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楚是姜衡走后第二天回的華府，回去時除了一車兔毛，還帶著滿肚子的疑惑和滿腦門的官司。一半是因為孫仁家的妾氏，一半是因為微服出現在尚書府的二皇子。

瑜英指使紅葉把自己推下假山，難道和二皇子有關？怕自己聽到什么不該聽的？可當時是紅葉把自己領到假山上的呀。或者，難道是……瑜楚深吸一口氣，不敢再深想。可是瑜英膽子有那么大嗎？還有，她是怎么認識二皇子的？那個姜洐，二皇子的姨表弟，在中間起了什么作用？

瑜楚就這樣一路眼神發直回到了華府，路上棠梨幾次忍不住想摸摸瑜楚的額頭，看她是不是被曬傻了，怎么這樣呆呆的，卻都被琯柚瞪了回去，直到回府也沒得逞。

叢桂軒里，瑜楚把這兩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講給莫氏。聽到姜衡在追查孫義的下落，嘆道：“看來宣寧侯世子是鐵了心要給蕭老將軍翻案了，他這一番動作，不知道要在京城掀起多大風浪。你這次幫了他，也不知是福是禍。”

瑜楚不服氣：“等到姜世子查明了騰沖那件事的真相，爹爹的事也就順勢水落石出，娘怎么還說“不知是福是禍”？”

莫氏搖頭：“你還小，哪知道這里面的深淺。騰沖一役，幾萬官兵折在那里，此事若真的是個局，得有多少人牽連其中。姜世子要翻案，這些人豈會坐以待斃。”

瑜楚詞窮，可一想到姜衡提起騰沖時堅毅的神氣，還是忍不住小聲反駁：“女兒覺得姜世子會成功的。”

莫氏不理她，又說：“至于尚書府那件事，先放一放，和誰也不要說你已知曉二皇子去過。”

瑜楚忙點頭：“女兒曉得輕重。”

待打發走了瑜楚，莫氏只留下田媽媽伺候，問道：“媽媽瞧著，那個姜衡如何，可能成事？”

田媽媽順勢道：“奴婢覺得姜世子好，模樣出挑，為人又大方又知禮，對姑娘也甚是尊重，比他表弟強太多了。”

莫氏聽出田媽媽話里的意思，呆了一呆，這和自己問的，不是一回事啊。

“媽媽怎么會往這上面想，”莫氏苦笑道：“那宣寧侯府，現立著一位威風八面的侯夫人，可不是個好去處。便不說這個，就楚楚剛才說的事，她倒是對姜世子有信心，也不想想，萬一不成，就是靠著他做了宣大副總兵的姑丈能保住性命，京中恐怕也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莫氏說的沉重，田媽媽卻答的輕松：“夫人，萬事可不該都往壞處想。依奴婢看，這選女婿，對姑娘好，肯上進，才是頂頂重要的，其他都可以不論。姜世子年紀雖不大，卻看著就是老成持重的，性子又堅韌，他一心要做的事，只怕沒什么不成的。再說宣寧侯府，那位再威風，畢竟是個繼母。姑娘過去了，不過忍耐幾年。說句不好聽的，等世子承了爵，那吳夫人若去了也就罷了，若在，少不得要跟著親生兒子過日子，哪還能插手侯府的事呢。”

莫氏聽得目瞪口呆，田媽媽籌劃的也太長遠了吧，連宣寧侯夫人都給安排好了去處！

田媽媽還想再勸，莫氏卻突然疲倦起來。自己豈會不知道，田媽媽也同自己一樣，一心為楚楚找個如意郎君，讓楚楚后半輩子有個依靠。可是這件事，光靠自己，能成嗎？還有尚書府那件事，瑜英，只比楚楚大一歲，能有那樣的膽量？

田媽媽看莫氏情緒低落，不愿再談，也只好住了嘴，叫來倚云和捧雪給莫氏打扇子，換茶水，自己則滿懷心事地下去給璋哥兒準備午飯了。

瑜楚不知道母親和田媽媽在為她的親事發愁，她自己要忙的事夠多了。吩咐下人把兔毛給石江送去，為彩蝶軒的新品彩妝設計包裝，抽空去瞧瞧彩蝶軒的改造工程到哪一步了，還要給彩蝶軒重新換個好聽又好記的新名字。

瑜楚打算新鋪子新氣象，把原來彩蝶軒的招牌給換了，省得顧客把自家東西和原來彩蝶軒老氣、固步自封的形象聯想到一起。

選了幾天，選中了“芳菲苑”這個名字，拿去給莫氏瞧，莫氏也覺得好：“春草正芳菲，重樓啟曙扉。咱們做脂粉鋪子，又是新開張，正應景。”瑜楚聽了，忙忙通知余掌柜重新制牌匾，把與招牌相關的一應事物也都換成新的。

