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楞嚴大義今釋
- 南懷瑾
- 16915字
- 2019-01-05 07:03:58
第一章 心性本體論
問題的開始
心靈存在七點認識的辨別
真心與妄心體性的辨認
心性自體的指認
大佛頂如來密因修證了義諸菩薩萬行首楞嚴
經(jīng)
唐天竺沙門般剌密帝譯
烏萇國沙門彌伽釋迦 譯語
菩薩戒弟子前正議大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清河房融筆受
如是我聞。一時佛
在室羅筏(音伐)城
.祇(音其)桓精舍
。與大比丘眾.
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無漏大阿羅漢
。佛子住持.善超諸有。能于國土.成就威儀。從佛轉(zhuǎn)輪.妙堪遺囑.嚴凈毗尼
.弘范三界。應身無量.度脫眾生。拔濟未來.越諸塵累。其名曰。大智舍利弗
。摩訶目犍(音肩)連。摩訶拘
(音癡)羅。富樓那彌多羅尼子。須菩提。優(yōu)波尼沙陀等。而為上首。復有無量辟支無學
。并其初心。同來佛所。屬諸比丘休夏自恣。十方菩薩咨決心疑。欽奉慈嚴將求密義。即時如來敷座宴安。為諸會中.宣示深奧。法筵清眾.得未曾有。迦陵仙音
.遍十方界。恒沙菩薩.來聚道場。文殊師利而為上首。時波斯匿王
.為其父王諱日營齋。請佛宮掖(音夜)。自迎如來。廣設(shè)珍饈無上妙味。兼復親延諸大菩薩。城中復有長者居士同時飯僧。佇(音柱,待也)佛來應。佛敕(音赤,令也)文殊.分領(lǐng)菩薩及阿羅漢.應諸齋主。唯有阿難
.先受別請。遠游未還.不遑(音皇,暇也)僧次。既無上座.及阿阇(音蛇)黎
。途中獨歸。其日無供。即時阿難.執(zhí)持應器.于所游城.次第循乞。心中初求最后檀越
.以為齋主。無問凈穢.剎利
尊姓.及旃(音占)陀羅
。方行等慈.不擇微賤。發(fā)意圓成.一切眾生.無量功德。阿難已知如來世尊.訶(同呵,責斥也)須菩提.及大迦葉(音攝).為阿羅漢.心不均平。欽仰如來.開闡無遮.度諸疑謗。經(jīng)彼城隍(隍城外池也).徐步郭門。嚴整威儀.肅恭齋法。爾時阿難.因乞食次.經(jīng)歷媱室.遭大幻術(shù)。摩登伽女
.以娑毗迦羅先梵天咒
.攝入媱席。媱躬撫摩.將毀戒體。如來知彼媱術(shù)所加.齋畢旋歸。王及大臣長者居士.俱來隨佛.愿聞法要。于時世尊。頂放百寶無畏光明.光中出生千葉寶蓮.有佛化身.結(jié)跏趺(音加夫,盤足坐也)坐.宣說神咒。敕文殊師利將咒往護。惡咒消滅。提獎阿難.及摩登伽.歸來佛所。阿難見佛。頂禮悲泣。恨無始來。一向多聞.未全道力。殷勤啟請.十方如來得成菩提
.妙奢摩他.三摩.禪那
.最初方便。于時復有恒沙菩薩。及諸十方大阿羅漢。辟支佛等。俱愿樂聞。退坐默然。承受圣旨。
爾時世尊.在大眾中.舒金色臂.摩阿難頂。告示阿難及諸大眾。有三摩提。名大佛頂首楞嚴王.具足萬行.十方如來一門超出妙莊嚴路。汝今諦(音帝,詳審也)聽。阿難頂禮.伏受慈旨。佛告阿難。汝我同氣.情均天倫。當初發(fā)心.于我法中.見何勝相.頓舍世間深重恩愛。阿難白佛。我見如來三十二相
。勝妙殊絕。形體映徹猶如琉璃。常自思惟.此相非是欲愛所生。何以故。欲氣粗濁.腥臊(讀星騷,臭氣也)交媾(音構(gòu)).膿血雜亂.不能發(fā)生勝凈妙明紫金光聚。是以渴仰.從佛剃落。
問題的開始
有一天,釋迦牟尼佛到舍衛(wèi)國
波斯匿王
的宮廷里去,為追悼王父的忌辰而應邀赴齋。佛的從弟阿難
早年從佛出家,那天恰恰外出未歸,不能參加。回來的時候,就在城里乞食,湊巧經(jīng)過娼戶門口,被摩登伽
女看見,愛上了他,就用魔咒迷住阿難,要想加以淫污。正當情形嚴重的關(guān)頭,佛在王宮里已有警覺,立刻率領(lǐng)弟子們回到精舍,波斯匿王也隨佛同來。佛就教授文殊
大士一個咒語,去援救阿難脫離困厄。阿難見到文殊,神智恢復清醒,與摩登伽女一同來到佛前,無限慚愧,涕淚交流,祈求佛的教誨。
佛問阿難:“你以前為什么舍去了世間的恩愛,跟我出家學佛?”阿難答:“我看到佛的身體,莊嚴美妙而有光輝,相信這種現(xiàn)象,不是平常人所能做到,所以就出家,跟您學法。”
佛言。善哉阿難。汝等當知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生死相續(xù).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凈明體。用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輪轉(zhuǎn)。汝今欲研無上菩提真發(fā)明性。應當直心詶(同酬,答也)我所問。十方如來同一道故.出離生死.皆以直心。心言直故.如是乃至終始地位.中間永無諸委曲相。阿難。我今問汝。當汝發(fā)心緣于如來三十二相.將何所見.誰為愛樂。阿難白佛言。世尊如是愛樂.用我心目由目觀見如來勝相.心生愛樂。故我發(fā)心.愿舍生死。
心靈存在七點認識的辨別
佛說:“世間的人,向來都不認識自己,更不知道自己不生不滅的常住的真心,本來是清凈光明的。平常都被這種意識思惟的心理狀態(tài)——妄想所支配,認為這種妄想作用,就是自己的真心。所以發(fā)生種種錯誤,在生死海中輪轉(zhuǎn)不休。我現(xiàn)在要問你,希望你直心答復我的問題。你要求證得正知正覺的無上菩提,入門只有一個直徑,這個直徑,就是直心。你須要知道,一切正覺者成佛的基本行為,就是心口如一,絕不自欺。你因為看見了我外貌色相的美妙,就出家學佛,你用什么來看?又是哪個在愛好呢?”阿難答:“能看見的是我的眼,能愛好的是我的心。”
佛告阿難。如汝所說。真所愛樂.因于心目。若不識知心目所在.則不能得降伏塵勞。譬如國王.為賊所侵.發(fā)兵討除。是兵要當知賊所在使汝流轉(zhuǎn).心目為咎(音舊,過失也)。吾今問汝.唯心與目.今何所在。
佛說:“你說由看見而發(fā)生愛好,是眼與心的作用。如果你不知道眼與心在哪里,就無法免除塵勞顛倒的錯誤根本,不能消滅心理的煩惱。譬如一個國王,要用兵剿匪,倘使不知道匪在什么地方,如何去剿滅他們呢?你說,使你發(fā)生愛好的,使你在煩惱痛苦中流浪的,都是眼睛與心所指使。我現(xiàn)在問你,這能看的眼,與能愛好的心,究竟在哪里?”
