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神秘的永巷
- 大匠師1:京門禁地
- 雪漫迷城
- 10600字
- 2018-09-04 10:06:18
永巷,其實也是京派的四合院不同于其他四合院建筑的地方。京派四合院的設計之中,從前院去后院,要從東廂房或西廂房后面的一條南北向的小巷子繞過去,這小巷子就是永巷。
樂正夕似乎沒有察覺到惜雪表情的變化,率先循著剛才聲音的方向跑在了最前面。三人繞到西廂房后面的時候,那變換的游廊已恢復原狀,胖子呵呵一笑:“我們都成驚弓之鳥了!原來是游廊恢復原狀的聲音?。 ?
樂正夕搖搖頭:“動靜不是從這里傳來的。”
惜雪繞過恢復原狀的游廊,看著西廂房后面的一條南北方向的永巷,低聲說了句:“這個永巷也有問題!”
永巷,其實也是京派的四合院不同于其他四合院建筑的地方。京派四合院的設計之中,從前院去后院,要從東廂房或西廂房后面的一條南北向的小巷子繞過去,這小巷子就是永巷。后來永巷的這個概念和設計,也被延伸到了宮殿之中。
通常院落之間留有一條南北向的長夾道。京派設計的永巷,通常都會被耳房延伸出來的山墻隔斷,隔斷上砌大門。有的也會把山墻之間的門封死,出現一條沒有出入口的死夾道。
跟門口偽裝的廣亮大門一樣,這里又是跟宮廷建筑類似的永巷結構。因為一般的民居四合院,是絕對不會做這么復雜的永巷設計的。
如今他們眼前的這條永巷,左側是西廂房的西山墻,右側是游廊那實體花窗墻,中間一條青磚鋪路的小巷,直接延伸到三進四合院的最后一個院子后院。這小巷的盡頭,依宮廷古法建了阻斷的山墻,一扇黑漆漆的大鐵門鑲嵌在山墻里,鐵門上面有一把大鎖,大鎖上布滿青苔和蜘蛛網。惜雪最終把目光,停在這上著大鎖的鐵門上。
“剛才的聲音,是從這后面傳出來的?!迸肿佑捎趧偛旁跇氛γ媲把萁橙搜莸锰珴M,現在也收不回來了,只好輕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慌張,假裝平靜地說,“我說,小樂,這后院你修過沒有,里面是不是也有機栝???”
“外叔公一再囑咐我不要進入后院。他說后院已經不屬于韓家了,所以我確實也沒進去過?!?
“那算了!”胖子釋然地輕輕拍了一下手,對惜雪咧嘴一笑,“人家上了大鎖,鄰居的事不要多管!”
惜雪卻在胖子無奈的目光下,又從背包里拿出平板電腦和那幾個儀器,二話沒說就將那四個儀器扔進大鐵門的后面。這一下又快又準,把胖子和樂正夕都弄得措手不及。
胖子知道惜雪懷疑樂正夕,樂正夕越是這么說,她就可能越是不信,越要親自去看看。樂正夕好似毫不知情,帶著興奮看向惜雪的平板電腦。
“你這設備好!能看清楚里面的情況嗎?其實我也一直好奇。”
“平板電腦上沒有網格線和坐標,這說明……”惜雪欲言又止。
“程序壞了?”胖子也把腦袋擠過來。
“我也沒有聽到那四個東西落地的聲音?!睒氛X地問,“難道剛才那一聲巨響,是打開了某個地下通道?”
“走吧!不管鄰居家的事,是咱們做匠人的基本準則?!迸肿勇牭降叵峦ǖ烙职l毛了,轉身拉著惜雪就要往回走,卻發現手上拉空,扭頭一看,兩人一個都沒跟上來。
此刻的樂正夕,正用雙手輕輕扶著惜雪的纖纖細腰,惜雪戴著專用眼鏡,踩在樂正夕的腿上,借助大鐵門上的門檐,爬上了墻頭。胖子連忙趕回來,仰著腦袋對惜雪小聲喊:“丫頭,你這是要上房揭瓦啊!”
惜雪兩腿騎上墻頭,向后院里望了一眼,臉色立刻變了,低頭對樂正夕說:“你真的從來都沒到過后院?”
