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聞音識人
- 我在人間稱王
- 燈下蟲
- 3417字
- 2018-10-13 15:30:53
清晨的陽光帶著微冷寒意,照在龍原城的大街小巷,仲秋將過,晚秋悄無聲息的一夜到來。松江的大小支流,在城中蜿蜒穿行,無數條大小船只,悠閑地飄蕩著。
陳子墨和張有歸在張府大門口分別,一個往東而去,一個往西而來。
陳子墨捧著一部《論語》埋頭誦讀,沿著謝石在他心湖刻畫的路線,緩步而行,向西走來。
龍原城作為渤海國第一大城,人口百萬。在中土神州東北四國中,僅次于燕國都城薊,位列第二。比孤竹國都城墨,令支國都城離枝還要大一些。
渤海國作為東北四國中最小的一國,之所以都城規模超越孤竹國墨城和令支國離枝城,僅次于燕國薊城,正是因為松江在此經過。
松江和黑河作為東北最大的兩條河流,對這塊熱土的經濟和人文發展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其中尤以松江為最,松江平原是東北四國最大的糧倉,養育了數千萬人口。
南來北往的商旅,在此匯聚,將松江平原的糧食,沿著松江水路運往中土神州各個地方。
龍原城,繁華不下煙雨江南。
走到一條大街盡頭,前路被松江支流隔斷。一座寬闊大橋跨江而過,在橋上矗立著一座高聳青樓。
這座青樓修得很有特色,像一位身姿曼妙的俏嬌娘,穿著朱紅羅裙,分腿站在橋上。
街上行人如織,在“胯下”穿行而過。
陳子墨抬頭望去,一幅巨大匾額橫掛在門楣上,“卷珠簾”三個鎏金大字,在清晨的陽光下閃閃發光。
城西的卷珠簾,城東的絳云樓,城北的紅豆館,城南的鳳林春,是龍原城最金貴的四大煙柳地。
南來北往的商旅,以及龍原城的紈绔子弟,常常來此一擲千金,只為博得花魁一笑。
張本睿那名小妾,據說就是紅豆館的當代花魁。
陳子墨舉目望去,卷珠簾樓高五層。每層樓都伸出四只翹檐,如鳳凰展翅欲飛。翹檐上懸掛著密密麻麻的細小風鈴,晚秋的晨風吹過,叮咚之聲不絕于耳。
余音繞梁,尚在溫柔鄉做春秋大夢的恩客,便能聞音識人。
何為聞音識人?
據說每一層樓的每一間房,對應著翹檐的不同角度。風鈴之聲從不同角度傳來,經過廊腰縵回的折射,音律各不相同。對于精通音律的恩客來說,即便是風鈴聲中極細微的音律變化,都能分辨得清清楚楚。
世間音律,有陽春白雪和下里巴人之分。當然陽春白雪,也有高低之別。
據說楚國有位朱姓的音律大家,將世間音律從八度提升到十二。一把太古遺音琴,按照十二平均律,能夠彈出萬千美妙的音樂華章來。
卷珠簾的每一間房,都在音律大家的細心聽音之后,分出等級。卷珠簾的一眾嬌娘,根據姿容和才華,按照區分的等級,分配房間。
五層樓,最高一層為天字號的花魁獨占。往下三層,是地字號的嬌娘按照甲乙丙三個等級瓜分。最下一層,則是皮條客和老媽媽們的居所。
也是開門迎客,奍養打手的地方。
恩客聞其聲,便能根據自身財力,挑選適合自己口味的姑娘,吟詩作對,琴棋書畫。幾壺花酒,同枕共眠。
陳子墨舉步上橋,口誦儒家經典,目不斜視的穿過卷珠簾“胯下”往對岸走去。
一條青色人影破空而至,在松江水面踏江而過。只見他腳尖輕點水面,身形如雁,飄落在卷珠簾頂樓。
緊接著,又一條身影御風而來。一把飛劍先于那條青色人影,釘在天字號閣樓的門楣上,白衣才飄飄蕩蕩的落在飛劍上,臨風而立。
兩條人影,一青一白,先后而至。
那先到一步的青衣男子哈哈大笑道:“王兄,是我先到一步,青蟲姑娘是我的了。”
白衣男子搖頭,呵呵笑道:“齊兄此言差矣,我的劍比你更早一步。”
青衣男子哈哈笑道:“王兄做如是說,可謂詭辯。”
白衣男子笑問道:“何解?”
青衣男子笑道:“我也有一說,不知王兄愿不愿聽?”
“齊兄請講,王玉珂洗耳恭聽。”
“你的劍先我一步到,我又先你一步,何不讓我持你的劍,和青蟲姑娘小酌一杯!”
“哈哈哈,齊兄當真是個妙人。你這番話,比公孫衍的白馬非馬也差不離了。”王玉珂笑道。
陳子墨已經走到橋頭,聽樓上二人大聲笑,轉過身看去,果然是一別多日的玉虛宗弟子王玉珂。
顯然,王玉珂也看到了陳子墨。
他站在卷珠簾樓頂,踩著自己未出鞘的佩劍,白衣飄飄,如仙人臨世。
“咦!”王玉珂驚異道。
“王兄認得此人?”姓齊的青衣劍客問道。
“奇了怪哉,幾日前相見,他還是個不入流的普通人,怎么這么快就已經躋身洞虛境了?”王玉珂驚疑道。
陳子墨笑了笑,沒打算理會王玉珂,轉身下橋。
雖然喬讓被謝石打落高天,黃博又和儒家做了筆交易。但陳子墨和張有歸與玉虛宗的恩怨,并未消除。
沒有了小墨人兒護駕,單憑洞虛境的修為,陳子墨自知還不是王玉珂的對手。
見陳子墨轉身下橋,沒有在此停留的意思,王玉珂輕笑道:“聽說你打敗了白云宗秦莊,我不信。”
陳子墨也不作答,繼續低頭讀書,背著陽光向西走去。
“打敗秦莊的人是個洞虛境小修士?”齊姓劍客皺眉道。
“有古怪,我去探探虛實。”
齊姓劍客一跺腳,飛身而起,御風朝陳子墨飛來。
王玉珂深知陳子墨和謝石關系匪淺,自己不好輕易出手,也樂得讓青城山玄岳宗齊望去破局。
“喂,小子,打敗秦莊的人就是你?”齊姓劍客問道。
陳子墨捧著書,抬頭看了眼青衣劍客,而后轉身朝另一條街走去。
青衣劍客嗤笑一聲,身形如風移動,再次堵住陳子墨去路。
“秦莊已經元嬰大乘,隨時能躋身出竅,你一個小小洞虛境修士,如何能勝得過他?”