阿難白佛言。世尊。一切世間十種異生.同將識心居在身內(nèi)。縱觀如來青蓮華眼.亦在佛面。我今觀此浮根四塵
.只在我面。如是識心.實居身內(nèi)。
阿難答:“世間上一切有靈性的生物與人,他們能夠看見的眼,都在面上。他們能夠識別的心,都在身內(nèi)。”(阿難第一次所答的觀念,認為心在身內(nèi)。)
佛告阿難。汝今現(xiàn)坐如來講堂。觀祇陀林今何所在。世尊。此大重閣清凈講堂.在給孤園。今祇陀林實在堂外。阿難。汝今堂中先何所見。世尊。我在堂中先見如來。次觀大眾。如是外望.方矚(音燭,遠視也)林園。阿難。汝矚林園.因何有見。世尊。此大講堂.戶牖(音酉,窗也)開豁(空朗也).故我在堂得遠瞻見。爾時世尊.在大眾中.舒金色臂.摩阿難頂。告示阿難及諸大眾。有三摩提。名大佛頂首楞嚴王.具足萬行.十方如來。一門超出妙莊嚴路。汝今諦聽。阿難頂禮.伏受慈旨。佛告阿難。如汝所言.身在講堂.戶牖開豁.遠矚林園。亦有眾生在此堂中.不見如來.見堂外者。阿難答言。世尊。在堂不見如來.能見林泉.無有是處。阿難。汝亦如是。汝之心靈一切明了。若汝現(xiàn)前所明了心實在身內(nèi).爾時先合了知內(nèi)身。頗有眾生.先見身中.后觀外物.縱不能見心肝脾胃.爪生發(fā)長.筋轉(zhuǎn)脈搖.誠合明了.如何不知。必不內(nèi)知.云何知外。是故應知.汝言覺了能知之心.住在身內(nèi)無有是處。
認為心在身內(nèi)的辨別
佛問:“你現(xiàn)在坐在精舍的講堂里面,看外面的林園,在什么地方?”阿難答:“這個精舍的講堂,在這個園地里面,園林在講堂的外面。”佛問:“你在講堂里面,先看到什么?”阿難答:“我在堂內(nèi),先看到您,依次再看到大眾。這樣再向堂外看去,就可以看到園林。”佛問:“你看到外面的園林,憑什么可以看見?”阿難答:“這講堂的門窗洞開,所以身在堂內(nèi),可以看見堂外遠處的園林。”佛問:“依你所說,你的身體在講堂內(nèi),窗戶洞開,方能見到遠處的園林。是否會有人在堂內(nèi),根本不能看到堂內(nèi)的我和大眾,而只能看見堂外的園林呢?”阿難答:“在堂內(nèi)不能看見講堂以內(nèi)的人和景物,而只能看見外面的園林,絕無此理。”佛問:“誠然如你所說,你的心,對于當前一切事物,都是明明了了。如果這個明明了了的心,確實存在于身體里面,就應該先能看到自己身體的內(nèi)部。猶如一個人住在室內(nèi),應該先能看到室內(nèi)的東西一樣。試問:世界上有誰能夠先看到了身體內(nèi)部的東西,而后再見到外面的景物呢?你說心在身體內(nèi)部,在內(nèi)部應該先看見身內(nèi)的心肝脾胃等機能的活動,以及指爪頭發(fā)在內(nèi)部生長的情形,筋脈動搖的狀態(tài)。縱然不可以看見,至少亦應當明明了了。事實上,有誰能夠自己看得見身體內(nèi)部的狀況呢?在身體以內(nèi),既然找不出能知能見的心是什么樣子,何以能夠知道心由內(nèi)部發(fā)出身外的作用呢?所以你說,心在身體內(nèi)部是錯誤的。”(分析一般觀念,認為心在身內(nèi)是錯誤的。)
阿難稽(音啟)首而白佛言。我聞如來如是法音。悟知我心實居身外。所以者何。譬如燈光然于室中.是燈必能先照室內(nèi).從其室門.后及庭際一切眾生.不見身中.獨見身外。亦如燈光.居在室外.不能照室。是義必明.將無所惑。同佛了義得無妄耶。
阿難問:“聽了佛的分析,我認為我和人們能知能見的心,是在身外。譬如一盞燈光,燃亮在室內(nèi),這個燈光,應該首先照到室內(nèi)的一切,然后透過門窗,再照到室外的庭院。世間的人,事實上不能自己看見身體內(nèi)部,只能夠看見身外的一切景物。猶如燈光本來就在室外,所以不能照見室內(nèi)。”(阿難第二次所答的觀念,認為心在身外。)
佛告阿難。是諸比丘.適來從我室羅筏城.循乞摶(音團)食.歸祇陀林。我已宿齋
。汝觀比丘.一人食時.諸人飽不(否)。阿難答言。不也。世尊。何以故。是諸比丘.雖阿羅漢.軀命不同。云何一人能令眾飽。佛告阿難。若汝覺了知見之心.實在身外。身心相外.自不相干。則心所知.身不能覺。覺在身際.心不能知。我今示汝兜羅綿
手.汝眼見時.心分別不。阿難答言。如是。世尊。佛告阿難。若相知者.云何在外。是故應知.汝言覺了能知之心.住在身外.無有是處。
認為心在身外的辨別
佛問:“剛才我們大家餓了,就去吃飯。試問:可否在餓時推派一個代表去吃,這個代表的人吃飽了飯,我們大家就可以不餓了呢?”阿難答:“每個人的身體各自獨立,各自存在,若要一個人代表大眾吃飯,而使人人能飽,絕無此理。”佛說:“你說這個明明了了,能知能覺的心,存在身外,那么身與心就應該各不相干。心所知的,身體不一定能感覺得到。如果感覺在身上,心就不能知道。我現(xiàn)在在你身外一舉手,你眼睛看見了,心內(nèi)就有分別的知覺嗎?”阿難答:“當然有知覺。”佛說:“既然身外一有舉動,你心內(nèi)在就有知覺的反應,何以認為心在身外呢?所以你說,心在身外是錯誤的。”(分析一般觀念,認為心在身外是錯誤的。)
阿難白佛言。世尊。如佛所言.不見內(nèi)故.不居身內(nèi)。身心相知.不相離故.不在身外。我今思惟.知在一處。佛言。處今何在。阿難言。此了知心.既不知內(nèi).而能見外。如我思忖(寸上聲,細思也).潛伏根里。猶如有人.取琉璃椀(同碗).合其兩眼。雖有物合.而不留礙。彼根隨見.隨即分別。然我覺了能知之心.不見內(nèi)者.為在根故。分明矚外.無障礙者.潛根內(nèi)故。