“沒有,怎么了?”樂正夕滿臉疑惑地看著惜雪,伸出手來等著她拉自己上去。惜雪卻對胖子喊了一聲:“胖子,你們在這兒等我一下!”惜雪把“你們”兩個字說得很重,之后一個靈巧的翻身跳下墻去消失不見了。
惜雪跳下墻后沒了半點兒聲音,胖子把耳朵貼在大鐵門上急得直跳。他知道惜雪剛才的意思,是讓自己看住樂正夕,不讓他過去。但是她一個女孩子,跳進一個詭異的地方,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怎么辦?
猶豫了一會兒,胖子決定不聽惜雪的安排。他讓樂正夕躬下身體,自己踩著他的肩膀,費了吃奶的力氣爬上墻頭,迫不及待地向下一看,差點兒一個趔趄直接翻過去。
正如樂正夕的猜測一般無二,這后院中間,果然開了個10平方米的空洞,看著像是地下酒窖或者民用防空洞的入口??斩吹呐赃?,有個跟空洞大小一致的方形大石。那方形大石似乎剛剛挪動了位置,也許這就是剛才那咯噔一聲巨響的原因。
空洞長寬大概各3米,是個正方形,里面黑漆漆的深不見底??斩粗車茢〉碾s草長得很高,看起來這后院也不像有人在住。
胖子坐在墻頭,看向游廊,又看了看空洞,向洞里大喊了幾聲惜雪,沒人答應。樂正夕仰頭奇怪地看著胖子,因為墻頭太高,他在下面喊了句:“拉我上去啊!她沒事吧?”
“樂正夕,你個騙子,變態!裝什么好人!你是不是把李文軒關在這里折磨他來著?還有,這前院后院都這么多灰塵,你是從哪里蹦進來的?這簡直是嚇死人,你到底是人是鬼?你不是有潔癖嗎,前后院這么臟你為什么不收拾?信不信胖爺我一拳頭揍死你!”胖子一邊語無倫次地罵著,一邊氣憤地在墻頭向下面的樂正夕揮了下拳頭,沒想到墻上的磚瓦年久失修,一塊瓦突然被他坐碎,緊接著幾塊瓦發生滑落。隨著瓦片的滑落,胖子的身體一斜,整個人重重地向后院的空洞摔了進去。
胖子一邊大叫著救命,一邊想這下完了,自己這么胖,等到底的時候肯定摔成肉泥了。他越想越怕,快要著地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被一張很有彈性的網向上彈了起來。胖子絕望的聲音變成了驚奇,他一邊大喊著“哎呀!這什么玩意兒”,一邊向四周看去。
原來,這里竟是個地下的石室,石室的四面有緊閉的鐵門。其中一個大鐵門的上方掛著惜雪公司的那種高端照明設備,使得這里燈火通明設備。四扇鐵門的頂上,都掛有堅固的鐵鉤子,四個鐵鉤子結結實實地拉起胖子身下的大網。惜雪正專注地站在其中一個鐵門的對面,琢磨著大鐵門上的暗鎖,看都沒看胖子一眼。
胖子顫顫巍巍地從惜雪的救生網上爬下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撲過來抱住她:“丫頭,我說,剛才你空中降落的時候是不是啪啪啪啪四槍將那四個鐵鉤子打進墻里,拉起這救生網的?”
“讓你看著樂正夕,你是不是又搞砸了?”惜雪生氣地掙脫胖子,繼續鼓搗著鐵門上的鎖。
胖子的眼睛轉了一下:“你一個女孩子獨闖虎穴,我哪里放心。為了你,我哪兒還顧得上看著樂正夕,我必須義無反顧地跳下來找你??!”
“哦?剛才那些不同音調的‘救命’是誰喊的?”
胖子尷尬地笑了一下,惜雪又說:“我估計這樂正夕,跟我說過那個裝神弄鬼的韓老是一伙的,剛才他給我看的照片上的那個韓墨,就是我在李文軒的地下室看到的韓老。他一定跟李文軒的失蹤案有關??墒牵揖褪怯X得有點兒蹊蹺,想不明白!”
“可是……”胖子也跟著說了一句,看著身邊這狹窄的石室,又抬頭看了看頭頂的一方天空,“這真像井底之蛙!你不覺得,我們兩個這是自投羅網,被樂正夕甕中捉鱉了嗎?”
