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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國內外研究綜述

一 西方消費文化研究的視角、代表人物及觀點

1.空間性視角

本書探討的是城鎮化對消費文化變遷所產生的影響,對于城鎮化與消費文化變遷(如城鎮化與消費文化變遷的歷史關系、互動機制、現實關聯和未來走向等)的直接研究,在西方學術界較少有涉及,但不少學者以空間作為視角,在對社會政治、經濟、文化進行分析和批判的過程中間接或隱性地涉及了城市發展與消費文化的互動。從消費文化研究的空間視角,跳出消費本身,將消費置于整個社會關系中進行考察,得出了一個分析消費文化整體社會空間意識的新途徑。基于這個視角而展開的對消費文化的研究較好地闡釋了消費文化作為一種文化形態的社會意義。

福柯認為“空間以往被當作是不可逆的、死板的、非辯證的和靜態的東西”。劉珊等:《城市空間生產的嬗變——從空間生產到關系生產》,《城市發展研究》2013年第9期,第42頁。而事實上,“空間里到處彌漫著社會關系,它不僅被社會關系支持,也生產社會關系和被社會關系所生產”。包亞明:《現代性與空間的生產》,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第47頁。把空間要素嵌入社會過程研究的視域中,置于消費文化變遷的維度下,從空間的角度來探析空間背后的資本、權力、文化、財富、社會關系等之間的博弈和角逐,使城市空間成為一個在政治、經濟、文化等社會過程推動下的動態發展過程。對于人類活動與社會空間的研究,不得不提起法國學者列斐伏爾〔法〕亨利·列斐伏爾(Henri Lefebvre),也譯作勒菲弗,等等。。列斐伏爾將空間作為一個總體來考察,并在這種考察中對它進行批判。“空間應該被看成一個總體來考慮。我們應該在它的復雜性中接近它,并在這種復雜性中展開對它的批判。那些關于空間、景色、鄉村和城市的描述性作品不再重要。它們都是通過剪裁形成的。它們僅僅是空間中所存在的事物的清單而已。”〔法〕亨利·勒菲弗:《空間與政治》,李春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第10頁。列斐伏爾對空間的批判沿著兩條線索展開,一條是對都市現實的批判,另一條則是對日常生活的批判。“日常生活與城市,是不可分割地聯系在一起的,同時,產品和生產,通過這兩者而占據著一個空間,而反過來也是如此。”〔法〕亨利·勒菲弗:《空間與政治》,李春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第1頁。空間具有二重性,城市空間不僅包括實體空間,還包括以關系形態存在的社會空間。實體空間特別是城市實體空間,是相對于自在世界而存在的“人化自然”,它是人類實踐活動的結果又是新的實踐活動的物質基礎。而社會空間則主要是指人們在生產實踐活動中所結成的政治、經濟、文化、生活等日常和非日常的交往關系。所以空間既是物質空間也是社會空間,既有自然屬性又有社會屬性。然而不論是對都市文化還是日常生活的分析,都涉及對消費的分析。因為消費活動在“都市的、日常生活的復雜空間中糾纏在一起,直到某一點上能夠確保生產關系(社會關系)的再生產。通過這個現實的空間,對它的批判和認識就實現了一種總體性,即‘綜合’”。〔法〕亨利·勒菲弗:《空間與政治》,李春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第1~2頁。列斐伏爾有關日常生活的理論將日常生活賦予了消費、消費空間研究的普遍聯系觀和整體性視角。在消費過程及消費空間中,人們的日常則被商品和社會結構映射所綁架,并由符號及符號化的過程所強化。在列斐伏爾看來,空間不僅是生產和消費所需的物質場所,還直接是生產和消費的對象。比如消費空間的生產就成為資本擴張與社會結構的契合,消費的日常也因此被高度規訓。列斐伏爾認為:“社會的‘真實’是變化的,因為生產性的活動和這些活動的形式是變化的。人們由在空間中的物品生產(因而,被間接地生產出來的空間,是作為物品的集合、總和與全體而建立起來的),過渡到了對這樣的空間的直接生產。”〔法〕亨利·勒菲弗:《空間與政治》,李春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第94頁。