阿難說:“依照這樣辨別,在身內(nèi)既見不到心,而在外面的舉動,內(nèi)心就有反應,確見身心事實上不能分離,所以心在身外,也是錯誤。我再思惟,心是潛伏在生理神經(jīng)的根里。以眼睛舉例來說,就如一個人戴上玻璃眼鏡,雖然眼睛戴上東西,但并不障礙眼睛,眼的視線與外界接觸,心就跟著起分別作用。人們不能自見身體的內(nèi)部,因為心的作用在眼神經(jīng)的根里,舉眼能看外面而無障礙,就是眼神經(jīng)根里的心向外發(fā)生的作用。”(阿難第三次所答的觀念,認為心在生理神經(jīng)的根里,并舉眼神經(jīng)視覺作用來說明。)
佛告阿難。如汝所言.潛根內(nèi)者.猶如琉璃。彼人當以琉璃籠眼.當見山河.見琉璃不。如是。世尊。是人當以琉璃籠眼.實見琉璃。佛告阿難。汝心若同琉璃合者。當見山河.何不見眼。若見眼者.眼即同境.不得成隨。若不能見.云何說言此了知心.潛在根內(nèi).如琉璃合。是故應知。汝言覺了能知之心.潛伏根里.如琉璃合.無有是處。
認為心在生理神經(jīng)根里的辨別
佛問:“依你所說,認為心潛伏在生理神經(jīng)的根里,并且舉玻璃罩眼來說明。凡是戴上眼鏡的人,固然可以看見外面的景物,同時也能看見自己眼睛上的玻璃啦?”阿難答:“戴上玻璃眼鏡的人,固然可以看見外面的景物,同時也可以看見自己眼睛上的眼鏡。”佛說:“你說心潛伏在生理神經(jīng)的根里,當一個人舉眼看見外面景物的時候,何以不能夠同時看見自己的眼睛呢?假若能夠同時看見自己的眼睛,那么你所看見的眼睛,也等于外界的景象,就不能說是眼睛跟著心起分別的作用。如果心能向外面看外界的景象,卻不能夠同時看見自己的眼睛,那你所說的能知能見明明了了的心,潛伏在眼神經(jīng)的根里,與眼睛戴上玻璃眼鏡的譬喻相比擬,根本是錯誤的。”(分析一般觀念,認為心的作用,潛伏在生理神經(jīng)根里,是錯誤的。)
阿難白佛言。世尊。我今又作如是思惟。是眾生身.腑藏在中.竅穴居外。有藏則暗。有竅則明。今我對佛.開眼見明.名為見外。閉眼見暗.名為見內(nèi)。是義云何。
阿難說:“再依我的思惟,人們的身體,腑臟在身體的內(nèi)部。眼睛和耳朵等有竅穴的器官,在身體的外表。凡是腑臟所在的,自然暗昧。有竅穴洞開的,自然透明。例如我現(xiàn)在對佛,張開眼睛,就看到光明,所以名為見外。閉上眼睛,就只見到黑暗,所以名為見內(nèi)。以此例來說明,或者比較明了。”(阿難第四次所答的觀念,不是針對心在何處去辨別,只根據(jù)見明見暗來說明心在內(nèi)在外的現(xiàn)象。)
佛告阿難。汝當閉眼見暗之時.此暗境界.為與眼對.為不眼對。若與眼對.暗在眼前.云何成內(nèi)。若成內(nèi)者.居暗室中.無日月燈.此室暗中.皆汝焦腑。若不對者.云何成見。若離外見.內(nèi)對所成。合眼見暗.名為身中。開眼見明.何不見面。若不見面.內(nèi)對不成。見面若成.此了知心.及與眼根.乃在虛空.何成在內(nèi)。若在虛空.自非汝體。即應如來今見汝面.亦是汝身。汝眼已知.身合非覺。必汝執(zhí)言身眼兩覺.應有二知.即汝一身.應成兩佛。是故應知.汝言見暗名見內(nèi)者.無有是處。
認為心在見明見暗的作用上之辨別
佛對于這個問題,分舉在外在內(nèi)八點事實來辨別解釋。佛對阿難說:“第一,當你閉上眼睛,看見黑暗的現(xiàn)象,這個黑暗的現(xiàn)象,是不是與眼睛所看見的境界對立。如果黑暗現(xiàn)象,對立在眼睛前面,當然不能認為在眼睛以內(nèi)。那么,所說暗昧境界,名為在內(nèi),事實與理論,不能成立。第二,如果看見黑暗現(xiàn)象,名為見內(nèi),那么處在完全黑暗的室內(nèi),室內(nèi)的黑暗,都是你的內(nèi)部了,能說這種黑暗現(xiàn)象,就是你的腑臟嗎?第三,假若說,目前黑暗的現(xiàn)象,不與眼睛對立,須知不相對立的境界,眼睛根本就看不見。唯有離開互相對立的外境,只剩下絕對在里面的現(xiàn)象,才可以說是內(nèi)在的境界。那你所說在內(nèi)的實際理論,才可以成立。第四,閉上眼睛,認為就是看見身體的內(nèi)部,那么,開眼看見外界的光明,這個心的作用,是由內(nèi)到外,何以不能先看見自己的面目呢?第五,假如由內(nèi)到外,根本看不到自己的面目,你所認為內(nèi)外界限對立的理論根據(jù),就不成立。假使心由內(nèi)到外,可以見到自己的面目,這個明明了了,能知能覺的心,以及可以看見物象的眼,就懸掛在虛空之間,怎樣可以名為在內(nèi)呢?第六,如在虛空之間,自然不是你心的本能。那么,我現(xiàn)在坐在你的對面,可以看見你,是否我這個人也算是你自己的心與身呢?第七,我坐在你的面前,你的眼睛已經(jīng)看到就知道了,你的心已經(jīng)由你的眼到達我身上,同時你的身體仍然存在著有你自己的知覺。那么這個知覺作用,與你看見外界的知覺作用,是否同是你的心呢?第八,如果你堅執(zhí)地說,身體與眼睛,各有獨立的知覺,那么你便是有兩個知覺了。那你的一身,應該有兩個心性的體才是對的。綜合上述理由,你說閉上眼睛,看見暗昧的景象,就叫作見內(nèi),根本是錯誤的。”(分析一般觀念,認為心存在于開眼見明,閉眼見暗的作用是錯誤的。)
阿難言。我嘗聞佛開示四眾。由心生故.種種法生。由法生故.種種心生。我今思惟.即思惟體.實我心性。隨所合處.心則隨有。亦非內(nèi)外中間三處。
阿難說:“我聽佛說‘心生種種法生,法生種種心生’
,我現(xiàn)在再加思惟推測,這個思惟的作用,就是我心的體性。當這個心的思惟體性,與外面境界事物相連合,就是心之所在,并不一定在內(nèi),在外,或者在中間三處。”(阿難第五次所答的觀念,認為思惟的作用,就是心的體性。)
