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結(jié)交須黃金,黃金不多交不深。
縱令然諾暫相許,終是悠悠路行人。
…………
去卑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李傕和郭汜得到消息后,不論真假都會派出一支偏師前往渡口打探,甚至這二人之中有一人會親自帶兵過去。
這樣以來,劉協(xié)的渡口大營就危險了,極有可能被西涼軍踏平大營,將公卿百官及其家眷一網(wǎng)成擒。
去卑越想越生氣,這都是膽大妄為的劉豹干得好事!
實際上,去卑對劉協(xié)雖然談不上忠心,但他一向傾慕漢朝文明,無論是漢話還是漢字他都學(xué)得很好。
還有,去卑也姓劉,全名叫“劉去卑”,但是和他交往的漢人貴族為了表示親近,便叫他“去卑”,這樣顯得親切。
久而久之,漢朝境內(nèi)絕大多數(shù)人只知道他叫去卑,卻不知道他的姓氏。
所以,去卑是傾向于代表漢朝正統(tǒng)地位的劉協(xié)一方的。
而這也是他愿意帶兵南下,支援劉協(xié)的根本原因。
然而劉豹的心思和去卑截然不同。
劉豹重利輕義,是典型的現(xiàn)實主義者,也是純粹的南匈奴部落首領(lǐng)。
漢朝強盛之時,劉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依附漢朝,向漢朝皇帝俯首稱臣,但是漢朝一旦勢微,他也會毫不遲疑的撲上去狠狠咬上一口。
如果說劉豹也有政治傾向的話,那么他傾向于壯大自己的部落,除此之外他對任何人和事都漠不關(guān)心。
……大帳中,看到去卑氣得滿臉漲紅,劉豹卻不急不躁的輕笑道:“大哥莫急,先消消氣?!?
去卑繃著臉,完全無動于衷。
劉豹見了笑得愈發(fā)燦爛,“不就是泄露了劉協(xié)儲備糧草和百官家眷的大營位置嗎?大哥你至于這么大動干戈么?要知道小弟讓人泄露的漢軍大營,而不是我們的南匈奴王庭,至于小皇帝劉協(xié)和公卿百官的生死與我們何干?”
轉(zhuǎn)身從案幾上端起一盞溫酒,劉豹呷了口酒,閉上眼睛細細品味一番,然后說道:“此次我們兄弟率領(lǐng)八千兒郎替劉協(xié)打了兩場仗,陣亡三千多人,可我們得到了什么?”
說到這兒,劉豹的語氣陡然一變,面目猙獰的厲聲道:“粗餅,炒面,一堆破銅爛鐵,這就是我們?yōu)闈h朝皇帝浴血拼殺之后得到的賞賜!他真當(dāng)我南匈奴兒郎是乞丐叫花子嗎?
我匈奴男兒無論走到哪里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好漢,區(qū)區(qū)幾千斤鐵器和干糧就想把我們打發(fā)走,他太天真太幼稚了!”
去卑聽了心里很不舒服。
其一是因為劉豹陰狠的神情和飛揚跋扈的態(tài)度,讓他無法接受。
其二是這次出兵南下,為劉協(xié)打仗賣命,最后卻沒有獲得應(yīng)有的賞賜,這一路上去卑也為此耿耿于懷,覺得劉協(xié)有些小家子氣,沒有帝王的胸懷和氣度。
其三,就是去卑對劉豹主張輕裝簡從的離開曹陽大營的行為頗為不滿。
那可是幾千斤鐵器和足夠四五千人吃半個月的干糧,劉豹說放棄就放棄了。
直到現(xiàn)在,去卑仍然感覺可惜,幾千斤熟鐵呀回爐鍛造一下,五百騎兵的鎧甲和兵器就都有了。
心里這樣想著,去卑皺著眉頭,道:“聽你的意思,你不光是把渡口大營的消息透露給西涼軍,還想報復(fù)劉協(xié)陛下?”
“那是當(dāng)然?!眲⒈敛谎陲椬约旱膱髲?fù)之心,“劉協(xié)小兒瞧不起我們南匈奴人,我就要讓他付出千倍萬倍的代價……”
“夠了!”
