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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酒館從來只有喝酒和說話兩件事

北巷附近的那間小酒館近來很是熱鬧。

前些日子從拒北城外來的那十數位修行人,閑暇無事之時便會來這間酒館喝喝酒,說說話。

原因有幾處。

一、小酒館的老板姓孟,已經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但他梳著寸頭,從不戴氈帽,因此看著極精神。

二、他釀的酒也最是燒烈,較之天南那些酸酸甜甜的酒水來說,更合北國修行人的胃口。

三、因為這里真的很偏僻。

深巷小道。

僻靜無擾。

更像是修行人的世界。

......

......

陳曳來到這間酒館的原因并不在于修行人。

而是因為他曾經答應過死去的王叔,請他來這里喝一頓酒。

他沒忘,因此便來了,來喝一碗酒。

只是當他推開門的時候,卻有些意外。

酒館的小屋之中已經只剩下了一張空桌,并且有一人已經坐在了那張桌子旁,正端著一壺燒酒,吃著兩三疊花生米。

除此之外的三張酒桌都坐滿了人,各自聊著閑話。

沒想到修行人也喜歡喝燒酒。

陳曳心里這樣想著,只好移步走到了那人身后,輕聲問道:“我可以坐在這里嗎?”

那人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想了想,然后說道:“可以。”

聲音清脆,是一位姑娘。

陳曳這才發現對方雖然是僅僅露耳的短發,但確實是一位姑娘。

盡管這位姑娘穿著一身黑衣,背后綁著一把黑色的鐵劍,喝酒直接對著壺嘴,顯得有些粗魯。

但總之,她確實是一位姑娘。

畢竟那被酒桌擋住的胸前風光實在是有些兇險。

難不成是修行的結果?

陳曳有些不太確定的想道。

之后,他坐在了那位姑娘的對面,位置正好背對著酒館的門口。

從墻上的窗戶望出去,視線之外是有些積雪卻沒什么人的小巷,還是那副熟悉的光景。

“小子,來些什么?”

看著很是精神的孟酒站在柜臺后笑瞇瞇問道,那有些油光的寸頭看起來也還是那么一如既往的滑稽。

陳曳曾經在心中想過,孟酒年輕之時一定是一位油腔滑調的無賴地痞,以至于他到現在這般年齡了卻還是操著一副為老不尊的基調。

但好在他還有一位孫女,小家碧玉,賢良淑德。

世俗的套路大抵便是從這總結而來。

“他每次來不都是一兩燒酒和兩碟花生米嗎?”

柜臺后的廚房里掀起了門簾,一位面白如雪,雙頰微紅的女子從廚房中走了出來。

女子系著青色圍裙,看著孟酒,面無表情說道:“您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聲音柔糯很是好聽,只是在陳曳聽來卻并不如此。

他連忙說道:“清秋姐說的對,孟爺爺,還是老樣子?!?

“什么老樣子?誰是你孟爺爺?”

孟酒斜著頭瞥了陳曳一眼,同時又轉過頭來看著孟清秋,沒好氣說道:“你看看這小子,白頭粉面的,油腔滑調,油嘴滑舌。”

“哪不好坐?非挑人姑娘身旁湊,一雙賊眼盯著胸口半天都不打轉,一會喝點燒酒趁著酒勁豈不是還要輕薄于人家?”

果然。

系著青色圍裙的女子將目光轉了過來。

孟酒的聲音并不算大,但問題便在于此時在這酒館之中的,十之有八九都是修行人,聽力自然不能與常人相比。

坐在陳曳對面,那位穿著一身黑衣,背著黑色鐵劍的姑娘同樣也是一位修行人。

那么她自然也聽到了。

她秀眉上揚,有些懷疑地看著陳曳,心里不太肯定對面這長相清秀的少年怎會做這無恥之事。

但老人之言又怎會胡亂說道呢?

如此,黑衣姑娘很是生氣地瞪了陳曳一眼,而后便咕咚咕咚地一氣將酒壺中的酒喝光了。

之后,她用袖子擦了擦嘴,冷哼了一聲便背著那柄黑色的鐵劍,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小酒館。

在這之間,系著青色圍裙的女子一直將目光停留在對方身上。

直到那位姑娘走出酒館之后。

女子方才轉過頭來,又是看了陳曳一眼。

酒館里的氣氛有些古怪,陳曳卻只覺得頭皮有些發麻。

尤其是系著青色圍裙的女子望著他的目光,讓他有些如坐針氈。

好在那女子很快地便掀開了廚房的門簾,轉身走了進去。

陳曳輕舒出一口氣,望著柜臺后的孟酒,苦笑道:“孟爺爺,你就別再開我的玩笑了?!?

“這可真是一點都不好笑?!?

“不讓你小子吃點苦頭,你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這么多天沒來,是誠心讓我孫女難過吧?”

“我可就這么一個孫女,如花似玉?!?

“你居然敢不知足?”

孟酒站在柜臺之后冷哼說道,老眼之中盡是嘲諷意味。

一旁的客人也順著這熱鬧,盡皆好整以暇的看著陳曳。

陳曳苦笑搖頭。

哪里是他不想經常來,分明是他不敢經常來。

最難消受美人恩便是說的這個道理。

感情之事,復雜,復雜。

......

......

北國的酒最是燒人。

尤其是在忽有大雪之時。

陳曳端著一碗燒酒,望向窗外的寂靜小巷,搖頭不語。

外面的雪下得極大,以致于他想喝完這碗酒便離開的想法也只能落了空。

系著青色圍裙的女子依舊在小酒館里的廚房之中忙活,只是桌上那一碟又苦又辣,又酸又甜,放盡人生百味的花生米卻是讓他有些下肚難安。

又吃完一?;ㄉ缀?,陳曳決定收回先前對于孟清秋的評論:賢良淑德。

“聽說前些日子又來了幾位天南的修行人,風雪樓那位也在其中?!?

“不過是來圖些世人名聲罷了,有什么好奇怪的。若是真有心殺魔,怎么不讓他師兄來?”

坐在陳曳前方桌子上的兩位修行人正在說話。

最先開口的那個修行人并不太確定的說道:“聽說沉舟殺心太重,所以年前便已經被師門長輩關了禁閉。”

另外一個修行人怒氣上涌,大罵道:“去他娘的殺心太重。”

“誰不知道這是風雪樓里那些老迂腐的算計?”

“來的那位平日里便只會吟詩作畫,修行卻至今不過清弄境,如何和他師兄相比?”

“想要來雪原練刀?只怕那握筆的手連刀都提不起來?!?

最開始那人接過話茬,點頭道:“天南年輕修行人里我佩服的不多,沉舟確實算一個。風雪樓的刀法能夠練到他那般程度,也確實無愧于天水宗對他的評價。”

另外一人冷聲說道:“沉舟的名號自然當之無愧,北國雪原,天南濕林,魔州鯨海,他哪沒去過,再說了——”

頓了頓,那人面露嘲弄,說道:“殺心太重,難不成還能用筆作修行?”

最先說話的那人搖頭,說道:“唉,畢竟長安在那,南方行事總歸是要安分一些的。”

“不說了,來,喝酒!”

......

......

大唐東定三十年,第三任圣上駕崩。

時年太子登基,是為唐煜帝。

五年之后,煜帝改年號為南北,而至今已有十一年。

自那之后,北國便再無多少南來修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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