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到鎮北王府赴宴的日子定在了正月初十。初雪在這幾天將遇到老夫人后會出現的狀況仔細的推想了一番，只是每每念及老夫人會認出她時，她都無法心平氣和。

老夫人性格剛強，又太過執拗，若是她認出了自己，定然是要將自己認回去的。一旦她決定的事，只怕無人能改變。

初十這天，藤廷燁親自來接初雪。馬車停在鎮北王府門前的時候，初雪有一刻竟想落淚。十年了，她有十年不曾來過。小時候她娘親經常帶她來鎮北王府。老夫人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一般，兩個哥哥也經常陪她玩耍。這里就像是她的另一個家。

十年生死兩茫茫，如今鎮北王府的門庭依然高大莊重，初雪抬頭望著忽然有了些膽怯，近鄉情更怯。

“初雪姑娘，請！”藤廷燁在前面為初雪引路。

“勞煩世子。”

初雪跟著藤廷燁的身后進入王府。王府里與記憶中的樣子幾乎沒什么變化。進門是一大塊空地，那時候兩個哥哥經常在這里比試打鬧。

過了這里有兩片竹子，她記得小時后廷燁哥哥說是要給她做笛子把那些竹子砍掉了好多，被老夫人追著滿院子打。通往內院的地方有一方池水，養了好多鯉魚，她和廷燁哥哥偷偷往池子里放過烏龜。

他們所過的每一處都有兒時的影子，初雪看著走在前面的藤廷燁。小時候因為上面有兄長庇護，廷燁哥哥就是個混世小魔王。世事無常，如今廷杰哥哥已經不在，廷燁哥哥擔起了世子的重任，而她也背負上了滅門之仇，父母遺命。

藤廷燁將初雪引入后院的花廳，老夫人已經在里面等候了。初雪一進門的時候，老夫人隱隱似看到了當年的黎玖姑。像，真的很像，無論是從容貌，還是氣質，這姑娘都像極了當年的大嫂。老夫人如此已有了十成把握。

“小女子見過夫人。”

“孩兒給母親請安。”

“都快起來吧！來，過來坐！”老夫人對著初雪招招手，示意她坐到她身邊去。

“謝夫人。”初雪順從的過去坐下。

“廷燁，我們女人家說話，你就不用陪著了。”

“是，母親，那孩兒就先告退了。”

藤廷燁離開后，老夫人打量著面前的初雪，想著該如何才能確認她的身份。

“你叫初雪？”

“回夫人，是的！”

“這名字好聽！我有一個侄女，也叫初雪，她若是活著，應該和你一般大了。”老夫人感嘆著，話里透著感傷。

“夫人請節哀！”初雪看著老夫人，她真的很想與她相認，又怕自己要做的事牽連了鎮北王府。

“初雪姑娘可否陪我去個地方。”

“聽夫人吩咐。”

初雪輕扶這老夫人，跟著她一路走，心中忐忑漸起，她心中很是不安，覺得老夫人應該是認出她了，畢竟她長得其實還是有些像自己的母親的。

老夫人帶著她到了一處院落，初雪知道這里是鎮北王府的祠堂。她不明白老夫人帶她來這里的用意。老夫人攜著她進入祠堂，走到了一個靈位前。

初雪看到靈位上的名字，姜良，旁邊的靈位上寫的是黎玖姑。這竟然是她父母的靈位。他沒有想到老王爺夫人竟然會在鎮北王府的祠堂為她的父母設靈祭拜，眼中已經泛起淚光。

“這是我兄嫂的靈位，我剛剛和姑娘所說的我的那個小侄女，就是他們的女兒。十年前，他們一家在往南疆的路上……遭歹人襲擊，我兄嫂……都遇害了，他們的尸身找到的時候布滿了刀傷。他們的女兒下落不明。”提到當年的事，老夫人忍不住傷心，兄嫂死的太過凄慘，因為天氣和路途，運回京時，竟然只剩兩副白骨。

“往事已矣，夫人切莫過于傷心。”初雪后來也去尋訪過，知道爹娘當時受了極大的折磨，死的很是痛苦。如今聽老夫人提起，忍不住也是悲從中來。

“這些年，鎮北王府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他們的女兒，我相信她一定還活著。可是，姑娘你說，她若是活著，她會在哪？是在南疆還是在臨安？若是在臨安，為什么這么多年也不回來和我想認？”

“或許她是不想連累夫人！”

“我是她的姑姑，是她的親人，親人間哪里來的連累不連累。她怎么能忍心？這么多年，她是怎么過來的？她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若是讓她的父母知道了，我這個做姑姑的將來到了下面，可怎么和他們交代。”老夫人忍不住哭了出來。

“夫人！”初雪聽著老夫人的這些話，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想起老夫人對她的疼愛，想起鳳淵噬心時，她泡在藥池里痛苦的恨不得將自己的心挖出來。想起聽聞廷杰哥哥戰死時，她偷偷的想趕回臨安，卻終究是倒在了半路上。想起她為了整飭勢力，壯大實力，一步一步走到現在。

“我這個姑姑真是失敗，怪我無用，讓這孩子到現在都不愿認我。”

“姑姑。”初雪對著老夫人跪了下來，她何嘗不想認，老夫人心中的苦楚她同樣也經歷著。

“初雪，孩子，你受委屈了！”老夫人轉身抱住跪在地上的初雪，兩個人哭做一團。偌大的一個姜家，如今除了宮里的柔妃娘娘，就剩下她們兩個人了。

兩人哭了一陣，漸漸的情緒都平復了下來。初雪將老夫人扶起。

“孩子，既然你我相認，姑姑就絕不能讓你再在煙花之地，既然你活著，姜家就要交到你手上，你的身份姑姑會想辦法，”

“姑姑不可，我的身世現在還不能暴露，當年殺害我父母的幕后真兇還沒有找到。一旦對方知道我還活著，一定會有所防范，只怕會極難對付。”

“你說的也有道理，身份可以不恢復，但是你必須住到王府上來。”老夫人的態度十分強硬。

“姑姑，若是無緣無故讓一個風塵女子進了鎮北王府，外面的人會怎么想啊！”老夫人的性子最讓初雪頭疼。

“這件事你不用操心，姑姑自會想辦法。”老夫人心中隱隱有了一個想法。

“姑姑，三思而后行。”初雪知道勸阻無用，只能讓老夫人謹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