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不知道村里哪里又漏風了,還是有只千里眼,朱家村還沉浸在初陽的蜜澤中,但是馬路上三三兩兩的人群說話聲很快打破了這個靜謐的清晨。大寶全家剛起床,還沒開門,就聽見前院門外傳來嘈雜聲:“讓我們瞧瞧云南小媳婦。”
在院子里來回走動的大黑狗急得汪汪地狂叫。何梅立刻呵斥了大黑狗,把它趕回了屋里去,也沒有上前去招呼他們。然而,懷著十分好奇心情的男女老少們,很快涌到大寶家的門前,差點就擠進院子里了,有人趴到院墻鏤空的大門和窗戶往里瞧。
小七姑娘扎著齊腰的大麻花辮,穿著一身粉色碎花衣服,也不躲不藏,和桂花、蓉花一起剛起床,在屋子里幫著收拾,一點也不生分。就是她和大寶倒是生分,只要是她一瞥見大寶的眼神,她就嚇得躲得遠遠的。
“姑娘長得模樣還俊俏!好胳膊好腿的。”
“姑娘穿桂花的衣服簡直就像小桂花。”
“這姑娘好是好,就是……”
“肯定花不少錢!哪來那么多錢?”
“不吃不喝也得花呀,這是沒辦法的辦法。”
“哎!”
·······
前來參觀的人基本都對小七姑娘表示肯定。但是對于她以后會不會跑,大家誰都不知道。
村長朱前聽說大寶家來了一個云南小媳婦,立馬前來了解情況。
這個村長朱前,何梅最怕。說來朱前和朱愛明還是沾親帶故的。這個叫朱前的人年輕的時候,真的鐵面無私,六親不顧。
“村長來了!”鄰居蔡蘭小跑過來告訴正在灶旁燒飯的何梅。何梅一聽,手里的鐵鍋鏟一滑掉地上了。朱愛明連忙撿起來,一邊用抹布擦,一邊說:“慌什么慌,我們娶媳婦怕什么?”
何梅皺著眉頭,還是滿臉的緊張,小聲說:“老頭子,咋不慌,要是查起來怎辦?”
朱愛明卻表現出異常的鎮(zhèn)定,有把握地說:“這個我想過了,他有本事去云南查。”何梅一聽有道理,便接過朱愛明手中的鍋鏟繼續(xù)炒豌豆,碧綠的豌豆在鍋里呲呲直響。
村長朱前人稱笑面虎,稀疏的頭發(fā),油光滿面,大腹便便,手捧玻璃茶杯,大踏步地進了大寶家的前院。廚房里,朱愛明正在端著鐵盆洗韭菜,他從窗戶里看見了朱前從人群中走了過來,趕緊放下了手中的活,從灶臺上拿了一包煙,抽了一根,迎了上去。村長朱前順手接過煙,朱愛明劃燃了火柴,為他點了煙,他滿意地吸了幾口,將煙慢慢吐了出來,然后看了看朱愛明,問:“什么時候辦喜事?”
朱愛明并沒有領會他的意思,笑著說:“還早,要等新房子蓋好才辦酒。”村長朱前又吸了一口煙,然后抬頭看著天空,把煙吐得老高,說:“這人都進屋了,還不辦喜酒?”
這樣一問,朱愛明心里還是有點怕,不過他還是裝作一本正經地說:“村長,那是大寶二姐打工認識的妹妹,我們也是明媒正娶的。結婚是遲早的事。”農村結婚領證不領證沒人管,只有辦婚禮才算是真正的結婚。
村長朱前一臉疑惑地問:“嗯哼,他二姐介紹的,我怎么聽說你們是……”村長還是把話說了一半。朱愛明聽了極力掩飾自己的慌張,說:“村長,我老朱從不說假話。不信,村長可以問問他二姐。”
村長朱前朝屋子里瞥了瞥三個女人,并沒有進去,而是接著吸了一口煙,還是半信半疑。這時,何梅看兩人在院子里聊了半天,生怕出什么岔子,便從廚房里快速走了出來,塞了兩包香煙到村長手里,說:“村長,喜煙!喜煙!”
村長朱前毫不客氣地把煙裝進大衣口袋里,然后滿意地把煙吐得老高,說:“嗯,還是你家何嬸爽氣,什么時候辦喜酒?”何梅一聽村長朱前這么說,便笑著答:“感謝村長關心,我們辦喜酒一定請上座!”
村長朱前一根煙吸得差不多,轉身對大家說:“恭喜,恭喜。辦喜酒我再來。”說完轉身就走。朱愛明和何梅連忙答:“村長您忙。那我們不送了。”
村長朱前走到院門口,門口自動敞開了一條小道,他慢慢走了出去。何梅夫婦一直把村長目送出前院,才轉身回廚房,繼續(xù)為新來的小媳婦做頓好吃的。何梅和朱愛明宰殺了一只母雞洗刷干凈,準備下鍋。一切都像對待重要的客人一樣對待這個剛進門的姑娘,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大寶吃過早飯,騎了劉建紅的自行車去了大同鎮(zhèn),他第一時間給朱玉打了電話,心花怒放地告知自己的媳婦已經到家了。他就等著買好魚肉回家,酒足飯飽之后的身心釋放了。整個電話時間不超過兩分鐘。
等到大寶帶著魚肉春風得意地回到村頭的時候,已是半晌午,院子外的人們還在小聲議論,似乎意猶未盡,看見大寶飛快地進了院門,才慢慢散去。這時,大黑狗才從屋里跑了出來,獨坐在門檻上,目送他們至消失。何梅吆喝著大黑狗進去,然后迅速把前院的大門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