大衛·哈維對消費文化的關注充分體現了其作為地理學家所特有的空間關懷。在哈維眼中,“時間和空間一直是個個性化和社會差異的基本手段。每個社會形態都會根據它自身的需要和物質再生產、社會再生產的目標,來建構關于時空的客觀概念,根據那些概念來組織物質實踐”。〔美〕大衛·哈維:《時空之間:關于地理學想象的反思》,朱美華譯,參見孫遜等主編《都市空間與文化想象》,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8,第4頁。哈維在其名著《巴黎城記——現代性之都的誕生》中指出空間不是外在空間場所而是事物自身的屬性,即空間性。“城市本身是一個建筑形態,更是一個空間形態。新巴黎城不只是現代性的場所,更是現代性本身。理解空間,把握空間性,是認識現代性不可或缺的路徑。”〔美〕大衛·哈維:《巴黎城記——現代性之都的誕生》,黃煜文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序一,第3頁。哈維認為,認識現代城市的空間性不能僅看作為表象存在的景觀空間,而應看到金融體系和空間關系的革命。“空間財產化,空間就是金錢,城市空間獲得了新的本質。巴黎的空間性是建構的以及相因而生的,而不是被動反射的。商業空間、公共空間以及通過消費所造成的私人占用公共空間的現象,三者所形成的共生關系越來越具有關鍵性。”〔美〕大衛·哈維:《巴黎城記——現代性之都的誕生》,黃煜文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序一,第4頁。哈維在該書中,以巴黎為例探討了空間生產與改造對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的深刻影響。“空間一旦生產出來,就意味著它同過去的決裂——不僅是同舊巴黎的決裂,而且是同舊巴黎社會關系的決裂——新的空間生產,也就生產了新的社會關系;對空間的生產,在某種意義上,也就是對社會關系的再生產。”〔美〕大衛·哈維:《巴黎城記——現代性之都的誕生》,黃煜文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序二,第6頁。“新的寬闊的大道、百貨公司、咖啡館以及一些標志性的紀念建筑,它們一旦生產出來,就立即重新塑造了新的階層區分,塑造了新的社會關聯,階級的區分不得不銘刻在空間的區分之上。每個空間都在塑造人的習性,都在劃定人的范圍,都具備一種控制能力,都在暗示統治的合法性;不僅如此,每個空間也是權力和財富的盡管展示,它們懷抱著實用之外的象征目的。巴黎新空間的生產,在重新塑造一種新的共同體的同時,也是對舊共同體的摧毀;它在塑造新的情感結構的同時,也是對舊的情感結構的摧毀;它在塑造一種新的城市概念的同時,也是對舊的城市概念的摧毀。一個新的巴黎被打造出來,這也意味著,一個新的巴黎人被打造出來,一個新的巴黎政治經濟關系被打造出來。”〔美〕大衛·哈維:《巴黎城記——現代性之都的誕生》,黃煜文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序二,第6~7頁。而消費和景觀在新時空中則展開了新的互動。“景觀,包括城市本身,乃是都市生活的基本要素,其中蘊含的政治面向長久以來一直在正當性與社會控制的建構上扮演著重要角色。”〔美〕大衛·哈維:《巴黎城記——現代性之都的誕生》,黃煜文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第221頁。“新百貨公司與新咖啡館——往外溢出到新大道兩旁的人行道上——的出現,使得公共與私人空間的疆界變得充滿孔隙。”〔美〕大衛·哈維:《巴黎城記——現代性之都的誕生》,黃煜文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第222頁。“商品本身作為一種景觀,其與日俱增的力量的最佳展現處便是新百貨公司。商店櫥窗成為引人駐足凝望的引誘物。百貨公司內堆得高聳入云的商品本身便是一種景觀。大批接待員與推銷員(特具魅力的年輕男性與女性)在百貨公司內巡行的同時,也迎合著消費者的欲望。”〔美〕大衛·哈維:《巴黎城記——現代性之都的誕生》,黃煜文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第223頁。因而,“商業空間、公共空間以及通過消費所造成的私人占用公共空間的現象,三者所形成的共生關系越來越具關鍵性。商品景觀逐漸跨界支配了公共/私人空間,并且有效地將兩者合而為一。”〔美〕大衛·哈維:《巴黎城記——現代性之都的誕生》,黃煜文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第227~228頁。

劉易斯·芒福德從城市發展的歷史線索入手,探討城市積聚與擴張及城鎮規劃對消費文化的影響。芒福德認為,土地集約使用,并使之成為一種便于交易的單位,就像貨幣單位那樣,可以極大限度地提升地塊及房地產的價格,而這一切都是從資本主義角度來展開的,也就是說是在資本的邏輯框架下運行的。城鎮在這種邏輯下急劇擴張,“城鎮不顧后果的擴張延伸,還帶來了開放空間持續不斷的被侵占。隨著城市周邊的持續擴大,市中心距離開闊鄉村也空前遙遠。城市的增生提高了地價,購買土地變得格外昂貴”。〔美〕劉易斯·芒福德:《城市文化》,宋俊嶺等譯,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9,第216頁。“街道的大量鋪設,不必要地增加了城市的面積,也增加了價格昂貴的鋪裝地面的總面積。包括昂貴的給排水主管線,最終導致昂貴的生活方式:居民的居住都是單家獨戶的分散方式,而不是緊湊的社區聚落,因而也不必要地增加了交通方面的人均小時數。”〔美〕劉易斯·芒福德:《城市文化》,宋俊嶺等譯,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9,第217頁。而這一切的變化最終還是要落實在商業和消費之上,“城市增生所派生出的貨幣價值,大體上與其增生的規模,與其商業活動的重要性,以及與其人口的密度恰成比例”。〔美〕劉易斯·芒福德:《城市文化》,宋俊嶺等譯,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9,第217頁。芒福德還認為,“一種新的三位一體主宰著大都市的景象:金融、保險和廣告。”〔美〕劉易斯·芒福德:《城市文化》,宋俊嶺等譯,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9,第267頁。“通過這些中介,大都市把自己的規則擴展到它的附屬區域,包括了其自身政治區劃之內的和那些邊遠的受其控制的地區,直接或間接地,它們加速了向大都市中心進獻貢物的回流”。〔美〕劉易斯·芒福德:《城市文化》,宋俊嶺等譯,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9,第267頁。“壟斷資本主義、信貸金融和財富的威力——這是大都市金字塔的三個面。大都市里發生的一切最后都可以歸結為這幾個要素中的一個或另一個。”〔美〕劉易斯·芒福德:《城市文化》,宋俊嶺等譯,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9,第267頁。正是這種新形態的都市控制方式對消費文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對郊區及鄉村生活方式及消費文化的影響也越來越強。正如芒福德所說,“大都市的生活方式是昂貴的方式,這種方式可以為那些在該體制中有資本股份的人,或者生活在該體制榮耀光環中的人帶來金錢上的收益。這種道德是通過教育灌輸、通過廣告變得家喻戶曉、通過宣傳而四處流行,生活就是指都市生活。不僅人口涌入城市不斷加速,同時城市對鄉村地區的主導也日益明顯。”〔美〕劉易斯·芒福德:《城市文化》,宋俊嶺等譯,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9,第294頁。