佛告阿難。汝今說言.由法生故.種種心生.隨所合處.心隨有者。是心無體.則無所合。若無有體而能合者.則十九界因七塵合。是義不然。若有體者.如汝以手自挃(音至,觸也)其體。汝所知心.為復內(nèi)出.為從外入。若復內(nèi)出.還見身中。若從外來.先合見面。阿難言。見是其眼。心知非眼。為見非義。佛言。若眼能見.汝在室中.門能見不。則諸已死.尚有眼存.應皆見物。若見物者.云何名死。阿難。又汝覺了能知之心.若必有體.為復一體.為有多體。今在汝身.為復遍體.為不遍體。若一體者.則汝以手挃一支(同肢)時.四支應覺。若咸覺者.挃應無在。若挃有所.則汝一體.自不能成。若多體者.則成多人.何體為汝。若遍體者.同前所挃。若不遍者.當汝觸頭.亦觸其足.頭有所覺.足應無知。今汝不然。是故應知.隨.所合處.心則隨有.無有是處。
認為能思惟的是心之辨別
佛說:“依你所說,‘心生種種法生,法生種種心生’,思惟的意識作用,與現(xiàn)象界相合,就是心。那么,這個心根本就沒有自己的體性,既然沒有自體,就沒有可以相合的。設(shè)使沒有自體的東西可以相合,等于抽象與假設(shè)相合,只有名辭,并無事實,那還有什么道理呢!如果認為心是沒有自體的,你用手扭痛自己身體某一部分,試問,你這個能夠知覺疼痛的心,是你身體內(nèi)部發(fā)出,還是由外界進來的呢?假若認為是從身內(nèi)發(fā)出,同你第一次所講的心在身內(nèi)的觀念一樣,應該先能看見身內(nèi)的一切。如果認為是從外界進來,同你第二次所講的心在身外的觀念一樣,應該先能看見自己的面目。”阿難說:“這個所謂能看見的是眼睛,能知能覺的是心,并不是眼睛。若說必能先看見自己的面目,是不對的。”佛說:“假若認為眼睛是能見的,現(xiàn)在你在室內(nèi),試問:這個室內(nèi)所開的門窗,也能夠看見東西嗎?而且一般剛死的人,眼睛還在,他們的眼睛也應該看得見東西。倘使眼睛還能看見東西,就不是死人了。再說,你這個能知能覺,明明了了的心,必有一個自體。試問:它的自體是一個體呢?還是有很多個體呢?心在你的身上,是遍滿的呢?還是部分的呢?假若認為只是一個體,那你用手扭痛某一部分,四肢應該同時感覺疼痛。如果扭痛在一部分,而四肢都感覺得疼痛,那么,開始被扭的那一部分的疼痛,就不局部存在了。如果扭痛的部分,必然有它固定的位置,那你認為全身只有一個心性之體,在經(jīng)驗上和理論上,都不能成立。倘若認為有很多的心性之體,那又成為一個有很多個心性的人了。而且究竟哪一部分的心性之體,才是你自己真實的心呢?同樣的,如果認為身內(nèi)存在的心性之體,是遍滿全身的,那同上面所分析的一樣,不必再說。假若認為身內(nèi)的能知能覺的心性,并不遍滿全身,那你碰頭,同時也碰到足,既然頭已經(jīng)感覺疼痛,足就不會再感覺到疼痛。事實上,并不如此,全身碰痛,全身都有感覺。綜合上述理由,你所說的,認為心性無體,因外界現(xiàn)象的反應,心就相合發(fā)生作用,根本是錯誤的。”(分析一般觀念,認為心性思惟作用,并無自體。都因外界刺激,相合反應而生是錯誤的。)
阿難白佛言。世尊。我亦聞佛.與文殊等諸法王子.談實相時.世尊亦言.心不在內(nèi).亦不在外。如我思惟.內(nèi)無所見.外不相知。內(nèi)無知故.在內(nèi)不成。身心相知.在外非義。今相知故.復內(nèi)無見.當在中間。
阿難說:“我常聽佛與文殊大士等講自性的實相,您說:‘心不在內(nèi),亦不在外。’我現(xiàn)在再加思惟研究,在內(nèi)尋不到這個能知能覺的心,身外又沒有一個精神知覺的東西。既然身內(nèi)尋覓不到能知的心,所以不能認為心就存在身內(nèi)。事實上身心又有互相知覺的關(guān)系,所以也不能認為心在身外。因為身心互相關(guān)聯(lián),才能互相感覺得到。但是向身內(nèi)尋覓,又找不到心的形象。這樣看來,它應該存在中間。”(阿難第六次所答的觀念,認為心存在于身體中間。)
佛言。汝言中間.中必不迷.非無所在。今汝推中.中何為在。為復在處.為當在身。若在身者.在邊非中.在中同內(nèi)。若在處者.為有所表.為無所表。無表同無。表則無定。何以故。如人以表.表為中時.東看則西.南觀成北。表體既混.心應雜亂。阿難言。我所說中。非此二種。如世尊言.眼色為緣.生于眼識。眼有分別.色塵無知。識生其中.則為心在。佛言。汝心若在根塵之中.此之心體。為復兼二.為不兼二。若兼二者.物體雜亂。物非體知.成敵兩立.云何為中。兼二不成.非知不知.即無體性.中何為相。是故應知.當在中間,無有是處。(《指掌疏》身心相知下,有不相離故)
認為心在中間之辨別
