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fā)現(xiàn)陳芊瑤一直盯著走在前面的中年男子，不由的打量起了他，只見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呢子風(fēng)衣，帽子壓得很低，臉被圍巾包裹著，很難分辨出他的長相，他進(jìn)入銀行后就開始左顧右盼，看上去警惕性很高。

張文翰擔(dān)心陳芊瑤暴露，把報紙放回原處，直徑走到她的跟前，使了個眼色，微笑的說：“陳小姐，你怎么那么早就過來了，不是說好我去接您的嗎？”

“張先生，我不好意思老是麻煩您，所以，今個兒我就自己過來了。”陳芊瑤會意的接話道，視線卻依舊盯在那個人身上。

“你不是應(yīng)該在萬國賓館里監(jiān)視德川道一嗎，怎么跑到銀行來了，你該不會是不放心我，特意過來監(jiān)視吧？”張文翰把陳芊瑤請到了那人辦事務(wù)的對面，他見她皺著眉頭，面部表情凝重，用余光盯著那人的一舉一動，猶豫的開口問：“難道他是德川道一？”

陳芊瑤默默的點了下頭。

“奇怪了，他怎么會一個人到銀行來？”

“我也不知道，早上我剛到賓館的服務(wù)臺想打聽一點消息，卻發(fā)現(xiàn)德川道一喬裝甩開了便衣的跟隨，跑到服務(wù)臺問華商銀行在哪兒，然后就獨自一人走出了賓館，我是跟他才到的這兒！”

“他裹的那么嚴(yán)實，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他是德川道一？”

“他身上那股特有的香味，你忘記了情報人員曾在報到中寫到德川道一身上那種香水是他自己利用櫻花制作而成，是獨一無二的，你不是也聞過香水樣本嗎，我說張大少，你到底有沒有用心看那些情報啊？”

“我當(dāng)然有用心看了，不過對香水那玩意，男人總歸沒有像女人那么敏感，我現(xiàn)在總算是明白老師為什么派你協(xié)助我執(zhí)行任務(wù)了，良苦用心啊！”

“額，你倒是說說看！”

“因為你的鼻子比我的靈，就像隨身牽了一只……”張文翰伸出舌頭模仿著小狗吐舌頭喘氣的樣子，嬉笑著對陳芊瑤說。

“好你個張文翰，你居然敢說我是小狗！”陳芊瑤氣鼓鼓的舉起手里的小提包對張文翰一通亂打。

“錯，不是小狗，我說的那種可是軍營里的軍犬。”張文翰抓住陳芊瑤的手，柔聲的說：“好了好了，別鬧了，你現(xiàn)在可是穿著旗袍，要做一個淑女，曉得不！”

“還做什么淑女，我現(xiàn)在被你氣的只想做個潑婦，狠揍你一頓，竟敢說我是小狗。”

“好了，別鬧了，目標(biāo)人物貌似要離開了，你跟著他，我去問問他辦理了什么事務(wù)，萬國賓館二樓有一個咖啡廳，下午一點，我在那兒等你。”張文翰松開手，小聲的囑咐說：“小心點，這個小鬼子警惕性挺高的，別跟的太緊，要是丟了，你就先回賓館，知道了嗎？”

“喲，張大少，看不出啊，你也會關(guān)心人啊？”說完，陳芊瑤便跟在德川道一的身后，走出了華商銀行。

望著陳芊瑤的背影愣神，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旋轉(zhuǎn)門里才回過神來，張文翰直徑走到柜臺前，詢問道：“小王，剛剛那個用圍巾遮著臉的家伙辦理了什么？”

“二少爺，他辦了匯款！”小王站起身，從抽屜里拿出一疊單子，翻找了一會后，只見小王從一疊單子里抽出了剛剛那人填寫的單子，交給了張文翰。

“匯款？”張文翰接過單子，心下納悶，他看到上面填寫匯款的地點是新京，數(shù)額填寫的卻只有500美元，“小王，新京不是日本人的地界嗎，我們銀行什么時候在新京有分行了？”

“回二少爺?shù)脑挘覀冊谛戮]有開設(shè)分行，只不過半年前董事長和英國人在新京開的米如銀行簽訂了合同，所以，上海人想要匯款到新京就必須到咱們銀行里才能辦理。”

