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花飄落,晚風瑟瑟,珖江的江面時有漣漪,攪碎了江面上圓盤般的月亮,似有風波將至。
廖矯大寨中并不嘈雜,經歷了一日的勞頓,大半士兵們都縮在席中酣睡,來往巡邏的士兵也都被這陰陰細雨淋得困倦,打不起平日的精神來。
這一隊士兵舉著火把,勉強保持著隊形,遇上另一隊巡邏兵,兩隊的頭目點頭示意,便擦肩而過。
忽然,身后傳來一聲輕響。這隊士兵的頭目回頭一望,另一隊的領頭正站在那邊的夜色中,沖他輕笑,雨絲飄落,那人的面目看不太清。
滴答滴答,雨聲緊密了許多。
他也回笑一下,轉身繼續走,身后卻又有異動,他回過頭,那人還在笑。
他皺了皺眉,扭頭繼續走。身后又有聲響,他懶得再回頭了。
接連五六次響動,他忍無可忍,撐著眼皮想要去質問一下那個頭目。
可是這一次,他回不了頭了。
因為他的頭,已經滾落在地上了。
滴答滴答,夜色如初。
“嗚——”一聲凄厲的號角響起,擾亂了這凄美的雨夜。
翌日,夏侯漠得到戰報,珖江廖矯大寨于昨夜再次被襲,九千人馬足足死傷五千。
夏侯漠大驚,立刻傳令全速進軍,并派信使讓廖矯提高警惕死守,等待救援。
大寨兩番被襲,一萬人死傷過半,右臂又受了傷,廖矯的額頭上滴著汗,可是神色依舊一如既往,指揮四千殘兵修建防御工事,井井有條。
冷焱探知,哈哈大笑:“要是這孫子知道昨天夜里我只帶了一千人劫營,就不會這么淡定了。”
的確,昨夜,冷焱和亞索帶領一千精兵,不顧夜雨,輕衣短兵,在夜色的遮掩下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廖矯大寨,逢人便殺,直殺了五千人,亞索不小心驚動了馬廄里的馬匹,這才撤退,不曾損一兵一將。
細雨落,鮮血飄,風煙殘敗錦旗搖。
“下一步準備怎么辦,我可聽說夏侯漠已經全速進軍了,恐怕明天晌午就能到達珖江那岸了。”瑞雯還是擔心得多一些。
“那就今日破了他廖矯。”冷焱淡淡一笑,但語氣中的殺氣難以遮掩。
“你準備怎么破?”亞索雖深知冷焱的實力,但還是想潑一盆冷水,“廖矯是個聰明之人,吃一塹,長一智,他不會不懂,現在就算你把他老母親弄過來威脅他,他都不一定會與你交戰。”
廣遜在一旁不緊不慢地喝著茶,卻也暗自將注意力集中了幾分,想聽聽冷焱要如何破廖矯。
“亞索,咱們兩個交戰,誰能贏?”冷焱把弄著手中的雙刀,問道。
亞索將斷風劍放到桌上:“若你不用那些陰招,無論如何也不會勝過我。”
“不,我空手也能虐你。”
“你?”亞索猛一拍桌子,語氣驟然冷了幾分,“來試試?”
冷焱懶洋洋地抬眼望向他:“你懂了吧。”
“懂什么?”亞索雙眼一瞇。
“我懂了!”廣遜琢磨了片刻,不禁拍手叫道,“用習武之人的驕傲。”
冷焱沖廣遜點頭一笑:“正是。”
“報——”晌午時分,廖矯大寨。
“冷言獨自一人前來搦戰。”
“一人?”廖矯眉毛一挑。
“是,就一人。”
“去看看。”
廖矯走上城樓,只見冷焱不穿鎧甲,只穿著自己平常所穿的灰衣,束著頭發,手拿雙刀,站在城樓下的空地上,左顧右盼,好像站在自家營地那般悠閑。
廖矯生性多疑,遙望四周,并無他人,還是不放心,又派人去四下巡邏,不見北漠埋伏,更是不解。
“閣下這是何意?”廖矯終沒有下城樓,高喊道。
“嗯?”冷焱故作意外,瞇眼望向城樓上,“來了啊,廖矯?”
“是在下。”廖矯答道。
冷焱抬著頭,忽然大罵道:“媽了逼,你這樣我和你說話很累啊!”
“敢問冷軍長此來何意?”廖矯皺了皺眉。
“你下來啊。”冷焱叫道。
“敢問冷軍長此來何意。”廖矯的口氣冷了幾分。
“哎喲喂,你火什么。”冷焱撇了撇嘴,“得了,我這么跟你說好了,我來是想和你商量商量好事。”
廖矯靠在城墻上:“愿聞其詳。”
“你高什么冷。”冷焱抱怨一聲,“你帶來一萬大軍,現在卻只剩下四千了,我們六千人也折了八百,可謂是‘兩敗俱傷’啊。”
廖矯冷哼一聲,兩敗俱傷,冷焱話中的諷刺意味十足。
“其實這些哥們兒啊,都是無辜的,兩軍交戰,無非是要分個勝負嘛,要我說,就咱們兩個主將干一架,誰輸了就帶著弟兄們回家,怎么樣?”
“你的意思是,你我來定這場大戰的勝負?”廖矯思索著問道。
“是。”冷焱亮出右手刀,“你右臂被我傷了,今兒這戰肯定吃虧,我向來擅使雙刀,為了這戰公平,這一刀,我不用了。”
說著,冷焱抬起右腳,把刀插進了自己的鞋里,又從衣服上扯下一條布條,把刀綁結實了,直起身來,望向廖矯。
廖矯攥了攥拳頭。
“怎么樣?多劃算啊?”見廖矯沒反應,冷焱又高聲喊道。
廖矯扯過三尖兩刃刀,低喝一聲,翻身躍下城墻,站到冷焱身前:“除了勝負,你我不妨再賭一樣東西。”
“答應啦?”冷焱嘿嘿一笑,“說吧,多賭啥也無所謂。”
廖矯三尖刀一揮,帶出獵獵風聲,直指冷焱的喉嚨:“生死。”
“啊?”冷焱神色一僵。
“你怕了?”廖矯向前一步。
“不能夠!”轉瞬之間,冷焱的神色又恢復了正常。
“那來吧。”廖矯退后三步,擺開架勢。
“等會兒等會兒!”冷焱忙揮揮手。
“又怎么了。”
“你猴急什么,看你挺穩當的。”冷焱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咱倆賭的是生死,萬一一會兒你死了你手底下人不認賬咋辦?”
廖矯不屑地哼了一聲,回過身去,沖城門抱拳:“列位兄弟,你們可愿將勝負交于我手中?”
“如將軍所愿!”城門上下的將士單膝跪地,齊齊答道。
“來吧。”廖矯轉過身,沖冷焱說道。
“爽快!”冷焱哈哈一笑,“若我死了,拿著我的頭去我大寨,那幫慫蛋,肯定不攻自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