2.符號化視角

如果單就消費文化自身研究而言,消費的符號化是消費文化研究的一個重要視角。炫耀攀比、形象建構、時尚品位、身份認同等是符號化消費文化研究的基本領域。

(1)消費符號化的理論基礎。消費符號化的理論基礎要追溯到索緒爾開創的符號學研究。根據索緒爾的理論,符號包含“能指”和“所指”兩部分,“能指”是符號本身,“所指”是符號所表征的對象的意義。單個符號并不能發揮作用,符號只有在構成體系時,在同一符號體系中,“能指”和“所指”才具有一一對應的關系。鮑德里亞對于符號化的消費文化的研究集中體現在《物的體系》《符號的政治經濟學批判》,尤其是《消費社會》中。鮑德里亞認為,“我們處在‘消費’控制著整個生活的境地。”〔法〕讓·鮑德里亞:《消費社會》,劉成富、全志剛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第6頁。我們已經從生產占主導的生產型社會進入到消費為主導的“消費社會”,“消費社會”是獨立的社會形態。與之相適應的是,我們的社會從以商品占主導地位的歷史階段進入到以符號形式為主的歷史階段中。當今社會,人們消費主要不是為了商品的使用價值,而是商品背后的(或者說是被創造出來的)符號意義。“消費的邏輯被定義為符號操縱”〔法〕讓·鮑德里亞:《消費社會》,劉成富、全志剛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第12頁。,“我們在符號的掩護下并在否定真相的情況下生活著。奇跡般的安全:當我們觀看世界形象時,有誰把突然闖入的現實與不在場而產生的內心快樂加以區別呢?形象、符號、信息,我們所‘消費’的這些東西,就是我們心中的寧靜。與外界產生的距離則鞏固了這份寧靜。對真相的強烈影射并沒有損害他,只是騙了它罷了。”〔法〕讓·鮑德里亞:《消費社會》,劉成富、全志剛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第120頁。這種消費邏輯成為“消費社會”中的最為重要的消費意識形態。鮑德里亞的“消費社會”相關理論構成了當前西方消費社會研究的基本框架,單從社會學的角度來看,鮑德里亞對“消費社會”以及消費文化的理解無疑是深刻的,但是站在階級或階層的角度來看,鮑德里亞沒有看到消費文化與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鞏固與再生產之間的內在聯系。

鮑德里亞認為,商品具有與符號極為相似的意義。一方面,在商品社會中單個商品并不是孤立地存在著,而是成系列地存在著,單個商品的價值和意義,必須根據它在整個商品系列中的地位來確定;另一方面,在以往社會中,商品的物性及有用性是第一位的,而“消費社會”中,僅為滿足生存的需要早已退居次要地位,而商品物性價值(“能指”)由象征價值(“所指”)決定。鮑德里亞指出,“有意義的消費乃是一種系統化的符號操作行為。”〔法〕讓·鮑德里亞:《消費社會》,劉成富、全志剛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第27頁。“物品在其客觀功能領域以及其外延之中是占有不可替代地位的,然而在內涵領域里,它便只有符號價值,就變成多多少少被隨心所欲地替換的了。”〔法〕讓·鮑德里亞:《消費社會》,劉成富、全志剛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第67頁。英國哲學家邁克·費瑟斯通也指出,“一個人的身體、服飾、談吐、閑暇時間的安排、飲食的偏好、家居、汽車、假日的選擇等,都是他自己的或者說消費者的品位、個性與風格的認同指標”〔英〕邁克·費瑟斯通:《消費主義與后現代文化》,劉精明譯,譯林出版社,2000,第121頁。。馬爾庫塞指出:“人們在他們的商品中識別出自身:他們在他們的汽車、高保真度音響設備、錯層式房屋、廚房設備中找到自己的靈魂。”“在人們抱著展示自己身份的心態而進行消費的時候,商品的身份價值或社會標志價值便得到了實現。”〔美〕赫伯特·馬爾庫塞:《愛欲與文明》,黃勇、薛民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87,第9頁。

