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聽到起床的哨子聲響起，董江波心里就是一陣煩躁，尤其是這一段時間以來尤為更甚。

在外人看來，這個基地里為數不多，這么久以來還能保持一身肥肉沒有掉膘的胖子，絕對是令人羨慕的對象。而且用以前的話來說，他也算的上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公務員，捧著鐵飯碗，為國家服務。

但其中的難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唉聲嘆氣地吃下婆娘端上來的飯，他又開始重復昨天的工作，這也是他最頭疼的時候。

基地西門外稀稀拉拉站著幾十個人，無一例外都是男人，但很多都是頭發花白的半大老頭，其中還有一個佝僂著腰，走路都吃力的人。

這都是今天來找活兒干的，相比于昨天，年輕力壯的勞力更少了。看到這一幕，董江波直感覺腦瓜子生疼。

“賀三兒，今天怎么就這些貨色，過來看看你都招的什么人，他么也就比死人多口氣兒，這是招干活兒的還是找爹的？”

“噗嗤……”

下面忍不住笑出聲來。

一個身材瘦弱的年輕人哭喪著臉出來，“老大你不是不知道，現在的人愿意打魚的越來越少了，肯出力氣的都去砌城墻去了，有膽量的跟著清剿隊出去發財了。就這些人家還要求三斤糧票……”

“扯淡——”

董江波窩著一肚子火，想當場發作，卻硬生生忍住了，確如賀三兒所說，像他們捕魚這種既危險又賣力的活兒，實在沒什么人干了，要不是政府給他們的補貼，他也早撂挑子了。

基地每天的魚肉是人們重要的蛋白質來源，得幸于魚類的變異，下游小水庫里的魚跟吃了地溝油一樣，個頭兒長的跟怪物似得，不然還真供不上基地六七萬人的消耗。但如此一來危險就隨之而來了，鋒利的牙齒，嗜血的本性，使的他們這些捕魚者工作時危險性大增。光在他手下干活兒的就不下五六個死在了水里，尸首都沒見，被魚吃了干凈。

有時候想想，他真恨不得辭了這份工作，跟著別人一起砌墻也比每天挨罵來的好些。產量低下，死亡率高，都讓它成了領導們出氣的對象。

“算了……”

無論有多么憋屈都被他壓了下去，不管怎么說自己每天五斤糧票的工資是實在的，足夠他一家人的口糧，為了這個，他必須忍著。

“你，你……留下！”

董江波指出幾個年紀大的，“歲數大了飯量小，在家等著救濟糧得了，還出來拼什么命！剩下的每人兩斤糧票，這是上面定的工資，超出產量的有補貼，愿意去的，拿家伙出發……”

聽了他的話，下面的人紛紛開始行動起來。敢來的都是提前打聽好價錢的，三斤糧票不過是張嘴說話，提高身價而已。

董江波搖頭嘆息看著一幫人老的老，弱的弱，有可以預見了今天的產量不可能太高。

“盡量不要死人就行了……”他如此安慰自己。

“聽說，你們這里招人？”

突兀的聲音響起。董江波別過頭，頓時眼睛一亮，眼前的這家伙正值壯年，完全沒有那些人頹廢的氣息，渾身散發著一股凌厲的精神頭兒。

“招，當然招——”

董江波覺得這是一天來收到的唯一好的消息，但隨著視線一轉，卻又皺起了眉。

“這孩子也是跟你一起的？”

“對，跟我一起去。”來人臉色很平靜，輕輕說道。

“我建議你最好把孩子留在家。”

董江波皺眉勸說，“外面環境很危險，帶著孩子誰也不能保證她的安全，而且根據上頭的規定，這么小的孩子是沒有工資的。”

“沒關系，她能照顧好自己。”那人依舊是風輕云淡的表情，似乎沒有意識到這其中的厲害，在討論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樣。

話都已經說到了，董江波沒有必要為別人操心，而且他也希望這樣一個勞力留下，畢竟，年輕人不好找了。

“那好吧……”

幾十個人拿了鐵絲網，鉤子，水桶，等工具后在城門口登記，然后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南門是基地最重要的一道出入口，董江波羨慕地望著絕塵而去的清剿隊伍，心中癢癢不已，那可是強化者啊，隨便殺只蟲子都夠自己十來天的收入了。

出了城門沒多遠，熙熙攘攘的人流便分開了道，有的繼續南下跟隨著守備部隊清剿異形蟲，有的跑去山坡腳下挖野菜，也有幾支對于向他們一樣順著溪水往下走，到下游的水庫捕魚。

路旁邊的空地上種植著綠油油的蔬菜，這都是供應高層和有錢人的奢侈物，它們都被各個勢力所掌控。蔬菜的種植相當不易，變異后的菜青蟲能在一夜之間就把所有的菜全部吃光，所以人們必須24小時不間斷地安排人清理這些蟲子，這無疑又是一筆巨大的開支，并且晚上還要找強化者值班，保證勞動者的安全，無處不在的異形蟲隨時可能威脅他們的生命。這樣算下來的成本，造就了基地里蔬菜的價格居高不下。

跟隨著幾批捕魚的隊伍順水而下，再走半個小時的路程，就到了他們每天工作的地點。這本來是一個小型的水庫，目的是蓄水灌溉田地，但現在它現在的作用，遠遠超出了設計時的想象。

“行了，都干活兒吧，五百斤魚，多了有補貼，早點兒弄完早收工！”

走到他們干活兒的地點，董江波撕扯著嗓子喊道，“賀三兒，領人下網，以前的老手教給新來的怎么干……”

他們的捕魚手段很單調，無非就是劃船到水庫中間下網，讓后一群人拉上來。網是軟鋼絲制作的，很沉，普通的魚網根本不能承受變異魚類的撕咬，這就要求岸上拉網的人必須有足夠的體力。但相比出把力氣，去水庫里扔網的人則要承擔生命的危險，牙口凌厲的魚類，不介意吃幾個人來打打牙祭。

船是厚鐵皮焊制的，噸位也夠大，正常情況下人在上面是沒有危險的，但凡事都有例外，有些魚會連人帶網給拖下水去。

“把網搬上船，走！”

瘦弱的賀三兒吆喝著指出五六個人，對方相互張望著，沒有動作。

“害怕就回去！每個人都得上，慫蛋玩意兒……”

董江波罵罵咧咧地趕著幾個人上船，然后在一眾人的注視下，劃向了水庫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