惜雪剛要回答,頭頂上樂正夕的呼喊聲傳了過來。
“喂!你們還好嗎?”
“他還演上癮了?”胖子錯愕地看著惜雪,壓低聲音問。
“如果他知道下面的深度,不可能直接從上面跳下來,讓他演著?!?
惜雪還在不停地鼓搗著鐵門上的大鎖,胖子小心翼翼地在四個鐵門前輪番聽門里的動靜。他一邊用手輕輕地敲著門,一邊小聲喊:“李文軒,你在不在?快回應一下?!?
“胖子,這鎖我打不開?!毕а┙箲]地喊了一聲。
“什么?竟有你打不開的鎖!”胖子湊過來,見那鐵門的鎖芯果然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模樣,而惜雪手里那么多的工具說明她已然遇到了難題。
就在兩人面面相覷的時候,突然他們身后咯噔一聲響,一扇鐵門自己開了,露出一條小縫,縫隙中流出陰冷的空氣。
“門怎么開了?請君入甕?”胖子面色驚恐地看著鐵門。此刻頭頂樂正夕的聲音也消失了。
惜雪從背包中拿出一捆卷在一起的金屬探測線,拉開一頭,慢慢探進那微開的門縫里,戴上眼鏡,眼鏡腿上的幾個小綠點亮了。
胖子心想她這眼鏡可能不只是用來紅外探測有沒有活人的,還可以勘察距離、方位、物體、黑暗空間的情況等等,所以她才在剛才掉落下來的時候,準確無誤地用網接住了她自己。
惜雪仔細看著眼鏡里的情況,胖子卻在羨慕地看著她的眼鏡。
“惜雪,回頭你也給我整一個這玩意兒啊,你們公司的東西太棒了?!?
“這眼鏡是楊君浩送我的。”
“楊君浩?那個蝙蝠俠?你有他的眼鏡?你認識他?”胖子一連串好幾個問句。
惜雪似乎已經觀察完了這鐵門背后的情況,一把推開鐵門:“他還這么多名號???在我眼里,他只是個老板而已,沒你說的那么神?!?
“什么?你老板就是蝙蝠俠?”胖子幾乎叫岔了氣。
惜雪已經推開鐵門,胖子連忙在門口向里面照了一下,又是發出驚奇的一聲尖叫。
里面還是一個10平方米的石室,四面都是鐵門。這石室的頂端也是空的,抬起頭能看到朗朗星空。石室的布局竟然跟兩人剛掉下來的那個一模一樣。
“丫頭,我知道了,這是個迷宮!里面跟外面一樣,等我們進去,鐵門吧嗒鎖上,我們似乎就在原來的空間。然后這里的其中一個鐵門又會打開,進去一看,還是一樣。我們會在這里循環往復,跟在游廊里遭遇奇門遁甲的感覺一樣。說白了,這還是奇門遁甲?!?
“別叨叨了!”惜雪咬牙切齒地說,“你留在這個門下,別讓它關了。我進去看看?!?
“那,你要小心啊!”
惜雪摘下眼鏡掛在胸前,用手電筒照向鐵門上方。鐵門上畫著一幅幅精美的壁畫,因為年代久了,有的部分已經褪色,但是那精美絕倫、巧奪天工的畫面仍讓人驚艷?!斑@壁畫是京派大匠師閻立德的《古帝王圖》啊!”惜雪倒吸了一口涼氣,看著墻壁上呼之欲出的人物。
《古帝王圖》其實并不罕見。
這是漢以來一直延續的題材,盡管各個時代都有所發展,但它的基本布局與構思都是有著較固定的格式。
大匠師閻立德的《古帝王圖》,描繪了漢代至隋代的13個帝王,漢昭帝、漢光武帝、魏文帝、吳大帝、蜀昭烈帝、晉武帝、陳文帝、陳廢帝、陳宣帝、陳后主、北周武帝、隋文帝、隋煬帝。
這墻壁的壁畫上正是《古帝王圖》的開端人物漢昭帝,雖然是臨摹作品,但惟妙惟肖,尤其是漢昭帝臉上的神情,簡直有畫龍點睛、妙筆生輝之藝。這臨摹人的技藝精湛,爐火純青,讓人嘆為觀止。
“《古帝王圖》?不是在美國波士頓博物館嗎?”
