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回到小時候，村里有老人過世，媽媽不在家，她坐在門檻邊望著對面的山，想到自己也會被埋在某處地方，想到泥土蓋過口鼻時那窒息的感覺，想到蛆蟲在身體里瘋狂啃食的痛，她害怕得嗷嗷大哭。

她害怕死亡，光是幻想就能擊碎她所有的勇氣，可即便如此也沒有認真的珍惜過以往逝去的每一天，以至于年近三十還是碌碌無為。

“高姐！高姐！”

盧偉杰的呼喚將她從呆滯中拽了回來。

她試圖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腳也不聽使喚了。鱗片牢牢裹著她的腿，使她的腳笨重得像兩根筆直的柱子。她簡單掃了一眼，磷化已超過身體總面積的三分之二：

距離化獸不遠了！

“高姐——”

“勞煩你抱我一程，貴海生一定等急了。”

“好。”

盧偉杰將她打橫抱起，沿著樓梯一步一步往上走，碰到化獸尸體就小心避開。

高楊默默數(shù)了數(shù)，一共有五具尸體，說明在她失去意識后，盧偉杰獨自干掉了剩余的兩只。她用那勉強還能活動的左手摸索他的后背，也是硬邦邦的一片。

顯然盧偉杰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小貴海生一直巴巴地盯著天臺入口，看見兩人安然無恙，竟夸張地哭出了聲：

“我好怕啊——”

……

燈塔失去了燈，不過是黑暗中高高立起的一道黑影。高陽背靠欄桿而立，用左手勉強梳理好沾染過血跡的頭發(fā)后，開時和盧偉杰閑聊，從個人喜好到數(shù)理統(tǒng)計，基本上就是沒話找話。

聊著聊著就到了情感生活。

“偉杰有女朋友嗎？”她問。

“有過。”

說著盧偉杰低下頭理了理破得不行的襯衫。

高楊又問：

“為什么分手？”

“因為錢。”

“咳咳咳咳——”

高楊被他的答案嗆到了，這女朋友也太過分了，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哪來的錢？她尋思著說兩句好話安慰安慰他，絞盡腦汁想了又想，最后只憋出了一句：

“是她的損失。”

盧偉杰聽了后沉默了，半晌才看向她：

“高姐也這么認為？”

“也？”

高楊暗自嘀咕，莫非有人用同樣的話安慰過他？

接著盧偉杰說：

“我也是這么認為的。”

“你小子——哈哈哈——干得漂亮！”

說起感情經(jīng)歷，高楊根本沒資格評論別人，盡管她初中就開始談起了戀愛，至今也沒遇到那個能共度一生的人。

高楊有些乏了，聽著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失了神。

盧偉杰卻主動挑起話題：

“高姐，其實你上回說的我沒怎么聽懂。”

“什么？”

高楊被他整懵了。

他說：

“我問了一個問題，如何用數(shù)據(jù)檢驗病毒只在固定的人群或渠道傳播？你說常用檢驗方法有五種，具體——”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發(fā)亮發(fā)紅的天空吸引了視線，一團火球來到小鎮(zhèn)的上空，伴隨著剎那間的閃光，巨大的轟鳴聲震傷了他們的耳膜，緊接著強大的沖擊波擊倒燈塔，也擊飛了天臺上的他們。

撲通一聲！

高楊墜入海中，不知從哪兒鉆出的混凝土砸她肚皮上，半米長的鋼筋貫穿了她的身體。她來不及掙脫，身體飛速進入全鱗化，全身骨骼折斷重組，肌肉也撕裂了重新分配，眼前一片血紅，還長出了尾巴和四只利爪：

她化獸了！

她正要揮舞利爪割斷鋼筋，不曾想突然間地動山搖，地面被生生掀起一層來壓著她一直向下沉，直到墜入淺灘海水最深處。

至此紅色被黑暗徹底取代。

而后世將無人記得，一個叫高楊的女人葬身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