(2)消費符號化的重要根源在于炫耀攀比文化的形成。學界普遍認為,西方對于消費文化的研究始于制度學派創始人托斯丹·邦德·凡勃倫1899年《有閑階級論》的出版。當然,從時間上講,保爾·拉法格其實先于凡勃倫在1883年發表了《優閑的權利》一書,這本書就討論了工人的閑暇時間問題。但拉法格的視角主要是從工人階級和資產階級在閑暇時間中的不同表現來說明兩大階級的差別,而真正從文化的角度揭示當時資產階級消費生活的還是始于《有閑階級論》。稍微考察一下社會發展史便可得知,工業革命之前,絕大部分人的生產活動和生活活動是直接同一的,工業革命之后,隨著生產力的快速發展,為新興資產階級提供了大量的消費資料和空閑時間。新興資產階級逐漸成為非生產性階級即脫離生產工作的階級,這便是凡勃倫所指的“明顯有閑”階級。“有閑階級”在生活中從“明顯有閑”發展到“明顯消費”,正如凡勃倫所說,“在明顯消費的生個演變過程中……為了有效地增進消費者的榮譽,就必須從事于奢侈的、非必要的事物的消費。”〔美〕托斯丹·邦德·凡勃倫:《有閑階級論》,蔡受百譯,商務印書館,1964,第72~73頁。即“炫耀性消費”。人們“往往會將實際只是金錢上的那種差別,理解為智力或審美力上的差別。”〔美〕托斯丹·邦德·凡勃倫:《有閑階級論》,蔡受百譯,商務印書館,1964,第73頁。

美國社會學家丹尼爾·貝爾認為,“現代社會的文化改造主要是由于大眾消費的興起,或者由于中低層階級從前目為奢侈品的東西在社會上的擴散”。〔美〕丹尼爾·貝爾:《資本主義文化矛盾》,趙一凡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9,第113頁。丹尼爾·貝爾所說的大眾消費時代得益于生產方式的變革以及技術的進步。阿格里塔站在資本主義批判的立場上,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勞動過程變革而帶來的“消費的社會化形式”唐正東、孫樂強:《資本主義理解史》第4卷,江蘇人民出版社,2009,第217頁。進行了詳細的研究。阿格里塔認為,資本主義勞動過程的機械化(福特制生產方式的產生)改變了個人的消費模式。標準化、批量化的生產,使得住房、汽車等前資本主義消費模式下的奢侈品逐漸走進大眾消費的視野,分期付款、信貸消費的消費形式創新更加直接地加速了大眾消費的發展,同時進一步地改變著工人階級的生活方式以及階級意識,進而為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鞏固和再生產服務。與炫耀攀比相對應的是馬克斯·韋伯的研究。韋伯開啟了消費文化研究的社會學傳統。韋伯認為,資本主義的產生得益于資本主義精神的培育,而資本主義精神則是指在新教倫理指引下的“勤儉、節約”。在資本主義發展的初期,理性禁欲不僅倡導消費者的禁欲,而且強調企業家的節儉、奮斗,從資本主義生產的角度來看,加快了資本積累的進程,使得早期資本主義工業國得到了迅速的發展。德國哲學家桑巴特對韋伯的思想進行了補充。桑巴特認為當時的法國受禁欲主義的影響相對較小,法國貴族特別是貴族婦女對香水等物品的追求與消費,解決了資本主義生產之后的銷售問題,同時,隨著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改進以及新教自身的改革,消費開始擴展到大眾之中。

(3)時尚、品位是符號化消費的重要特征。消費主義作為西方消費文化的重要特征,一方面符合了資本主義的經濟理性,另一方面又極大迎合了消費者“被煽動起來”的消費欲望,因此在西方社會得到了普遍認可。消費主義的運轉機制必須滿足兩個條件:一是不斷擴大商品的生產,二是不斷對商品進行升級換代。其中,第一點的實現依賴于資本主義生產力的不斷發展以及自動化等科技水平的普遍提高,而第二點則是通過制造和追求時尚來完成的。

桑巴特指出,新社會、城市和愛情的世俗化是推動資本主義發展的三支重要力量。“奢侈促進了當時將要形成的經濟形式,即資本主義的發展,正因如此,所有經濟‘進步’的支持者,同時也是奢侈的大力提倡者。”〔德〕維爾納·桑巴特:《奢侈與資本主義》,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第150頁。這也就是說,消費什么、怎樣消費,從來就是身份、地位、品位、格調的象征。德國哲學家西美爾認為,社會中擁有較高社會地位的人制造、引領時尚,并以此來彰顯自己的社會優勢地位。而大眾為了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也會刻意模仿上層社會的時尚。西美爾說,人們在追趕時尚的過程中“就好像置自己于堅實的基礎,從而使現在的行為免除了保持自身個性的困難”。〔德〕奧格爾格·西美爾:《時尚的哲學》,北京文藝出版社,2001,第71頁。時尚也可以理解為一種風格,上層社會的任何一種刻意制造的新風格都會引領某一時期的時尚,然而,時尚的轉換周期總是短暫的,每一種時尚在它形成之初都是新潮審美觀念的具化,而在大眾對其進行努力追趕和大力吹捧之后,這種“普遍化”“大眾化”的時尚已不再時尚。大眾在肯定這種時尚所帶來新風格的同時,已經同步地否定了這種新風格本身所具有的“社會等級區劃”功能。正如西美爾所說,“時尚的發展壯大導致的是它的死亡,因為它的發展壯大即它的廣泛流行抵消了它的獨特性。因此,它在被普遍接受與因這種普遍接受而導致的其自身意義的毀滅之間搖晃”〔德〕奧格爾格·西美爾:《時尚的哲學》,北京文藝出版社,2001,第76頁。