陳子墨覺得眼前之人腦子是不是有病,大敗秦莊雖然手段不光彩,但好歹結果很漂亮啊。既然你明知秦莊敗在自己手下,干嘛還死皮賴臉的糾纏不放。
莫非是秦莊的好友,前來尋仇報復?
陳子墨收書,雙手攏在袖中,笑瞇瞇道:“怎么勝他?不就是手起手落,人趴窩這么簡單嗎。難道我還能只憑吹口氣,嗤笑一聲就能贏?”
齊望被陳子墨的譏諷逗得一笑,覺得眼前這小家伙人不大,口氣倒不小。一個洞虛境修士,單憑赤手空拳,手起手落拳拳到肉就能打趴元嬰大乘的秦莊,用屁股想也不相信。
“口氣這么大,想和我動手?”齊望嗤笑道。
陳子墨大有深意的看了眼齊望,然后翻了個白眼,說道:“別打擾我讀書。”
齊望見陳子墨再次轉身,就要離開。他一拍腰間的佩劍,劍不出鞘,橫在陳子墨前面擋住去路。
“真要動手?”陳子墨看著齊望背后的那棟高樓,王玉珂盤腿坐在天字號閣樓門前,窗口里伸出一張美輪美奐的絕美容顏。
王玉珂翻了個白眼,沒有理會陳子墨的臨陣分心。他轉過臉朝窗戶里的俏嬌娘燦爛一笑,伸手捅了捅那張臉上的兩個酒窩。
名叫青蟲的卷珠簾花魁含羞低眉,張嘴含住王玉珂的手指,癡癡一笑。
陳子墨臉一紅,快速收回視線。余光中,有個猥瑣老頭撐船駛出橋洞,往這邊行來。
齊望見陳子墨答非所問,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怒氣橫生。
“同為元嬰修士,我自當為秦莊正名,稱稱你的斤兩。”齊望沉聲道。
劍出鞘一寸,劍氣傾瀉而出,往陳子墨面門吹來。
陳子墨噔噔后退,妖魔刀閃過一道雪亮光芒,不去阻擋劍氣,反而朝齊望頭顱砍去。
“亡命徒!”齊望一個倒掠,躲過陳子墨的一刀,驚出一聲冷汗道。
“走!”一把細小飛劍一閃而逝,懸停在齊望額頭上,卻沒有刺下。
齊望臉上的冷汗嘩的一下流了下來,盯著眼前滴溜溜轉的飛劍,心神大動。
不是躲不過,是整個身子根本動不了。好像有一尊史前巨獸,在后背盯著他看,強大的神意凝聚成劍抵在背心,讓他不敢有絲毫動作。
出鞘劍傾瀉而出的劍氣,被那道神意輕松吹破,消散在陳子墨身前一尺。
衣角都沒有動一下。
陳子墨似笑非笑的說道:“對不對,沒騙你吧。打架就打架,手起手落,很簡單的。”
齊望心中腹誹,暗罵道打你娘的架,你這是仗勢欺人。
陳子墨收刀回鞘,懸停在齊望頭頂的飛劍一閃而逝,返回到心湖之中。他拍拍齊望的肩膀,錯身而過的時候,伸手從他懷里摸出一只錢囊,拿在手里顛了顛,不止五十兩。
“打架打得都是錢啊,這是支付的血汗錢,利息先欠著。”陳子墨搖頭晃腦的說道。
齊望真想破口大罵,我連你衣角都沒碰到啊,倒是背后之人以神意作劍,刺得我氣血翻騰不止,該賠錢的是你吧!
陳子墨看都不看雙眼噴火的齊望,縱身跳到烏篷船上,往城西而去。
等烏篷船走遠,齊望才挪動腳步,戰戰兢兢的返回卷珠簾。翻騰的氣血,如決堤的松江之水,在體內橫沖直撞,讓他腳步虛浮,如落葉飄飛風中,晃晃蕩蕩。
王玉珂站起身,看著緩緩西行的烏篷船,臉上的情緒變化莫測,煞是好看。陳子墨回頭,沖他燦爛一笑,有聲音自心湖響起。
“張有歸是我朋友,很好的朋友。”
王玉珂臉上掛著冷笑,嘟囔道:“那就來替他死去的娘親報仇嘛。”
烏篷船遠去,消失在茫茫晨霧中。
齊望手腳并用的爬樓而上,滿臉大汗的坐在天字號閣樓門前,苦笑道:“娘希匹的,那家伙有護道人跟隨,難怪這么囂張。”
王玉珂笑了笑,閉目沉思,觀看腦海中那副如風展開的畫卷。
畫卷之上,有無數仙人位列其中。山川,大河,列國,萬物百草,飛禽走獸,應有盡有。
王玉珂答非所問道:“何嘗又不是聞音識人。”
晚秋晨風,翹檐風鈴。
叮叮咚咚叮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