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子語從木箱子里拿出一件件小衣裳和一雙雙小鞋襪,耐心的撫平上面的褶皺,又放了回去。
這些東西的顏色雖然已經(jīng)在時光的侵蝕中變得暗沉了,但依然可以看出那細密整齊的一針一線,可見縫制它的人是何等用心。
這個箱子本應該隨阿梨一同火葬,可不知為何留了下來,而鄒子語其實并不想看到它,所以這箱子在這棵樹下一埋就是四年,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今天他要把它挖出來,只是拿出來看看,然后又了回去。
慕茜辰不明白他為何要這么做,鄒子語做的事,她幾時又明白過?
她就站在他的身后,看他由之前的單膝跪地變成現(xiàn)在的雙膝跪地,把那個木箱子放到原來的那個坑中,再捧起周圍的土親手把這個坑一點點填平。
看著這樣的鄒子語,慕茜辰忽然就有些心疼,又向前走了一步,安撫一般的把手輕輕放在鄒子語的肩上。
殊不知,現(xiàn)在的鄒子語正在過去和現(xiàn)在的邊緣掙扎,就像一只快把自己逼瘋的野狼,不接受安撫,只想找個發(fā)泄的出口。
鄒子語霍然起身,一個轉身面對著慕茜辰,高大挺拔的身軀遮住了所有的月光,慕茜辰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陰影中,唯一發(fā)亮的只有他那雙閃著寒光的眸子,猶如冰錐般直接刺到慕茜辰心底,心驚膽寒。
慕茜辰大腦一片空白,身體起先做出了反應,把她一直以來就有的那個念頭付諸行動,逃,轉身朝著林子外瘋了一樣的狂奔。
鄒子語愣了一下,眉頭微皺,忙跟了上去。
慕茜辰不知道要往哪里去,跑出林子,就在黑暗中漫無目的的狂奔,鄒子語一直跟在他身后,但一直保持著一個合適的距離,并沒有緊追上去。
慕茜辰到底有沒有想過,在這無邊荒涼的曠野中,她一個女子若是跑丟了會有什么樣的后果?就算運氣好點沒遇到野獸,也十有八九會迷路。
或者……
就像現(xiàn)在這樣,腳下一空,掉到了一個深坑里。
鄒子語看到前方慕茜辰的身影一閃就消失不見,忙一個飛身掠上上前去,毫無猶豫的跟著慕茜辰跳了下去。
這坑足有一人多高,看樣子是好久以前獵人挖了用來捕殺野獸用的。
慕茜辰跌坐在地上,兩手抱著右腳腳踝,疼得五官都扭曲了,卻又不哼一聲。想必是扭到腳了,站都站不起來,她向來最受不了得的就是疼了,只能咬緊牙恨恨的看著剛剛站定的鄒子語。
疼痛沖淡了心里的恐懼,現(xiàn)在她只怪要不是因為鄒子語,她也不會害怕的逃跑,更不會跌到這個坑里!
鄒子語往前踏了一步,離慕茜辰近了點,手動了一下,似乎想要伸手拉她起來,可最后還是沒有,他蹲下身,依然和她保持有一定的距離,問道:“我就這么讓你害怕?”
害怕到如此不顧一切的想要逃?
慕茜辰再次把她那越恐懼越無畏得精神發(fā)揮到極致,隨手抓起一把泥土朝著鄒子語迎頭扔了過去。
鄒子語沒躲,接了一臉泥,可明顯是生氣了,他單膝跪地傾身上前一把扣住慕茜辰的手腕,咬牙問道:“你又發(fā)什么瘋?”
他只是一個轉身而已,不就轉得快了一點嗎?又沒說要把她怎么樣,她跑什么跑?
而慕茜辰明顯理解錯了他的這句話,繼續(xù)堅持自己所認為的發(fā)瘋,又用另一只手抓了一把泥又要灑過去,這次鄒子語沒有任由著她發(fā)揮,一把扣住她的另一只手,她手里的泥就只能灑到一邊去了。
鄒子語死死握住她的雙手,讓她無法動彈,眼睛瞟了一眼她右手上戴著的紅線,神色有點奇怪,接著才一字一頓狠狠地又問道:“我就這么讓你害怕?”
慕茜辰想也沒想就答道:“是!”
鄒子語一副被氣得要吐血的表情,咽了口氣,才問:“為何?”
慕茜辰理直氣壯的道:“你殺人!你殺了阿梨和你自己的孩子!”
她就是不相信她的哥哥慕錚殺了阿梨和鄒子語的骨肉,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不能接受她得哥哥殺了鄒子語的母親還殺了他的孩子,她就是不能接受!
可讓她聽到鄒子語親口說出是他自己殺了阿梨和他的孩子,她難道就能接受了嗎?
慕茜辰自己都不知道是在跟他倔個什么,可她就是恨恨的注視著鄒子語,等他的答復。
這句話似乎對內(nèi)心無比強大的鄒子語還是有一定的沖擊力的,他整個人都呆了片刻,才一聲冷笑:“呵!你真想知道?”
慕茜辰斬釘截鐵道:“是!”
“好,如你所愿。”鄒子語放開她的手,才又接著說道:“沒錯,是我親手把懷著我的骨肉的阿梨推到了慕錚的刀尖上,這算是我殺的吧?”
不等慕茜辰做出反應,他又低下頭,逼視著她的雙眼,用更清楚的聲音說道:“現(xiàn)在知道我是怎樣不堪的一個人了吧?不單如此,我還殺了鄒國前太子,也算是我的兄長,還殺了我的授業(yè)恩師了無涯。還有人說,我殺的第一個人就是我的父親。現(xiàn)在,我還想殺我的師兄,江思遠。”
她想知道,就索性讓她知道個徹底好了。
慕茜辰捂住嘴巴,半晌說不出話來,事實證明,他說的和她期望的一樣反而讓她心里更不好受了。他口中所說得那些被他殺了的人可都是他的親近之人啊!而且,他還要殺了江思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