時尚、品位和生活方式相聯系。皮埃爾·布爾迪厄從主觀的、非確定的“品位”來研究消費文化。他認為,“品位是一種社會現象,它不是個人選擇的結果,相反,社會方式決定個人的品位。”〔美〕西莉亞·盧瑞:《消費文化》,張萍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03,第78頁。布爾迪厄從類似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出發,認為品位和社會等級關系的再生產相關。個人的品位由其工作經驗、社會經歷、生活狀況決定,客觀的生活條件、社會關系通過習性從而將品位內在化。生活方式是西方消費文化研究的另一個重要角度,費瑟斯通從符號和概念的快速流動如何滲透到當代社會的日常生活之中展開了對消費文化的研究;列斐伏爾則把目光投向于日常生活的消費問題;赫布戴智從生活方式中如何體現意識風格或感覺來研究消費過程。

二 馬克思消費文化理論

馬克思對消費問題的闡述,有四個維度值得我們關注。一是把消費作為與生產相對應的概念來展開;二是把消費和人的生活方式聯系起來進行研究;三是從人與人、人與自然的關系的角度來討論生產和消費;四是馬克思的休閑理論。

1.把消費作為與生產相對應的概念來展開

關于生產和消費的關系,馬克思的核心觀點是:生產和消費具有同一性,生產在二者關系中起支配作用。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中把消費看成社會生產的終點,生產是一般,消費是個別。生產和消費的關系可以從三個方面來理解。第一,生產和消費是直接同一的,首先,“生產直接也是消費”,“消費直接也是生產”《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第8頁。;其次,“生產中介著消費”,“消費中介著生產”《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第9頁。;最后,生產和消費都是“由于自己的實現才創造對方”,都要“把自己當作對方創造出來”《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第11頁。。第二,生產決定消費,首先生產為消費提供材料和對象;其次,生產還規定了消費的性質及其他規定性;最后,生產不僅為消費提供材料,同時也消費材料;因此,“生產生產著消費”,“它生產出消費的對象,消費的方式,消費的動力”。《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第10頁。第三,消費反作用于生產,首先,產品和天然的自然對象或者說自然物不同,它只有在消費中才能實現自己的價值,從而使自己成為現實的產品;其次,消費創造出新的生產的需要,只有不斷地消費才會有不斷更新的消費需求,從這個角度來講,消費也是生產的前提;再次,消費創造出生產的動力,沒有需要,就沒有生產;最后,消費生產出生產者的素質。馬克思對消費文化的探討,是以19世紀中期西歐資本主義社會發展為背景,從生產與消費的關系出發對資本主義社會進行解剖;其視角是站在兩大階級嚴重對立的基礎上,指出工人消費水平低下的根本原因是資本家的殘酷剝削。

2.消費方式和生活方式緊密聯系

第一,消費是生活的起點,人的需要首先是生存的需要。“人們為了能夠‘創造歷史’,必須能夠生活。但是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東西。因此第一個歷史活動就是生產滿足這些需要的資料,即生產物質生活本身。”《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第79頁。馬克思還指出,人的需要是不斷發展的。“第二個事實是,已經得到滿足的第一個需要本身、滿足需要的活動和已經獲得的為滿足需要而用的工具又引起新的需要,而這種新的需要的產生是第一個歷史活動。”《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第79頁。因為,“由于人類自然發展的規律,一旦滿足了某一范圍的需要,又會游離出、創造出新的需要。”《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第260頁。第二,生產方式決定生活方式;“個人怎樣表現自己的生活,他們自己就是怎樣。因此,他們是什么樣的,這同他們的生產是一致的——既和他們生產什么一致,又和他們怎樣生產一致。”《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第67~68頁。第三,生活方式體現消費方式,人們在消費水平、消費習慣等方面的改變是生活方式變革的重要體現,其實質是生產和消費相互作用的結果。馬克思認為,正是資本主義基本矛盾的不斷深化,導致人們的生活水平不斷下降,進而帶來其消費水平、消費結構、消費習慣等方面的深刻變化。對資本的無限追求引發資本積累的高潮,資本積累帶來的直接后果是兩極分化越來越嚴重;資本有機構成的不斷提高,更是導致了大量相對過剩人口的產生。這一切都導致了工人自身的異化和“商品拜物教”的產生。在資本主義社會條件下,工人的勞動不僅沒有給工人帶來生活上的改善,反而使工人逐漸失去其現實性,即工人的異化,“勞動的現實化竟如此表現為非現實化,以致工人非現實化到餓死的地步。對象化如此表現為對象的喪失,以致工人被剝奪了最必要的對象——不僅是生活的必要對象,而且是勞動的必要對象。”《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第41頁。人的異化直接帶來的結果就是“人的需要”的異化,即人與人的關系被物與物的關系掩蓋,人被物所包圍,喪失人的本質意義及對“自由全面發展”最高價值的追求,從而進入“商品拜物教”的社會。“異化”和“商品拜物教”成為馬克思主義者,特別是西方馬克思主義者在“消費社會”分析過程中的重要理論依據和工具,有利于從本質上對資本主義“消費社會”及消費文化進行剖析。