“哦，原來是這樣。”張文翰拿著那張匯款單子，略有所思，摸著下巴，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開口問小王說：“小王，你會說日語嗎？”

“不會，二少爺，您為什么會這么問？”小王被問有些莫名其妙，撓頭，回答道。

“沒事兒，我也就這么一問。”張文翰吩咐道：“小王，這張單子，你能幫我一模一樣的抄寫一份！”

“好的，您稍等！”小王接過單子，拿出紙筆，按照那張單子上的信息謄抄了一份。寫好后，小王畢恭畢敬的把那張紙交給了張文翰。

接過那張紙，張文翰對照所寫的內(nèi)容，試探性的對小王說了一句日語：“阿里嘎多（謝謝）。”

“二少爺，您說什么，我沒聽明白，您能再說一次嗎？”

“沒什么，我只是說謝謝你！”張文翰從說出日語的那一刻起，他的視線就停留在小王的臉上，仔細(xì)的觀察著他臉部的表情，看到他一臉為難的樣子，嘴角微翹，伸手輕拍著他的肩膀，笑著說。

齊柏函送走棉紡廠的林老板后，看到張文翰仍舊在大廳里逗留，便走上前，好意提醒道：“二少爺，董事長在辦公室等您，您快過去吧！”

“好！”張文翰將紙箋折疊好，藏進(jìn)大衣口袋里，沿著樓梯朝著父親的辦公室里走去。

‘咚咚咚……’張文翰順著走廊來到了董事長辦公室的門口，只見辦公室的房門緊閉，他站在門口猶豫了許久，他才舉起右手，輕叩了幾下辦公室的門。

“進(jìn)來！”

得到允許后，張文翰推門而入，見父親坐在沙發(fā)上，深吸了一口氣，他走到父親的身邊，輕聲的說：“父親，您有什么話要問我嗎？”

“文翰，過來坐！”張松耀拍了拍邊上的位置，笑著對張文翰說。

帶著愧意，張文翰坐在張松耀的身邊。

“如果我猜想沒錯的話，你這次回上海并非像你所說的那樣，是為了參加文穎的婚禮，對嗎？”張松耀慈愛的注視著兒子。

面對父親一針見血的開場白，張文翰不知所措，低下頭，躲開了父親視線，“父親，我……”

“好了，你不想說，我也就不逼問你了，你只要記住了萬事需小心謹(jǐn)慎，懂嗎？”張松耀看到文翰的表情，心里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想，他輕拍著文翰的肩膀，柔聲的囑咐說。

“恩，我知道！”

“文翰，待會吃過午飯就去忙你的吧！”張松耀走到辦公桌旁，一邊整理桌上的文件，一邊對張文翰說。

“父親，我……”張文翰剛想說些什么，卻不想被一陣敲門聲給打斷了，他見沈明拎了一只食盒走了進(jìn)來，“老爺，二少爺，先吃飯吧！”

抬手看了眼時間，張文翰笑著說：“這都十一點半了啊，沈叔，你還別說，我真有點餓了。”他將飯菜擺放在茶幾上，對張松耀說：“父親，先吃飯吧！”

“恩，好！”張松耀摘下老花鏡。

匆匆的扒了幾口飯，張文翰放下碗筷，連嘴巴也顧不上擦拭，說：“父親，我吃飽了，我……”

“行了，你去忙你要做的事情吧，晚上，記得回家吃飯！”張松耀夾了一筷子菜放在飯碗里，低著頭，柔聲的囑咐說。

“誒，我記下了，AufWindersehen（德語：再見）……”張文翰走到門口，聽到自己父親的話，站在原地停頓了一下，但是他沒有回頭，只是勉強的微微一笑，背對著父親揮了揮手，柔聲的說。

放下手中的碗筷，張松耀走到門口，看著兒子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心開始有些慌了，雖然兒子回到了身邊，可是他的心依舊懸著，他擔(dān)心自己一個不留神，兒子就會永遠(yuǎn)的離開自己。

往日里，他總是認(rèn)為走廊有些長，可是今天，他覺得這條走廊好短好短，他都來不及仔細(xì)的看看兒子的背影，一眨眼的功夫，文翰的背影就從他的眼簾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