佛說:“你講的中間,中間是獨立性的,當然不能迷昧,而且一定有它固定的所在。你現(xiàn)在推測指定的中,這個中在什么所在?你認為在某一處,或某一點,還是就在身上?假若在身體上,無論在內(nèi)部或表層,就都是相對待的一邊,不能認為某一邊就是中間。倘若認為在身體的當中,等于你的第一觀念所講的在身體內(nèi)部。如果認為在某一處,或某一點,那么,這個處或點,是實際的有一所在,還是假設(shè)的無法表示?倘若它只是一個抽象的概念,那你所講的中,等于沒有,而且是假設(shè)的,不能絕對地固定。從理論的觀點上來講,一個人假定以某一處作為標記,稱它為中,那么,從其他不同的角度來看,就沒有絕對的標準了。譬如以東方為基點,這個表示標記就在它的西面,以南方為基點,這個表示標記就在它的北面。如此標示的準則,因方向而不同,觀點跟著也混亂了。表示中間的觀點既然混亂,這個心也就會跟著雜亂無章。”阿難說:“我所講的中,不是您所說的這兩種。我的意思如您過去所講,自身有肉體的眼神經(jīng)等能看的因,就產(chǎn)生自己可以看見外界景象的緣,所以就形成眼睛能夠看見東西的識別作用。眼睛自有分別,外界的物理現(xiàn)狀是沒有知覺的物體。因此知道這種識別的能力作用,發(fā)生在外界現(xiàn)象與眼睛接觸的中間。這種作用現(xiàn)象,便是心的存在處,也就是心性的作用。”佛說:“你說心在肉體物質(zhì)的眼睛與外界現(xiàn)象發(fā)生反應的中間,那你認為這個心性之體,是兼帶具備物質(zhì)心識兩種作用,還是不兼帶兩種作用呢?假若是兼帶的,外界物質(zhì)與心識就雜亂了。因為物質(zhì)本身是沒有知覺的,心識才具有知覺的功能。心物是兩相對立的,如何能說心是在其中間呢?既然不能兼帶具備這兩種作用,肉體的物質(zhì)是無知的,自然沒有知覺,更談不到有一知覺體性的存在,那你所說的中間是個什么狀況?所以說心在中間,是絕對的錯誤。”(分析一般觀念,認為心在物質(zhì)與知覺,身體與外界現(xiàn)象的中間,是錯誤的。)
阿難白佛言。世尊。我昔見佛.與大目連.須菩提.富樓那.舍利弗.四大弟子.共轉(zhuǎn)法輪。常言覺知分別心性.既不在內(nèi).亦不在外.不在中間.俱無所在.一切無著.名之為心。則我無著.名為心不。
阿難說:“我從前常聽佛說,這個能知能覺能分別的心性,‘既不在內(nèi),亦不在外,不在中間’,一切都無所在,也不著于一切,這個作用,就叫作心。那么,我現(xiàn)在心里根本無著,這種現(xiàn)象,就是心嗎?”(阿難第七次所答的觀念,認為一切無著就是心。)
佛告阿難。汝言覺知分別心性.俱無在者。世間虛空水陸飛行.諸所物象,名為一切。汝不著者.為在為無。無則同于龜毛兔角.云何不著。有不著者.不可名無。無相則無.非無即相。相有則在.云何無著。是故應知.一切無著.名覺知心.無有是處。
認為無著即是心之辨別
佛說:“你說能知覺能分別的心,無著于一切,現(xiàn)在必須先了解一切的含義。凡是水里游的,陸上爬的,空中飛的,這些種種世間生物,以及呈現(xiàn)在虛空中的物象,綜合起來,叫作一切。心并不在這一切上,又無著個什么呢?其次,再說你所說的無著,究竟有一個無著的境界存在呢?還是沒有無著的境界存在呢?如果沒有無著境界的存在,根本就是沒有。等于說,烏龜身上的毛,兔子頭上的角,沒有就沒有,還有什么可以說無著?如果有一個無著境界的存在,那就不能認為沒有,必定會有一種境界與現(xiàn)象。有了境界與現(xiàn)象,事實就有存在,怎么可以說是無著呢?所以你說一切無著,就名為能知能覺的心,是錯誤的。”(分析一般觀念,認為一切無著就是心,是錯誤的。)(以上是有名的七處征心之論辨。)
爾時阿難.在大眾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我是如來最小之弟。蒙佛慈愛。雖今出家.猶恃憍(音嬌)憐。所以多聞未得無漏不能折伏娑毗羅咒。為彼所轉(zhuǎn).溺于媱舍。當由不知真際所詣(音易,至也)。惟愿世尊.大慈哀愍.開示我等奢摩他路.令諸闡提。隳(音揮,毀也)彌戾車
。作是語已.五體投地.及諸大眾.傾渴翹佇(音喬住,仰望也).欽聞示誨。
爾時世尊.從其面門.放種種光。其光晃耀.如百千日。普佛世界.六種震動。如是十方微塵國土.一時開現(xiàn)佛之威神.令諸世界合成一界。其世界中.所有一切諸大菩薩.皆住本國.合掌承聽。佛告阿難。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種種顛倒.業(yè)種自然.如惡叉聚
。諸修行人.不能得成無上菩提.乃至別成聲聞緣覺
.及成外道
.諸天魔王.及魔眷屬。皆由不知二種根本.錯亂修習。猶如煮沙.欲成嘉饌.縱經(jīng)塵劫
.終不能得。
云何二種。阿難。一者.無始生死根本。則汝今者.與諸眾生.用攀緣心.為自性者。二者。無始菩提涅槃
元清凈體。則汝今者識精元明
.能生諸緣
.緣所遺者
。由諸眾生.遺此本明.雖終日行.而不自覺.枉入諸趣。
真心與妄心體性的辨認
心,究竟在哪里?這個問題,阿難反復地提出七點見解,經(jīng)過佛的分析論辨,都被佛所否定。覺得平生所學,盡是虛妄,就非常惶惑,請求佛的指示,要求說明心性自體本來寂靜的真理。
佛說:“一切含有知覺靈性的眾生,自無始時期以來,(時間無始無終,故名無始)種種錯誤顛倒,都受自然的業(yè)力所支配,猶如連串的果實,從一個根本發(fā)生,愈長愈多。甚至一般學習佛法追求真理的人,雖然努力修行,亦往往走入歧途,不能得成無上菩提。(自性正知正覺。)都因為不知道兩種基本原理,就胡亂修習佛法,‘猶如煮沙,欲成嘉饌’,無論經(jīng)過多久的時間,無論如何努力用功,終于不能得到至高無上的真實成就。”