3.從人與人、人與自然的關系的角度來討論生產和消費

馬克思在《雇傭勞動與資本》中指出:“人們在生產中不僅僅影響自然界,而且也互相影響。他們只有以一定的方式共同活動和互相交換其活動,才能進行生產。為了進行生產,人們相互之間便發生一定的聯系和關系;只有在這些社會聯系和社會關系的范圍內,才會有他們對自然界的影響,才會有生產。”《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第344頁。也就是說,人首先是社會人,其次才是經濟人(或個人)。馬克思進而指出,“一切生產都是個人在一定社會形式中并借這種社會形式而進行的對自然的占有。”《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第5頁。“全部人類歷史的第一個前提無疑是有生命的個人的存在。因此,第一個需要確認的事實就是這些個人的肉體組織以及由此產生的個人對其他自然的關系……任何歷史記載都應當從這些自然基礎以及它們在歷史進程中由于人們的活動而發生的變更出發”《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第67頁。,即人與自然的物質關系是生產與消費活動的前提與經驗維度,而人與人的關系則是生產與消費活動的本質和抽象維度。

在馬克思看來,人與人的關系在生產和消費活動中的體現需要以貨幣為中介,并通過其中介著的交換關系反作用于人與人的關系。馬克思說,“由于勞動的目的不是為了特殊產品,即同個人的特殊需要發生特殊關系的產品,而是為了貨幣,即一般形式的財富……在以雇傭勞動為基礎的地方,貨幣不是起瓦解的作用,而是起生產的作用……只有當每種勞動所生產的都是一般財富而不是特定形式的財富,從而個人的工資也都是貨幣時,普遍的勤勞才是可能的。否則,只有特殊形式的技藝上的勤勞才是可能的。作為勞動直接產物的交換價值,就是作為勞動直接產物的貨幣。因此,生產交換價值本身的直接勞動就是雇傭勞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第174頁。隨著商品生產和商品消費的不斷擴展和深入,人與人的關系被“去個性化”和“貨幣化”,貨幣作為社會關系物化的一般性規律而發生作用,“作為財富的一般代表,作為個體化的交換價值,貨幣也是一種雙重手段,它使財富具有普遍性,并把交換的范圍擴展到整個地球;這樣就在物質上和在空間上創造了交換價值的真正一般性”《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第175頁。

在人與人關系物化和貨幣化的過程中,社會雖仍然是人與人相互聯系而形成的共同體,但這個共同體是基于人與人圍繞貨幣而產生的聯系而形成的,因此,對于每個身處其中的個體而言都是外在的、物化的和抽象的。正如馬克思所言,“人們信賴的是物(貨幣),而不是作為人的自身。”《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第107頁。“在貨幣上共同體只是抽象,對于個人只是外在的、偶然的東西;同時又只是單個的個人滿足需要的手段。古代共同體以一種完全不同的個人關系為前提……任何生產都是個人的物化。但是,在貨幣(交換價值)上,個人的物化不是個人在其自然規定性上的物化,而是個人在一種社會規定(關系)上的物化,同時這種規定對個人來說又是外在的。”《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第176頁。物化社會中的人正是通過人們對貨幣的依賴,順利地將貨幣發展為支配現實的普遍性。也就是馬克思所說的,“貨幣對個人的關系,表現為一種純粹偶然的關系,而這種對于同個人個性毫無聯系的物的關系,卻由于這種物的性質而賦予個人對于社會,對于整個享樂和勞動等等世界的普遍支配權。”《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第171頁。貨幣成為一切人賴以生存的一般實體,即每個人和自身生活間的中介;同時也是一切人生產與消費的共同產物,是人與人社會關系的紐帶,進而成為社會關系本身。