展眼過去十來天，姜衡那邊一直也沒有消息，瑜楚有些心急，可一想到云南離京城那么遠，一來一往再加上打探，只怕得一個月，也只好按捺下來接著等。好在這天余掌柜來見，說石江把第一批彩妝都制出來了，請瑜楚去芳菲苑瞧瞧。

瑜楚忙去叢桂軒說了一聲，和余掌柜出了府。

芳菲苑里，瑜楚望著一桌子瓶瓶罐罐，激動得不知道先拿哪個好。她的想法，石江的手藝，再加上余掌柜的經驗，恐怕以后不論芳菲苑做的再大，出再多貨，也不會比這一批更牽動自己的心了。它們將奠定芳菲苑的未來啊！

定了定心神，瑜楚先挑了唇膏拿出來。這是石江用來打動她的東西，也被瑜楚寄以厚望。以前世經驗來看，再不會化妝的女孩子，也會有一兩支唇膏在手，對女生來說，唇膏簡直就是剛需！

所以這一次，瑜楚讓石江準備了三款，一款是人人都愛的正紅色，適合全妝；一款帶點橘色調，適合素顏；再有一款是無色的，可以打底也可以晚上用做保養。

接下來是胭脂，瑜楚更習慣稱為腮紅，壓成了花瓣狀，從中間向四周做成漸變色，也有兩款。一款粉調，適合冷白皮，一款橘調，適合暖白皮。但都是和夏天相配的清新又有活力的顏色。

還有妝前乳。瑜楚本來希望石江做出來粉底霜或粉底液。可不同于唇膏和腮紅，粉底此前從未有人做過，石江試了好多次，始終沒有配出來特別滿意的方子，只好放棄。瑜楚有點不甘心，轉而打起妝前乳的主意。

現代的妝前乳大都可以歸為兩大類，一類是無色的，主打填平毛孔遮蓋細紋，使后續底妝更加服貼，一類是有色的，又叫飾底乳，可以糾正膚色，也有輕微遮瑕作用。

瑜楚手邊做的是有色的妝前乳，共三個色號。綠色用于糾正泛紅皮膚如紅血絲，紫色用于中和暗黃膚色，粉色則是用來使蒼白皮膚顯得健康有光澤。

石江以面油為基底，加入了從植物中提取的各色色素，最終形成了這三款妝前乳。

略過之前已經看過的眼影、高光和修容，瑜楚直奔桌子中間那套顯眼的化妝刷。

身為化妝刷愛好者，瑜楚對刷子的挑選和使用很有心得。考慮到實用性和易上手程度，這第一套化妝刷瑜楚選了五個刷型。

大的平頭斜角刷，可以大量沾取粉餅，節省上妝時間；火苗刷，上腮紅高光十分順手；斜角刷上修容，可以很好地帖合面部角度；眼影刷，分大小兩個刷型，稍大的為打底刷，用于眼部大面積上色打底，稍小的為細節刷，用于眼頭眼尾和雙眼皮處的細節處理。

瑜楚將桌上的東西一一翻看過，長長地舒了口氣。對于石江的手藝，她是放心的，不放心的是這個時代的滅菌和密封包裝技術。所以，她只能要求把所有東西都做成小包裝，盡量縮短使用時間。

“石師傅的手藝真是沒的說，咱們要是月底開業，能趕出來多少？上次你說想請兩個人幫忙，可請了？”

“已經找個兩個手腳麻利的伙計，月底前可以各做出來一百套。”

“一百套夠了，第一批，咱們不貪多。”瑜楚帶著征詢的語氣，眼睛看向余娘子。

余娘子點頭：“我也覺得一百套足夠了。俗話說物以稀為貴，咱們芳菲苑的這套脂粉滿天下都是獨一份，出少一點，也顯出咱們的金貴來。”

這就是饑餓營銷了，瑜楚心想著，說道：“那石師傅回去接著準備，余掌柜這邊，試妝娘子已經招了幾位了？”

“目前招了五位。既然樣品已經出來了，姑娘打算如何教她們？”

瑜楚略一沉吟，說道：“我出府一趟不容易，這樣吧，我教給我的丫頭棠梨，再讓棠梨教她們。”

棠梨猛然聽到瑜楚喊自己的名字，不由大喜過望，能出來教試妝小娘子們，不就意味著每天都能出府了？

“是，奴婢定會好好學好好教。”

瑜楚瞧了一眼明顯歡喜過頭的棠梨，故意板著臉說：“你要是學不會教不好，我就把你換成琯柚。”

“不會的，奴婢一定用心，定然讓姑娘滿意。”棠梨忙表決心，一臉的大義凜然，把瑜楚和余掌柜都逗笑了。

忙活大半天，瑜楚瞧瞧天色，也該回府了。又交待了余掌柜和石江兩句，正要走，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向石江道：“今天拿來的各色東西，明天你再包一套給我送到府里吧。嗯，妝前乳要粉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