“我想仿畫這個的人,一定對閻立德的畫無比癡迷。壁畫要臨摹成這樣細致,需要付出的心血和精力,簡直是無法想象的。這每個帝王以及隨從,也許都要花費很長的時間?!?
“咦,這漢昭帝的下面還有詩?!毕а┑氖蛛娡餐A粼谀羌毿〉淖稚希昂仫L雨木成舟,陌起花開影成愁,親其善惡乾坤道,筆林詩雨述難休?!?
“韓墨(寒陌)親筆?這是藏頭詩??!韓墨?那個祖宗牌位上的韓墨!他修建的地下室,他就是個老變態!他們家族變態遺傳!”胖子驚訝地喊出了聲。
“這里還有!”惜雪沒有理會胖子的胡說八道,繼續轉頭看向對面,“恩怨情理萬世空,六塵不改興意濃,羽纛迷離說不盡,江山如畫著壁中!”
“嗯,這個是恩六羽江?”
“不是,這是斜體藏頭,意思是恩陳迷畫!”惜雪錯愕地去看其他詩畫,“這不是一個人臨摹的。似乎這些字形成的年代不同,看落款的時間,也有先有后,不過大部分都在民國時期。這些人到底在這個小地方干什么呢?”
惜雪說到這里,突然胖子一個箭步沖了過來,差點兒撞到惜雪身上。惜雪向旁邊躲開,忙沖到胖子把守的鐵門那邊,但已經來不及了,那鐵門瞬時落鎖緊閉。
“剛才有人推我?!迸肿颖砬轶@悚又抱歉地扭頭看著鐵門,又看了看惜雪。
惜雪推了推紋絲不動的鐵門,舉起手要彈胖子的腦袋,胖子嚇得忙抱住腦袋。惜雪無奈地又把目光轉到“韓墨親筆”的那首藏頭詩和漢昭帝畫像上。
“胖子,我覺得,這畫中有話,這《古帝王圖》還有門道?!?
胖子沒理惜雪,走到剛才被推進來的鐵門邊,看著外面人影晃動,他跟被蛇咬了一般,閃電般退到惜雪身邊:“我就說是有人推我,來了!”
與此同時,門外一個重低音炮一般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汽油黑!汽油黑!”
惜雪聽到聲音,連忙收了手里的手電筒,胖子拉著她的胳膊話都說不利落了:“丫頭,我知道你不信,但是剛才推我的人,絕對是個女鬼,她青面獠牙,五官都特別夸張,個子比我還高一頭。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那種人存在!你不要再相信樂正夕了,他跟韓墨和這女鬼一樣,都是鬼,我們是活見鬼了!”
“女鬼喊‘汽油黑’干嗎?”惜雪滿腹狐疑地看著鐵門縫里那掃進來的強光束,聞到石室里傳來一股怪異的味道,憑借小時候媽媽讓自己學會的辨識各種危險味道的本事,惜雪突然低聲說了句,“別扯淡了,他們要放神經毒氣了,如果出不去我們倆就完蛋了!”
惜雪不顧一切地扭身去鼓搗“韓墨親筆”藏頭詩下的那扇鐵門,踢、拉、蹬、踹極盡所能,鐵門紋絲未動。
“毒氣?”胖子看到一股白煙從門縫那邊吹了進來,門外叮叮當當一陣亂響,似乎有不少人在折騰。再抬頭看看頭頂的星空,竟然發現那頂部沒有任何變化。“啊?那是假的星空,這里是封閉的空間!那……毒氣……毒氣……”
胖子話沒說完。此時惜雪已然放棄了開鎖,叉腰對著鐵門上的畫屏住呼吸仔細端詳,忽然緊張地扭頭對胖子說:“我在《京派秘傳》上看到過描述類似壁畫的東西,這叫機關圖,是京派令人拍案稱奇的機關陣法。只有壁畫中的某一部分內容才能開鎖,別的都是偽裝和擺設?!毕а┱f罷,突然伸手對《古帝王圖》上那些人物在空中一抹一抓,她的手上有一群閃著金光的飛蠅飛入壁畫。胖子驚訝地揉了揉眼睛,喊道:“丫頭,你也變鬼了?不是,我中毒了,神經毒素!”