4.馬克思的休閑理論

與之前馬克思直接討論生產與消費不同,馬克思的休閑理論是對消費活動的間接研究與探討。馬克思首先對時間進行了區分與研究,馬克思從現實的、具體的人的角度來討論時間,他所關注的時間既不是抽象的時間,也不是純粹的自然時間,而是社會時間,這種社會時間在形式上能體現人類社會發展以及人類實踐活動歷史進程,在本質上則是自然時間的社會化。馬克思指出,“時間實際上是人的積極存在,它不僅是人的生命的尺度,而且是人的發展的空間。”《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第532頁。“人的感性就是形體化了的時間,就是感性世界自身的存在著的反映”,“人的感性就是一個媒介,通過這個媒介,猶如通過一個焦點,自然的種種過程得到反映,燃燒起來照亮了現象界。”《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人民出版社,1982,第232頁。在社會時間的基礎上,馬克思區分了“勞動時間”和“非勞動時間”,馬克思認為,自由時間是“不被直接生產勞動所吸收,而是用于娛樂和休息,從而為自由活動和發展開辟廣闊天地。”《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第Ⅲ分冊),人民出版社,1974,第281頁。而如果個人的“全部時間都成為勞動時間,從而使個人降到僅僅是工人的地位,使他從屬于勞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1980,第222頁。,那么這個人就不是真正意義上自由的人、完全的人。因此,馬克思所說的休閑是人們在自由時間內開展自由活動的過程,從本質上說,休閑生活應該就是一種消費生活。“從廣義上理解,休閑類同于消費,它既消費物質和精神產品,又在消費中恢復和發展人的機能,促進人的發展,是生活中的消費與消費中的生產的統一。從狹義上講,休閑不一定等于消費,因為如果某人在一段休閑時間里只顧休息而不進行任何產品的消耗,因此談不上休閑消費。但是休閑又與消費不可分,消費地位的界定是對休閑合理性的一種十分間接的隱喻。”張永紅:《馬克思的休閑觀及其當代價值》,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第160頁。

馬克思認為真正的生產是作為人的生產,“假定我們作為人進行生產。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每個人在自己的生產過程中就雙重地肯定了自己和另一個人”《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第37頁。。也就是說,如果個人是在自由的狀態下進行的生產,即作為人進行生產,那么在這個生產活動中,個人不僅展現了人的本質力量,實現人的意識的對象化,同時在把產品提供給他人消費時,也得到了他人的肯定(符合或滿足了他人的需求),這樣的生產才是真正符合生產者和消費者的個人價值。而現實中,特別是資本主義的生產是異化了的生產,“我是為自己而不是為你生產,就象你是為自己而不是為我生產一樣。我的生產的結果本身同你沒有什么關系,就象你的生產的結果同我沒有直接的關系一樣。換句話說,我們的生產并不是人為了作為人的人而從事的生產,即不是社會的生產。也就是說,我們中間沒有一個人作為人同另一個人的產品有消費關系。我們作為人并不是為了彼此為對方生產而存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第34頁。正是因為個人不是作為人進行的生產,在生產中也不是出于“自己對自己以及他人對自己”的個人價值的雙重肯定,而是出于被資本奴役和壓迫下不得不做出的“勞動”,同樣,這樣條件下的消費也不是真正的消費,即消費者的消費不是出于對“他人”(生產者)個人價值的肯定,而是出于對自身需要的直接滿足。這種意義下的消費僅僅體現為個人生命的延續及生存的滿足,而不是個人價值及人的本質的發現與創造,更不是人自由全面發展的邏輯展現。

馬克思區分了資本主義條件下的生產消費和個人消費,并進而闡述了資本主義工人消費和資產階級消費的特殊性與不同。馬克思認為:“生產消費與個人消費的區別在于:后者把產品當作活的個人的生活資料來消費,而前者把產品當作勞動即活的個人發揮作用的勞動力的生活資料來消費。因此,個人消費的產物是消費者本身,生產消費的結果是與消費者不同的產品。”《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2004,第214頁。在資本主義條件下,工人的消費兼具生產消費和個人消費雙重特征,既是滿足工人自身的需要,又滿足資本主義再生產的需要。“工人象每一個作為主體處在流通中的個人一樣,是一種使用價值的所有者;他把這種使用價值換成貨幣,即財富的一般形式,但這只是為了再把財富的一般形式換成商品,換成他的直接消費對象,滿足他的需要的資料。”《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第241~242頁。工人不是作為真正的人來進行生產,其生產當然也不是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而是將自身的本質力量商品化,換成財富的一般形式,而這種商品化的意義僅僅是為了滿足其自身的需要,客觀上也滿足了資本主義再生產以及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再生產的需要。工人的本質力量蛻變成了其自身的使用價值,而工人的消費則變成了“勞動力的再生產”。被異化了的工人消費完全是處于受資本主義經濟理性支配的地位,為了更好地符合資本主義經濟理性,工人的消費也有了進步和發展。“工人參與更高一些的享受,以及參與精神享受——為自身利益進行宣傳鼓動,訂閱報紙,聽講演,教育子女,發展愛好等等——這種使工人和奴隸區別開來的分享文明的唯一情況,在經濟上所以可能,只是因為工人在營業興旺時期,即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進行積蓄的時期,擴大自己的享受范圍。”《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第246頁。但這種工人消費的增長,并不能改變其異化的本質。“在工人自己所生產的日益增加的并且越來越多地轉化為追加資本的剩余產品中,會有較大的部分以支付手段的形式流回到工人手中,使他們能夠擴大自己的享受范圍……但是,吃穿好一些,待遇高一些,特有財產多一些……不會消除雇傭工人的從屬關系和對他們的剝削。由于資本積累而提高的勞動價格,實際上不過表明,雇傭工人為自己鑄造的金鎖鏈已經夠長夠重,容許把它略微放松一點。”《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2004,第713~714頁。與工人消費異化相對應的是資產階級消費的庸俗化。資產階級“心甘情愿地丟掉人的本性,而去一味追求‘幸福’,只想吃得好,喝得好;它把丑惡的物質享受提到了至高無上的地位,毀掉了一切精神內容。”《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56,第636頁。資產階級成為有錢有閑階級,他們的消費“僅僅作為短暫的、恣意放縱的個人而行動,并且把別人的奴隸勞動、人的血汗看作自己的貪欲的虜獲物,因而把人本身——因而也把他本身——看作毫無價值的犧牲品他把人的本質力量的實現,僅僅看作自己放縱的欲望、古怪的癖好和離奇的念頭的實現。”《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第141~142頁。

