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阿姨一愣，想也沒想就答道：“李小姐給的挺多的，不過不方便透露呢。”

錢紅紅笑了笑，順手塞了張自己的名片給方阿姨：“阿姨，你收好了。不管她給多少，只要你肯到我家里干活，我再多給你3000塊！”

李麗差點氣暈過去：“方阿姨，不許你要她的名片！”

方阿姨搓搓粗糙的雙手，為難起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錢紅紅不管三七二十一，將名片塞到她的口袋里，按按緊：“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個道理，阿姨不會不明白！”說完，轉(zhuǎn)向氣得發(fā)懵的小助理，撂下一句狠話：“我說麗麗呀——以后我們要經(jīng)常見面，我不盯緊點兒，你跟金總領(lǐng)了證我都不知道！”

“麗麗”抱著個娃呆在床上，眼巴巴地看著方阿姨，問她：“方阿姨，你不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拋棄我吧？這個月的工錢到月底一定按時給你。”

方阿姨不動聲色，笑道：“哪能呢，李小姐，你安心帶孩子吧。哎你孤身一個人也確實不容易。”

小護士走了進來，對鄰床順產(chǎn)的小美招呼了一聲：“小美啊，你恢復(fù)得挺好的，臨出院之前，要去聽一節(jié)育兒知識課，快去吧！”

小美巴不得一聲，讓母親抱好小寶寶，自己跟著護士去聽課去了。

李麗被錢紅紅接連鬧了這兩天，有些心力交瘁。她最奇怪的就是為什么金海洋總也不到病房里來看望她，好像把她忘記了一般。打電話過去，對方都是含含混混地說正在忙，不方便接電話。

孩子突然又毫無征兆地哭鬧起來，小助理心煩意亂地喂著他，然而沒有什么好喂的。方阿姨看了一眼道：“你這月子里受了氣，靠自己估計沒辦法喂他的，還是喂奶粉吧。”

李麗氣不打一處來，嘆氣道：“我們這不是三甲醫(yī)院嗎？怎么醫(yī)院里把錢紅紅這種女人也隨便放進來。”

方阿姨冷眼看看她，沒說話。李麗皺著眉頭：“阿姨你幫我抱一下他，這孩子真是鬧得厲害。我給金總打個電話。”

她費力地爬下床，從床頭的抽屜里取出自己的小手機，撥通了金海洋的手機。響到第三遍時，終于接通了：“喂，海洋啊，你到底啥時候來看我呀？”

金海洋此時正在召集員工開會，李麗尖利的嗓音從話筒里傳出來，被麥克風(fēng)傳播得分外明晰。

金海洋趕緊捂緊聽筒，壓低聲音說：“別鬧了，有時間我就去，啊？”

錢紅紅這兩天的鬧騰，金海洋不是不知道，只是一時半會兒還沒想好怎么應(yīng)對。另外，他最擔(dān)心的倒不是老婆的上躥下跳，而是另外一件事……

李麗無奈地放下電話，想辦法調(diào)和奶粉給這孩子吃下去。

方阿姨扎煞著手，在旁邊一時沒什么好干的，她做做日常的家務(wù)活沒問題，突然變身為月嫂有點兒不適應(yīng)。

小美的媽媽抱著外孫女兒在病房里等著小美聽課回來，一時無聊便問方阿姨：“阿姨你做過月嫂嗎？”

方阿姨憨厚地?fù)u搖頭：“沒有呢！我是一個粗人，主要幫李小姐收拾收拾屋子，做做飯菜什么的，還好李小姐不挑的。”

小美媽媽遺憾地嘆口氣：“阿姨你不知道，現(xiàn)在保姆市場上，賺錢最多的就是月嫂呢！”

方阿姨問道：“月嫂一般月薪得多少錢呢？”

小美媽媽咂咂嘴：“這還真不好說，要看什么級別的，一般的初級月嫂呢，只要2000元到3000元左右；如果好一點的呢，就是3000元到5000元左右；高級月嫂大概5000元以上。”

方阿姨想想自己，不吭聲了。

小美媽媽心直口快，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査骸鞍⒁蹋銕屠钚〗愀苫睿粋€月能拿多少錢呀？”

方阿姨伸出三個手指，虛虛晃了一下，不再說話。

小美媽媽不以為意地?fù)u著頭：“不太多，不過你又不做月嫂，這個價錢差不多了。”

倆大媽聊了一會兒，小美聽完育兒講座回來了。她們母女倆開始收拾行裝，小美的老公將車子停在醫(yī)院的停車場，“咚咚咚”跑到樓上來。

小美的男人是個中等個頭的男子，長相憨厚樸實，看到丈母娘，立即上前說：“媽，這些東西我來拎，這幾天您太辛苦了。”

小美媽媽舒心一笑：“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一家人熱熱鬧鬧地收拾好東西，回來看了看床上和床頭柜里都沒有什么了，便抱著寶貝女兒，開開心心地下樓去了。