惜雪沒理他,又麻利地掏出了一個圓頭圓身、長得像蘑菇樣的東西,圓頭朝上,對著畫上漢昭帝的左眼就扔了過去。吧嗒一聲,“小蘑菇”牢牢貼住了漢昭帝的左眼球。
過了幾秒鐘,只聽壁畫上傳來咯噔一聲,緊接著乒乒乓乓一連串的響動,墻上的人物開始動了,不是活靈活現的動,而是像機械一樣地動。
漢昭帝對著他的侍從,機械地一揮手,做了一個沖的姿勢,他的侍從低下頭,彎腰到90度表示聽令,彎腰的侍從的頭部剛好碰到旁邊另一個侍從的手臂,那手臂竟然凹陷進入墻體看不見了。
胖子瞠目結舌地看著墻上的聯動機關,抓狂地抱著腦袋,感覺自己產生了極其嚴重的幻覺的時候,又是吧嗒一聲,壁畫下的那鐵門的鎖開了。
兩人看著鐵門突然打開的小縫,不知道后面大喊“汽油黑”的女鬼那已知的風險恐怖,還是前面鐵門后未知的世界恐怖。
或者,門打開以后,站在兩人面前的,還是那女鬼!
正在兩人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人從外面推開了鐵門。
惜雪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來人正是樂正夕,他二話不說,拉住惜雪就跑,胖子大喊:“站??!”聽著身后那沉重的鐵門的撞擊聲,緊跟著說了句:“還是別站住了。跑吧!”
臨走的時候,粗中有細的胖子沒忘了回身一腳踹上剛被惜雪打開的漢昭帝像下的大鐵門,聽到落鎖的聲音后,才撒腿向著惜雪狂追而去……
胖子邊跑,邊向頭頂看,朗朗星空消失了,這里只剩下一條1米高,悠長而狹窄的石頭通道,每間隔5米都有昏暗的燈泡閃爍,整個地方看起來像小型防空洞的地下通道,又像某個地下實驗場。
石頭通道的長度似乎并沒超過上面四合院的整體長度,被昏黃燈光照亮的頂端,還是《古帝王圖》和那些不同年代的人寫上去的各種藏頭詩。雖不算宏偉壯闊,卻由于臨摹的精細用功和壁畫的綿長詭異,看起來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儀式感。
地下空間并不是很大,三人很快就跑到石頭通道的盡頭了,這里再次出現了一模一樣的鐵門,樂正夕對著鐵門上的暗鎖稍加端詳,掏出一串鑰匙,找到其中一把,順暢地打開了鐵門。
鐵門的前面出現了蜿蜒旋轉通往地下更深處的樓梯。樂正夕看了看惜雪,又看了看他們身后,剛才被胖子鎖上的鐵門已經發出恐怖的響動,那女鬼“汽油黑,汽油黑”的聲音,從空洞的走廊里傳來,聽得三人毛骨悚然。
他們三個面面相覷,眼光中彼此既有不信任的恐懼,又有只能暫時達成聯盟的妥協。下去還是回去,三人正目光交流時,砰的一聲巨響,石頭通道盡頭處傳來恐怖而急促的腳步聲。
胖子咧著嘴帶著哭腔說:“那女鬼還帶了一群小閻王兵,咱們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趕緊跑吧!”
“只能下去了!”惜雪果斷地點了點頭,三人進入旋轉向下的樓梯。胖子又回身鎖上樓梯頂部的鐵門,嘴里嘟囔著:“汽油黑!讓你兩眼黑!”
三人一路向下飛奔。惜雪打開手電筒,看著殘破的樓梯通道,不知他們會跑到哪里。心想會不會身邊的樂正夕正得意于這貓和老鼠的游戲,想要把她和胖子帶到被他囚禁的李文軒身邊呢?可是,身后那幫人又是唱的哪一出呢?胖子身材魁梧,如果他們在這里反過來偷襲樂正夕,他怎么能確定有勝算呢?
自從那本應該死了多年的韓墨出現在整件事情里,惜雪是左想也不通,右想也不對,總感覺存在太多的邏輯問題。
樂正夕卻對他們絲毫沒有戒備,只是一邊跑,一邊緊張地說:“他們是一群歐洲人,為首的又高又丑,一共十幾個,全副武裝,也不知怎么進來的。今晚這是怎么了?”