佛又說:“所謂兩種原理:第一,自無始以來,作生死根本的,一切含有靈性眾生的心理作用,憑借生理的本能活動,名為攀緣心。(普通心理現(xiàn)狀,都在感想、聯(lián)想、幻想、感覺、幻覺、錯覺、思惟與部分知覺的圈子里打轉(zhuǎn),總名叫作妄想,或妄心。猶如鉤鎖連環(huán),互相聯(lián)帶發(fā)生關(guān)系,由此到彼,心里必須緣著一事一物或一理,有攀取不舍的現(xiàn)象,所以叫作攀緣心。)第二,這種妄心狀況,只是心理生理所產(chǎn)生的現(xiàn)象,不是心性自體功能的本來。自無始以來,心性功能的自體,是超越感覺知覺的范圍的,元本清凈正覺,光明寂然,為了界說分別于妄心,名為真心自性。(這個所謂真,只是在名詞上為了有別于妄心而假設(shè)的。在人與一切含靈眾生的本位上所產(chǎn)生的各種心理狀況的妄想,與生理本能的活動,都是這自性功能所生的動態(tài)作用。)你現(xiàn)在的意識精神,原來自然具有自性靈明,能夠產(chǎn)生心理生理各種因緣的作用。但是心理生理各種因緣現(xiàn)象的產(chǎn)生,推究其原因,各有其所以然。如能將身心、物理、精神互相關(guān)系所產(chǎn)生的各種因緣,各自歸返其所以生起攀緣的本位,這個本來清凈正覺、光明寂然的自性,自會超然獨立,外遺所有而得解脫。一切含靈的眾生,都具有這個心性自體功能而發(fā)生種種作用。雖然終日應用,但是只能認識這個自性功能所產(chǎn)生的作用,而不能認識心性光明寂然的自體,所以才在生死之流當中旋轉(zhuǎn)不已。”
阿難。汝今欲知奢摩他路.愿出生死。今復問汝。即時如來舉金色臂.屈五輪指
.語阿難言。汝今見不(否)。阿難言見。佛言。汝何所見。阿難言。我見如來舉臂屈指.為光明拳.耀我心目。佛言。汝將誰見。阿難言。我與大眾.同將眼見。佛告阿難。汝今答我.如來屈指為光明拳.耀汝心目。汝目可見.以何為心.當我拳耀。阿難言。如來現(xiàn)今征心所在。而我以心推窮尋逐.即能推者
.我將為心。佛言。咄(音多,呵叱也)。阿難。此非汝心。阿難矍(厥聲,驚也)然.避座合掌起立白佛。此非我心.當名何等。佛告阿難。此是前塵虛妄相想.惑汝真性。由汝無始至于今生.認賊為子.失汝元常.故受輪轉(zhuǎn)。
阿難白佛言。世尊。我佛寵弟.心愛佛故.令我出家。我心何獨供養(yǎng)如來。乃至遍歷恒沙國土.承事諸佛.及善知識.發(fā)大勇猛.行諸一切難行法事.皆用此心。縱令謗法.永退善根.亦因此心。若此發(fā)明不是心者.我乃無心同諸土木.離此覺知.更無所有。云何如來說此非心。我實驚怖。兼此大眾.無不疑惑。惟垂大悲.開示未悟。
心性自體的指認
佛告阿難:“你現(xiàn)在想要了解心性寂然大定的正途,超越生死之流,必須先有正確的見解和認識。”佛于是舉手成拳,再問阿難:“你現(xiàn)在看得見嗎?”阿難答:“看見了。”佛問:“你看見什么?”阿難答:“我眼睛看見您的拳,心里知道這是拳。”佛說:“能看見的是誰呢?”阿難答:“我同大眾,用眼睛看見的。”佛又問:“我的拳,當前照耀你的眼與心,你的眼睛既然可以看見,什么是你的心呢?”阿難答:“您追問心在哪里,我現(xiàn)在便推測尋求。這個能夠推測尋求的,大概就是我的心了。”佛說:“咄!這個不是你的真心。”阿難聽了,很驚詫地發(fā)問:“這個不是我的心,該是什么呢?”佛說:“這種作用,都是外界刺激的反應,產(chǎn)生變幻不實的意識思想,遮障惑亂你心性的自體。自無始以來,直到現(xiàn)在,一般人都認為這意識思想就是真心,猶如認賊為子,喪失本元常寂的心性自體,迷惑流浪在生死的漩渦里。”
阿難說:“我是佛的寵弟,因心愛吾佛,所以出家專心學法。不但如此,對于其他善知識,我都恭敬受教,發(fā)大勇猛,凡一切求善求真的行為,不怕困難,都懇切地去實行。種種作為,事實上,都是運用這個心,才能做到。即使要反對真理,永退善根,也是這個心的運用。現(xiàn)在佛說這個不是心,那我等于無心,豈不等于無知的木石一樣?離開這種知覺,還會有什么呢?何以佛說這個不是心?這樣,不但是我,乃至在會的一般大眾,恐怕都有同樣的疑惑。希望佛發(fā)慈悲,再加開示我們一般未悟真心的人。”
爾時世尊。開示阿難。及諸大眾。欲令心入無生法忍。于師子座.摩阿難頂.而告之言。如來常說諸法所生.唯心所現(xiàn)。一切因果.世界微塵.因心成體。阿難。若諸世界.一切所有.其中乃至草葉縷結(jié).詰(音潔,責問也)其根元.咸有體性。縱令虛空.亦有名貌。何況清凈妙凈明心.性一切心.而自無體。若汝執(zhí)吝.分別覺觀.所了知性.必為心者。此心即應離諸一切色香味觸諸塵事業(yè).別有全性。如汝今者承聽我法.此則因聲而有分別。縱滅一切見聞覺知.內(nèi)守幽閑.猶為法塵分別影事。我非敕汝.執(zhí)為非心。但汝于心.微細揣摩。若離前塵有分別性.即真汝心。若分別性.離塵無體.斯則前塵分別影事。塵非常住.若變滅時.此心則同龜毛兔角.則汝法身同于斷滅.其誰修證.無生法忍。即時阿難.與諸大眾.默然自失。佛告阿難。世間一切諸修學人.現(xiàn)前雖成九次第定
.不得漏盡成阿羅漢.皆由執(zhí)此生死妄想.誤為真實。是故汝今雖得多聞不成圣果。
內(nèi)守幽閑是心理現(xiàn)狀
這時,佛欲使阿難及一般大眾,使心境進入“無生法忍”(無生法忍,是佛法的專門名詞,也就是上面所說的心性寂然正定的實際境象。現(xiàn)行的心理現(xiàn)狀,不再起妄想作用,住于寂然不動。生理活動,亦因之進入極靜止的狀態(tài),住于心性寂然的自體實相,是見性入道的基本要點。因為這種妄想不生的實相,有動心忍性,切斷身心習慣活動的現(xiàn)象,所以叫作法忍),便用慈愛的手摩阿難頭頂說:“我常說,一切現(xiàn)象所生,都是心性自體功能所顯現(xiàn)。一切世界的物質(zhì)微塵,都因為從心性的本體功能而形成。世界上一切所有,一草一木,一點一滴,如果要研究它的根源,都有它自己的特性。即使是虛空,也有它的名稱和現(xiàn)象。這個清凈靈妙、光明圣潔的真心,為精神、物質(zhì)、心理、生理的一切中心體性,哪里沒有自體的呢?