病房里突然安靜了許多。小美一家人走的時候，除了那個不太清楚情況的女婿打了個招呼，誰都沒拿正眼看一下李小姐。

小助理手里的孩子困難地吞咽著奶粉調(diào)和出來的東西，他沒的選，只好不甚滿意地將就著吃著自己的食糧。

方阿姨看看天色將晚，為難地說道：“李小姐，我得回家看看老頭子了，老黃在家都鬧死了，這么多天他一直吃方便面，老懶鬼自己就是不肯做飯吃。”

李麗一聽“老黃”兩個字，突然打了個冷戰(zhàn)，冷冰冰地回答：“那你去吧，醫(yī)院晚上有晚餐，這你不用煩。”

方阿姨如同蒙了皇恩大赦，巴不得一聲就往外走。想著可以回家好好做頓晚飯，對付一下嘮叨的老黃，心情也輕松一點兒了。

方阿姨走得急，下了樓才想起來還沒有幫李麗訂餐，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她都這么大人了，應(yīng)該沒問題。黃昏時分，家附近的菜市場早關(guān)門了，方阿姨決定去超市買點蔬菜肉食對付一下。

坐上公交車，晚高峰人很多，車上彼此認(rèn)識的人們聊著天，有個年輕人一看方阿姨花白的頭發(fā)，滄桑的面容，主動站起來給她讓了座。方阿姨連聲道謝，坐在老弱病殘專座上，窗外華燈初上，流光溢彩。

她家離超市有一里路，她選擇了離超市較近的那一站下了車。超市里熙熙攘攘，方阿姨兜里揣著一百塊錢，尋思著做個排骨湯。

生鮮專柜的師傅們嗓門大，吆喝著：“新鮮的黑豬肉，打折便宜買了哦！”方阿姨知道，一般傍晚時分，超市的一些商品就開始打折銷售，不禁心中一喜。

要了50塊錢的排骨，又買了點蔬菜，給自己買了一個最便宜的護手霜，手里的錢像變戲法似的就不剩幾個了。

方阿姨排隊去付款。前面的女人年紀(jì)跟她相仿，但買的東西可多了去了，手臂粗的山藥，那大姐足足買了三根！此外肉類買的也挺齊全的，看樣子是提前準(zhǔn)備年貨。

營業(yè)員滿面笑容地招呼著她：“您是現(xiàn)金支付寶還是微信支付？”

那一身皮草的時髦大姐掏出自己的智能手機，笑道：“支付寶方便。”旁邊的老伴殷勤地幫忙把小推車?yán)锏臇|西放到收銀臺，營業(yè)員一一掃碼。

那大姐剛想走，營業(yè)員遞上了一張10元優(yōu)惠券，笑嘻嘻地說：“歡迎下次光臨。”女人一笑，跟老伴到一旁收拾東西去了。

方阿姨的幾樣?xùn)|西一一掃碼，電子屏幕上跳出98元的字樣。營業(yè)員結(jié)完賬，正準(zhǔn)備接待下一個顧客，方阿姨心有不甘地問她：“前面人家有10元的優(yōu)惠券，我買的東西也不少，怎么就沒有呢？”

營業(yè)員不屑地指指一進門處的公告牌：“購物滿99元送10元優(yōu)惠券！下一個！”

方阿姨肉疼不已，大聲道：“那行，我再買一塊錢的東西！你給我兩個三毛的塑料袋，再加上兩個兩毛的塑料袋！”

營業(yè)員柳眉倒豎：“我說大媽，你怎么這么煩呢？一次購物滿99才能送10元優(yōu)惠券！你買了一塊錢塑料袋也沒用啊！”

方阿姨惱怒地回答：“怎么沒用啊，這都是我一個人買的，你們憑什么只給她，不給我？”說著她指了指前面正準(zhǔn)備離開的時髦大姐。

那女人走了過來，安撫地將手里的一張優(yōu)惠券遞給方阿姨，笑道：“這個送給你吧，我暫時也不用再來買什么了。”

營業(yè)員和方阿姨都沒想到這時髦大姐做人倒是極好的，愣了一下，彼此歇火。營業(yè)員還想抱怨一下，后面的顧客已經(jīng)開始催促她了：“快點收銀吧，我還要回家做飯呢！”

方阿姨連聲感謝，拿著10塊錢優(yōu)惠券笑瞇瞇地看了又看，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行小字：購物滿99元可用此券抵用。

皺巴巴的錢包里只剩下幾張小票，根本不可能湊出100元。

她突然想起錢紅紅的話，只要肯到那位漂亮小姐家里干活兒，又不用照顧小孩子，月薪能提高3000元呢！

要不要試試？

正尋思著，老黃催命一樣的電話打了過來：“老婆啊，你到底啥時候到家啊？不是說好你今晚回來做飯的嗎？”

方阿姨嘆了一口氣，沒好氣地回答：“剛在超市買好了菜！就知道吃！你先把飯煮上！”

邁開大步往家走的路上，方阿姨下定了決心，李小姐那邊是是非之地，錢紅紅看起來為人雖然潑辣些，講話做事倒是豪爽的。先在李麗那邊湊合一陣子，以后再想辦法跳槽。

她就著路燈，把錢紅紅的名片掏了出來，好容易才把錢紅紅的手機號碼輸入到自己的手機中，這才長吁一口氣，往家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