“怎么可以用丑來形容呢,你沒看到那女鬼的獠牙嗎?”胖子在一邊糾正說。
惜雪微微一怔:“歐洲人?汽油黑,難道她喊的是‘Kill him’,殺了他的意思?”
事情變得更加難以捉摸了,無數個問題在惜雪的腦子里亂撞。
為什么這里會有個機關密布的四合院?
為什么這四合院的后院有個地下石室?
為什么這下面又是個如此詭異的迷宮?
地下室中的《古帝王圖》與院中的《麒麟戲春圖》是同一個畫者,是京派大匠師閻立德的作品,這不遵循京派古法建立的小院里為什么有特立獨行的唐代大匠師留下的充滿謎團的畫?
這《古帝王圖》的下端留下詩句的又都是什么人?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這些荷槍實彈的歐洲人又為什么要闖入這里?他們跟這個樂正夕有什么關系?樂正夕好似不知道有地下室,但他又怎么會有鑰匙?難道也是看了網上屋脊小獸的帖子?他們肯定不會是為救李文軒而來,那又是為什么而來?
一個黃金鳧雁的仿品,怎么能惹出這樣的軒然大波?
惜雪的心里真是如墮煙海,百思不解。思考間,他們已走到旋轉樓梯的盡頭。樂正夕又重復剛才的動作,拿出鑰匙打開了鐵門。
三人剛推開門,胖子“啊”了一聲。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竟然是跟剛才惜雪跳下去的那個10平方米的石室一模一樣的石室,四面墻上有四個鐵門,抬頭一看還是假的星辰滿天。
“這是不是剛才那地方?”胖子用手電筒尋找著剛才那四個大鐵門上惜雪曾經釘下鐵鉤子的痕跡。樂正夕小心地鎖上鐵門,仔細聽著門外的動靜。
“怎么轉回來的?我們一直在往下走??!空間錯位?”胖子對樂正夕關上的那扇鐵門上方的一個黑灰色的圓形痕跡猛地用手一拍,“這不就是剛才那鐵鉤子留下的痕跡嗎,丫頭,你看……”
當胖子的大手拍在那黑灰色圓形凸起上的瞬間,他卻“咦”了一聲。與此同時,那大鐵門咣當一聲巨響,三人同時向后退了幾步。胖子知道自己又惹禍了,用手捂住臉,喃喃地說:“通過手感,我確定,那不是剛才你的鐵鉤留下的痕跡,這是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地方!”
“這是什么地方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又觸動了一個機關。”惜雪慍怒地看著胖子。
胖子又開始尷尬地笑,扭頭問樂正夕:“我說,你來講講怎么回事?!?
“我也是生平第一次站在這個地方,我講什么?”樂正夕搖了搖頭,臉上也是略帶驚慌的神色。胖子用手指挑過樂正夕的那串鑰匙:“騙子!拙劣的表演!你見哪扇門就開哪扇門,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嗎?”
樂正夕一聽胖子這句話,兩手握緊了拳頭:“如果沒有我,你們早就死在上面了!你現在這么說,不覺得自己忘恩負義嗎?”
“別裝了,我們的門是惜雪打開的,又不是你!你就是血人狂魔,信不信我直接壓死你!”
“別說了!”惜雪心煩意亂地打斷了他們。
樂正夕本來有太多機會可以致惜雪和胖子于死地的,然而他一直在扮演救助他們的角色?,F在事情只有兩種可能,而且兩種都非常可怕。
第一,樂正夕是真正的血人狂魔,他能熟練地打開這里的各種門,對所有機關了如指掌,編出了一個疑點重重的韓墨嚇唬惜雪,現在還在裝無辜陪他們變態地玩著貓捉老鼠的游戲。
第二,樂正夕真的對這里一無所知。
問題出在這詭異萬分的小四合院里。那些歐洲人是沖著四合院,或者閻立德的京派秘密來的,這就更加可怕了!如果是這樣,那么他們面對的是一個機關密布的充滿未知的地下石室和一幫荷槍實彈的亡命徒。
不管是哪一種結果,惜雪和胖子此刻都性命堪憂。不是死在這詭秘的京派機關中,就是死在外面那伙歐洲人的手中,或者死在這可怕的樂正夕的“死亡游戲”里。不過,歐洲人被樂正夕找來當群眾演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敵人的敵人是朋友,現在看起來那些歐洲人是最彪悍、最難對付的,也是他們共同的敵人,只能暫時結盟了。
“那樓梯沒有其他通路,歐洲人很快就會追來,一起想辦法逃出去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毕а┭鐾艘幌骂^頂星空,又看了看樂正夕,“你有什么想法?用你手里的鑰匙繼續開門?”