假若你堅執(zhí)這個意識分別、感覺觀看所了知的性能,認為就是真心;那么,這個心就應該離開現(xiàn)象界所有的色、香、味、感觸等等事實作業(yè),另外有一個完全獨立的體性。例如,你現(xiàn)在聽我說話,因為聽到聲音,你才產(chǎn)生意識的分別。如果沒有聲音,能聽的心性何在呢?即使你現(xiàn)在能夠滅掉一切觀看、聽聞、感覺、知覺的作用,‘內(nèi)守幽閑,猶為法塵分別影事’。其實,心內(nèi)什么都沒有,只守著一個幽幽閑閑、空空洞洞的境界,不過是意識分別現(xiàn)象暫時潛伏的影像,而不是心的真實自性之體。但是,我不是說這種現(xiàn)象,絕對不是你的真心所具有的一種作用。你可以從這種心理的現(xiàn)象上,仔細地去研究揣摩。假若離開精神物質(zhì),心理生理的現(xiàn)象以外,另有一個超然獨立能夠分別的自性,那才是你的真心自性。如果這個能夠分別的性能,離開外界現(xiàn)象與經(jīng)驗,就沒有自體,那就可以明白這些現(xiàn)象,都是外界與意識經(jīng)驗潛伏的影像。意識經(jīng)驗和外界現(xiàn)象,時時刻刻都在變動,不能永遠長存。當意識變動了,現(xiàn)象消滅了,這個心不是等于零嗎?那么,你的自性本體,等于絕對斷滅無有,還有什么可以修行證明得到‘無生法忍’呢?(換言之,假若守著一個幽閑空洞的境界,便認為是心性自體,若不守這個幽閑空洞,這種境界,也就立刻變?nèi)ァ_@很明顯地證明這樣靜止的境界,還是一種意識的現(xiàn)象而已,并不是真心自性的本體。)世間一切修行佛法的學人,即使現(xiàn)前可以成功九次第定(九次第定,又名四禪八定。是佛法與外道等修行用功共通的境界。初禪,“心一境性”,就是制心一處,心念專一的境象。二禪,“定生喜樂”。三禪,“離喜得樂”。四禪,“舍念清凈”。并有四種定的境界,如:空無邊處定,識無邊處定,無所有處定,非想非非想處定。再加滅盡定,統(tǒng)名九次第定),卻不能得到圓滿無漏的阿羅漢果。(所謂漏,就是煩惱的異名。無漏或漏盡,即是煩惱已盡。阿羅漢,是小乘修行人所達到的最高境界,斷盡一切煩惱,完全沒有了無明、欲和煩惱的滲漏,足為人天師表的果位。)都是因為執(zhí)著這個生死妄想的妄心,把它當作了真心自性的本體。所以你雖然博聞強記,知識廣博,記憶和聽到的佛法也很多,仍然不能得到圣果,也由于這個原因。”
阿難聞已重復悲淚.五體投地.長跪合掌.而白佛言。自我從佛發(fā)心出家.恃佛威神常自思惟.無勞我修.將謂如來惠我三昧。不知身心本不相代
。失我本心。雖身出家.心不入道。譬如窮子.舍父逃逝。今日乃知雖有多聞.若不修行.與不聞等。如人說食.終不能飽。世尊。我等今者.二障
所纏。良由不知寂常心性。惟愿如來.哀愍窮露.發(fā)妙明心.開我道眼。
阿難聽了佛的教誨,悲泣涕流地說:“我常想仰仗佛的威神,不必自己勞苦修行,您會惠賜給我三昧。(心性寂然不動,照用同時的境界。)不知道各人的身心,本來不能代替,所以不能見到真心自性。我現(xiàn)在雖然身體出家,此心并未入道,譬如富家的驕子,違背慈父,自甘流浪在外,乞食他方。今天才知道雖然博聞強記,如果不用功修行求證,結(jié)果等于愚蠢無知,‘如人說食,終不能飽’。人生現(xiàn)實境遇的煩惱,大體都被兩種基本障礙所困惑:第一,被各種心理狀態(tài)的情緒和妄想所煩惱,所謂我執(zhí),又名我障;第二,受一般世間現(xiàn)實的知識所障礙,所謂法執(zhí),又名所知障。都因為不能自知自見心性寂然常住的實相,希望佛哀憐我們,開發(fā)我們的妙明真心和道眼吧。”
即時如來.從胸卍字.涌出寶光。其光晃昱(音育,光耀也)有百千色。十方微塵.普佛世界.一時周遍。遍灌十方所有寶剎諸如來頂。旋至阿難.及諸大眾。告阿難言。吾今為汝建大法幢。亦令十方一切眾生.獲妙微密.性凈明心.得清凈眼。阿難。汝先答我見光明拳。此拳光明.因何所有.云何成拳.汝將誰見。阿難言。由佛全體閻浮檀金
.赩(音戲,大赤色也)如寶山.清凈所生.故有光明。我實眼觀.五輪指端.屈握示人.故有拳相。佛告阿難。如來今日實言告汝。諸有智者.要以譬喻而得開悟。阿難。譬如我拳.若無我手.不成我拳。若無汝眼.不成汝見。以汝眼根.例我拳理.其義均不(否)。阿難言。唯然世尊。既無我眼.不成我見。以我眼根.例如來拳.事義相類。佛告阿難。汝言相類.是義不然。何以故。如無手人.拳畢竟滅。彼無眼者.非見全無。所以者何。汝試于途.詢問盲人.汝何所見。彼諸盲人.必來答汝.我今眼前.唯見黑暗.更無他矚。以是義觀.前塵自暗.見何虧損。阿難言。諸盲眼前.唯睹黑暗.云何成見。佛告阿難。諸盲無眼.唯觀黑暗.與有眼人.處于暗室.二黑有別.為無有別。如是世尊。此暗中人.與彼群盲.二黑校量.曾無有異。阿難若無眼人全見前黑.忽得眼光.還于前塵見種種色.名眼見者。彼暗中人.全見前黑.忽獲燈光.亦于前塵見種種色.應名燈見。若燈見者.燈能有見.自不名燈。又則燈觀.何關(guān)汝事。是故當知.燈能顯色。如是見者.是眼非燈。眼能顯色.如是見性.是心非眼。
