關系呢？”古劍反問道。

“而且，我要告訴你的是，蕭驚鴻這個人，對你根本沒有什么真情實意，唯有利用之心，這是我親耳聽見的。”

莫凝霜退后兩步，臉上漸漸露出既羞惱又心痛的表情，氣憤地道：“劍哥哥，我沒想到你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我跟蕭大哥朝夕相處，難道不比你更了解他嗎？”

說著猶豫片刻，終于咬牙把心中埋藏已久的話說出了口：“我早已知道你的心意，可是你從來都不是我心中的良配。我本以為終有一天你會自己想通的，我們還可以當一輩子的好兄妹，可是你太讓我失望了！為什么你就不能默默地祝福我呢？”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一味索取的根源所在嗎？

古劍臉上的表情凝固了，木然道：“你以為我是在妒忌他才跟你說這些？”

“不然呢，你跟蕭大哥根本就沒有什么交集，上哪去聽他的心里話？”

看到古劍還不敢承認，莫凝霜的語氣中已經有了一絲厭惡。

古劍閉目沉思片刻，平靜地說道：“我所說過的話，句句是實，至于你信或不信，其實并不重要?？傊医^不可能故意相讓，如果蕭驚鴻真想要這個大比冠軍，就讓他自己來問過我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