樂正夕從胖子手里拿回鑰匙,繞著石室轉了一圈,對比著手里的鑰匙搖了搖頭:“九連環只有9把鑰匙,這下面的門超過了9個。我并沒有全部的鑰匙,反正這幾個門的是一個沒有。”
惜雪奇怪地接過鑰匙。
九連環,是戰國時期就已發明的一種玩具,套在一起是個整體,必須經過某種解法邏輯,才能將其分別解開,變成9個獨立的環。雖然解起來很煩瑣,但很鍛煉耐心和毅力。這九連環的底端,每個環上都掛著一把鑰匙,一共9把。
“你怎么知道這些鑰匙能開這里的門?”惜雪有些懷疑地看著樂正夕。
“這事說來話長。我外叔公最喜歡京派機關。你們知道,在京派、閩派、徽派、蘇派四大派別中,京派機關是最厲害的。很多皇陵都用京派絕活。韓家曾家大業大,雖中道衰落,但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不但北京留了家產,蘇州也保存了老宅大院。韓家很多大人要出門尋求生計,小孩兒沒人管,都交給外叔公。為了消磨時間,外叔公經常帶我們在蘇州老宅的地下迷宮玩,那里跟這里略有相似,但比這里簡單得多,也不知是不是韓墨建的。”
“那迷宮的玩法,關鍵在九連環,門鎖和鑰匙上有對應圖案。找到門鎖上的圖案,只須熟練地用九連環的方法找到對應的鑰匙,就能開門。”
“剛才我在上面喊你們沒人答應,我也不敢貿然跳下來。后來又聽到游廊那邊有動靜,就轉過去看看怎么回事。到了游廊,我看到了那幫歐洲人,拿著武器正在游廊那兒找著什么,然后很快消失了。我連忙跟了過去,發現抄手游廊那里,出現了一個通往地下的入口?!?
“我順著入口摸了下去,看到第一個鐵門。看著鐵門鎖上的圖案,我立刻就想到修葺老房子的時候在韓墨靈牌下發現的九連環鑰匙上的圖案,又想起外叔公小時候跟我們玩的這個游戲,決定試一試?!?
“我成功了。打開了鐵門從上面下去,沿著黑洞洞的石頭通道走了一會兒,就遇到了第二個門。不過,這一次,我還沒查看鑰匙,你們就把門弄開了。你們是怎么打開鐵門的?要不然,用你的辦法再試一試?”
惜雪的臉色陰晴不定,她敏感地發現了樂正夕在講述九連環鑰匙時若隱若現的緊張。雖然他的講述天衣無縫,但并不能解釋惜雪和胖子下來后的那第一道鐵門是怎么打開的。按照樂正夕的講述,當時他還在抄手游廊,而歐洲人也還沒到達。除非還有個神秘人,為他們打開了鐵門。那么現在那個神秘人又在哪里?
“你懂奇門遁甲,又懂京派機關,剛才的鐵門,肯定是你開的吧?”樂正夕看著惜雪,追問了一句,“沒了鑰匙,難道你就沒辦法開門了?難道我們幾個都要死在這里?”
惜雪苦笑了一下,心想就自己知道的那點兒皮毛,還算懂嗎?
剛才她不過是用京派“找眼”的功夫,發現了壁畫上的一絲端倪,誤打誤撞解開了機栝,說白了也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而已。
不過,樂正夕再次提到奇門遁甲,倒是提醒了她,這里生死往復,若有八門,難不成還是奇門遁甲?
惜雪又想起《京派秘傳》上第一頁寫著的古文“宣水藏龍,隱氣聚精”,低頭思索了一會兒,眼睛看向樂正夕:“你在這里這么久,是否知道更多關于影壁的事?”