佛說:“你先前答復我,看見了這個拳,何以有這個拳的色相?怎樣變成這個拳?你又憑什么而看見?”阿難答:“因為您身體自己具有色相的作用,所以才有這個拳的色相。看見的是我的眼,構(gòu)成拳的是您的手。”佛說:“老實告訴你,一切有智慧的人,要悟解真理,須要譬喻才能明白。譬如這個拳,假若沒有我的手,根本就不能握成拳。假若沒有你的眼,你也根本看不見。用你的眼睛,比例我的拳,這個理由,是相同的嗎?”阿難說:“當然相同。如果沒有我的眼,我哪里看得見?用我的眼,比您的拳,事實與理由都是相同的。”佛說:“你說相同,其實不同。如果沒有手的人,根本沒有拳可握。但是瞎了眼睛的人,并不是絕對看不見。你試問路上盲人,你看得見嗎?盲人必定答復你:我現(xiàn)在眼前,只看見黑暗,別的什么都看不見。可見一切盲目的人,只看見黑暗,他與一般眼睛不壞的人,在完全黑暗的房間里所看見的黑暗,有什么不同呢?假使瞎了眼睛的人,看見的完全是黑暗,忽然恢復了視覺,還是可以看見眼前的種種色相和現(xiàn)象的。你如果認為能看見的,是眼睛的功能;那么,眼睛不壞的人,在黑暗中看見前面完全是一片黑暗,等到有了燈光,仍然可以看見前面的種種色相,那么,應該說燈光才是能看見的本能了。假若燈光是能看見的本能,燈光自身具有看見的功能,那就不叫作燈,燈應該就是你的眼才對。再說,燈自有能見的功能,和你又有什么相干?要知道燈只能發(fā)光照到一切色相,在光明中,你這個能看見的是眼睛,絕不是燈。由此你更須了解,眼睛只能照顯色相,自身并不具有能見能分別的知覺功能。能見的是心性自體功能,并不是眼睛本質(zhì)。”
能見不是眼見
阿難.雖復得聞是言.與諸大眾.口已默然.心未開悟。猶冀(音記,希望也)如來慈音宣示.合掌清心.佇佛悲誨。爾時世尊。舒兜羅綿網(wǎng)相光手.開五輪指.誨敕阿難.及諸大眾。我初成道.于鹿園中.為阿若多五比丘
等.及汝四眾言。一切眾生.不成菩提.及阿羅漢.皆由客塵煩惱所誤。汝等當時.因何開悟.今成圣果。時憍陳那.起立白佛。我今長老.于大眾中.獨得解名。因悟客塵二字成果。世尊。譬如行客.投寄旅亭.或宿或食.食宿事畢.俶(音觸,整也)裝前途.不遑安住。若實主人.自無攸(音悠,所也)往。如是思惟.不住名客.住名主人.以不住者.名為客義。又如新霽。清旸(音陽,日出也)升天.光入隙(音細,孔縫也)中.發(fā)明空中諸有塵相。塵質(zhì)搖動.虛空寂然。如是思惟.澄寂名空。搖動名塵。以搖動者.名為塵義。
佛言如是。即時如來.于大眾中.屈五輪指.屈已復開.開已又屈。謂阿難言。汝今何見。阿難言。我見如來百寶輪掌.眾中開合。佛告阿難。汝見我手.眾中開合。為是我手.有開有合。為復汝見.有開有合。阿難言。世尊寶手.眾中開合。我見如來手自開合。非我見性有開有合。佛言。誰動誰靜。阿難言。佛手不住。而我見性.尚無有靜.誰為無住。佛言如是。如來于是從輪掌中.飛一寶光.在阿難右。即時阿難.回首右盼。又放一光在阿難左.阿難又則回首左盼。佛告阿難。汝頭今日何因搖動。阿難言。我見如來出妙寶光.來我左右.故左右觀.頭自搖動。阿難。汝盼佛光.左右動頭.為汝頭動.為復見動。世尊。我頭自動.而我見性尚無有止.誰為搖動。佛言如是。于是如來.普告大眾.若復眾生.以搖動者名之為塵。以不住者.名之為客。汝觀阿難頭自動搖.見無所動。又汝觀我手自開合見無舒卷。云何汝今以動為身.以動為境從始洎(音季;同及)終.念念生滅.遺失真性.顛倒行事。性心失真.認物為己。輪回是中.自取流轉(zhuǎn)。(卷一終)
客塵為煩惱的成因
阿難與大眾聽了佛的解說,雖然口已默然,而心還沒有開悟,仍然靜待佛的教誨。佛就再向阿難和大眾說:“我初成道的時候,在鹿園中,對憍陳那
等五人以及一般弟子們說:人們與一切眾生,不能開悟自性,得成正覺,都是因為被客塵煩惱所誤。現(xiàn)在要他們當時解悟的人,親自提出說明。于是憍陳那就說:我在佛弟子當中,身為長老,大眾推為見解第一,就因為我領(lǐng)悟到客塵二字,所以有此成就。譬如行客,投寄旅店,暫時寄居,不會安住。如果真是主人,自然安居不動,不會往來不定。我自己思惟,變動不住的名為客,安居不動的是主人。又如晴天,燦爛的陽光照耀天空,陽光射入門戶的空隙里,在門隙的光線當中,可以看到虛空中塵埃飛揚的景象。這些塵埃,在虛空中飛揚飄動,而虛空自體,依舊寂然不動。我由此思惟體會,澄清寂然,是虛空的境界。飛揚飄動,是空中塵埃的狀態(tài)。”
于是佛在大眾中,把手掌一開一合,問阿難說:“你現(xiàn)在看到什么?”阿難答:“我現(xiàn)在看到您的手掌,一開一合。”佛說:“你看見我的手一開一合,是我的手有開有合呢?還是你的能見之性有開有合呢?”阿難答:“佛的手在大眾前一開一合,我看見您的手有開有合,并不是我能見之性有開有合。”佛說:“那么誰動誰靜呢?”阿難答:“佛的手不停地在動,我的能見之性,跟著沒有靜過,誰又是不動的呢?”佛說:“如是。”佛于是從掌中放一道光明到阿難的右方,阿難跟著轉(zhuǎn)頭向右方看去。佛又放一道光明到阿難的左方,阿難又跟著轉(zhuǎn)頭向左方看去。佛問:“你的頭現(xiàn)在為什么搖動?”阿難答:“我看見您放光到我的左右兩方,我的視線跟著光也向左右方追蹤,頭就跟著搖動了。”佛問:“你左右轉(zhuǎn)動顧盼的,是頭動,還是能見之性在動呢?”阿難答:“我的頭當然在動,我的能見之性,正在追蹤左右閃動的光,未曾停止,這中間實在不明白還有誰在搖動。”佛說:“如是。”于是佛又向大眾說:“人們都以搖動的名之為塵,以不停止的名之為客。你們看阿難,頭自搖動,能見之性并無搖動。再者,你們看我的手當然有開有合,可是你們的能見之性,并無卷舒開合。這個道理極其明顯,何以你們反認為變動的是自身,搖動的現(xiàn)象是自己的實境呢?自始至終,時時刻刻,認定念念變動無住的意念,生起滅了,滅了生起的作用,當作自己的心性,遺失真心自性的自體,顛倒行事。致使性心失真,反認為物理變動的現(xiàn)象就是自己,在心理生理的范圍內(nèi)打轉(zhuǎn),自入迷誤。”
(以上《楞嚴經(jīng)》第一卷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