去卑直接打斷他的話,滿臉慍色的大聲道:“你想干什么和我無關(guān),我也不想知道,但是作為你的兄長,我有責(zé)任提醒你,劉協(xié)雖然年輕,處理事情也有些草率,但我看得出來,他有心機有手段,更有主見,是個雄心勃勃的少年天子。
單單是他麾下那些惟命是從的將領(lǐng)就能看出劉協(xié)非同一般,假以時日,他必定有所作為。所以我勸你三思而后行,能不招惹他就別和他對著干,如果你偏要和他碰一碰……”去卑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似乎遇到了難以抉擇的煩心事,仰頭看著上方的橫梁,慢慢的閉上眼睛,幽幽說道:“明天我?guī)灏儆H兵渡河回上黨,余下兵馬都交給你……就這樣吧,我累了,你也回去早些歇息?!?
劉豹瞪大眼睛看著去卑,臉上浮現(xiàn)不可思議的表情,良久之后他誠懇的拱手一拜:“謝謝你,大哥!”
去卑擺了擺手,轉(zhuǎn)身向?qū)嬍易呷ァ?
邊走邊說:“你我終究是兄弟,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只希望你下決定之前能多考慮一下我南匈奴王族的命運,我們只剩下十幾萬族人了,每一個兒郎的生命都十分寶貴,你……好自為之。”
…………
冰天雪地的夜晚并不黑暗,卻格外寒冷。
寒風(fēng)凜冽,洋洋灑灑的雪花漫無邊際的隨風(fēng)飄落。
噗!
突然,一匹馬在雪花的侵擾下打了個響鼻,宛若一顆石子落進平靜的湖面,頓時掀起層層波浪。
嗚嗚!嗚嗚嗚!
渡口大營城樓上突然響起號角聲,緊接著喊聲大作:“敵襲!敵軍劫營啦!”
“休得驚慌!”
身高九尺的桓武一聲暴喝,手握大刀佇立在轅門城樓上,看到協(xié)助守營的百官家丁和仆役們大呼小叫的亂作一團。
嗵嗵的跺了跺刀把兒,厲聲喝道:“爾等待在自己的位置上,誰敢亂動,莫怪某手中的大刀無情!不出半天,陛下就會率領(lǐng)大軍趕來……弓箭手準備!”
就在桓武布防守營的同時,轅門西邊傳來地動山搖的馬蹄聲,“嗒嗒!嗒嗒嗒~~~”
轟隆隆的馬踏聲如驚雷一般愈來愈近,頃刻之間便顯露在城樓守軍的視線中。
“西涼軍!”桓武錯愕道,“不是說南匈奴人要來劫營嗎,怎么會是西涼軍?”
“你這憨貨,不管是西涼軍還是南匈奴人,都不是來借宿的!”
不知何時,王異和董承走進了城樓,看見桓武還在發(fā)愣,王異上前敲了一下他的兜鍪,“還愣著干嘛?趕緊防御呀!”
“哦?”桓武哼了一聲,臉頰一陣發(fā)燙,好在天黑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的囧態(tài)。
橫握大刀,看到西涼鐵騎的前鋒沖到轅門前百米之內(nèi),桓武大聲喝道:“弓箭手聽令,無差別射殺,放箭!”
嗖嗖嗖!
隨著桓武一聲令下,轅門守軍加上臨時組織的家丁隊伍頓時抽箭挽弓,居高臨下萬箭齊發(fā)。
這時射箭根本不用瞄準,只要朝著西涼鐵騎聚集的地方射擊就行,不管是射人還是射馬,基本上不會落空。
嘭!嘭嘭!
簌簌下墜的箭雨傾瀉直下,將集體沖鋒的西涼鐵騎一撮一撮的掀翻落馬。
而此刻落馬的結(jié)果只有一個,那便是死亡。
即便不被射死,也會被隨后趕來的戰(zhàn)馬踩死,完全沒有僥幸生還的可能。
更悲催的是,翩翩飄落的雪花成了轅門守軍的幫兇,冰冷的雪花使得奔襲中的西涼騎兵無法抬頭張望,要不然雪花就會飄進眼眶里。
而生死攸關(guān)的時候,處于劣勢的攻城騎兵稍微一分神,就會丟掉性命。
噠噠的馬蹄聲下,最先沖到距離轅門七十米處的兩百多名西涼騎兵紛紛墜馬而亡,緊隨其后的騎兵再接再厲,終于到了轅門前五十米處。
須臾間,西涼騎兵毫無征兆的栽倒一大片,嗵嗵的像下餃子似的一個接一個的落馬身亡。
這是轅門守軍事先布下的鐵蒺藜防御陣地開始發(fā)威了……(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