“影壁?”樂正夕的目光突然閃爍了一下,他似乎在猶豫說還是不說,沉默半晌,還是說了,“那影壁確實有點兒神秘。我來北京前,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麒麟戲春圖》。有天晚上我喝多了,坐在小院的影壁前,發現它上面的圖案竟然變了,跟我剛進四合院時看到的不同了。最初,我以為是自己喝多了眼花,之后,我用細線在影壁上拉好它們所在的位置。幾天后,影壁上的雕刻崩斷了細線,又變了!”
“于是,我開始仔細研究這影壁,拍了照片,在京派匠人中四處拜訪,尋找答案。前不久,木工愛好者論壇上,有人告訴我《麒麟戲春圖》和閻立德的奇怪傳說,我才知道原來這是一個如此怪異又有來頭的影壁?!?
“誰告訴你的?”惜雪打斷了樂正夕的講述,突然心里一緊,一種不祥的預感傳遍全身。
“就是那個屋脊小獸!”樂正夕緩慢地回答,“他說,可能是影壁里有機栝,可以讓影壁上的東西改變位置,在木工理論上是不難實現的,這本來就有古法。但是這影壁是大逆不道的《麒麟戲春圖》?!?
“我又問他什么大逆不道,又有什么機栝,他就不再理我了。他是這么長時間以來,木工愛好者論壇上唯一的一個理我的人。到現在,我也沒明白那影壁上的機栝運動到底是怎么回事?!睒氛φf到這里,看著惜雪,似乎感覺她的腦子里早就有了答案。
胖子插嘴說:“你直接拆開那影壁,仔細地找找機栝,看看連著哪里不就明白了嗎!”
樂正夕看著胖子,目光之中再次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知道我為什么早就看出你并不是匠人嗎?你手上沒有老繭,舉手投足和行事為人都不像匠人。你問問她,就為了看看里面的門道,會不會打開一個那么古老的影壁?知道我為什么不用鉛筆在上面標注,而是用線拉出痕跡嗎?”
胖子見樂正夕竟早就看穿了自己假裝匠人的表演,還把三個人中間畫了一條線,按匠人和非匠人把自己給分了出來,十分不爽。嘴上又開始發牢騷:“那怎么不見你做個影壁套給它套上?這樣刮風下雨……”
胖子還沒說完,惜雪突然噓了一聲。鐵門外一陣混亂的腳步聲,惜雪忙關掉了手電筒。三人屏住呼吸,凝神傾聽,門外的聲音越來越大,顯然那些人已經到了門口。
只聽得一聲女人的咆哮:“卡貓(Come on)!”
幾個人的心跳都快到了極點,卻驚悚地發現他們的腳步聲由近及遠,好似繼續向下面跑了。可是明明這鐵門已經是樓梯最下面的終點了??!
當那些腳步聲慢慢消失,胖子小聲問了句:“這些卡貓,卡哪兒去了?”
三人又聽了一會兒,外面確實沒有折返回來的腳步聲。惜雪也覺得奇怪,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手電筒照向剛才胖子拍過的那鐵門上方的圓點。
“胖子,你剛才碰這里時,外面有巨大的聲響,可能發生了變化,打開了通往更深處的一扇門。記得抄手游廊嗎?還有那改變了方向的黑柜門?這東西也許類似于我在游廊里推的那塊可以啟動什么機栝的青磚。沒想到你誤打誤撞,竟救了我們?!毕а┰谀X子里迅速構建著這里的建筑結構,想象著為什么會發生這樣匪夷所思的空間變化。她晃動著手電筒,看著四個鐵門和頭頂的假的星空。
“這下面整體的空間不可能很大,我們也不會次次走運,他們很快會回來!”樂正夕緊張地說,同時又看向惜雪。
惜雪卻嘆了口氣,有些沮喪地盤腿坐在了地上。
“丫頭,用你那些高科技設備!”胖子看見惜雪的表情心里發毛。惜雪抬起頭,無奈地看了一眼胖子,剛要說話,突然眼睛直了。
“你干嗎這么看著我,我腦袋上,是不是長……長……長犄角了……”
“有了!”惜雪突然縱身一躍站了起來,拍了拍胖子的大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