三 中國消費文化理論研究

在中國,對城鎮化與消費文化變遷的研究幾乎很難找到直接相關的著作和論文。但是關于城鎮化對消費的影響這一問題的研究學術界有一些成果,主要體現在期刊論文和學位論文上,相關的著作鮮有出版。論文成果方面的研究主要有三個視角:一是通過數據分析來實證研究城鎮化對消費的整體影響。如蔣南平教授基于中國1978~2009年的相關數據具體分析了城鎮化對農村居民消費影響作用,其結論是“從總體來看,中國城鎮化發展對農村消費需求的增長具有正向推動作用。中國城鎮化發展對農村居民消費增長的長期效果明顯大于其在短期內的作用,而城鎮化發展導致的農村居民收入水平提高對農村消費需求的增長的短期效果更為明顯”蔣南平等:《中國城鎮化與農村消費啟動——基于1978~2009年數據的實證檢驗》,載《消費經濟》2011年第2期,第25頁。;再如潘明清教授使用1996~2011年的省級面板數據實證檢驗了城鎮化進程對居民消費的影響,其結論是“城鎮化的積聚效應會促進居民消費,其外部成本效應則阻礙居民消費增長,而經研究發現,城鎮化的積聚效應大于外部成本效應,所以總體而言,城鎮化促進了居民消費增長”潘明清等:《我國城鎮化對居民消費影響效應的檢驗與分析》,《宏觀經濟研究》2014年第1期,第118頁。。二是對城鎮化與消費之間的關系進行研究。例如,廖進中教授對湖南省農村居民消費啟動與城鎮化的關系進行了實證研究,其結論是“城鎮化長期內有利于農村居民消費率的提高,啟動農村居民消費的作用要大于城鎮居民消費;農村居民消費變動又是促進城鎮化進而實現城鄉統籌發展的重要因素”廖進中等:《湖南農村消費啟動與城鎮化關系的實證研究》,《消費經濟》2009年第2期,第39頁。;再如蔣勇等老師利用1980~2012年的數據對城鎮化、產業結構與消費結構三者的互動關系進行了實證研究,其結論是“產業結構與消費結構存在雙向作用機制,而城鎮化與產業結構、消費結構之間存在單向因果關系,城鎮化對產業結構、消費結構升級具有極為顯著的拉動作用”蔣勇等:《城鎮化、產業結構與消費結構互動關系的實證研究》,《工業技術經濟》2015年第1期,第20頁。。三是城鎮化對于某一領域消費的影響。例如,黃震方教授等通過1994~2011年的旅游經濟數據研究了城鎮化進程對農村居民旅游消費的影響,其結論是“城鎮化對農村居民旅游消費增長呈單向因果作用關系,城鎮化是刺激農村居民旅游消費的重要力量”余鳳龍等:《中國城鎮化進程對農村居民旅游消費的影響》,《經濟管理》2013年第7期,第125頁。。再如王黎明教授等利用我國30個省市2000~2011年的面板數據,實證分析了金融發展、城鎮化和經濟發展對能源消費的動態影響,其結論是“城鎮化和金融發展對能源消費具有長期的正向影響效應,但經濟發展對能源消費的影響為負;能源消費對金融發展有正向的促進作用,而能源消費對城鎮化具有負向影響”王振紅等:《金融發展和城鎮化對能源消費的影響機理研究》,《統計與決策》2014年第17期,第135頁。

在學位論文成果方面,研究成果亦不算豐富,散見于一些碩士畢業論文之中。例如,復旦大學高娟的《我國城鎮化發展與城鄉居民消費關系研究》,湖南大學周微的《我國城鎮化發展對居民消費的影響研究》,湖南師范大學陳略的《城市化對擴大居民消費需求的影響——以湖南省為例》,西北大學潘龍的《城鎮化發展對城鄉居民消費的影響研究》等,這些研究在視角和方法上較為相似,結論也趨于一致,一定程度上流于同質化和重復研究。也有一些論文的視角較為新穎,如中國農業科學院劉磊的《城鎮化視角下的中國肉類消費研究》,其在對中國肉類消費情況進行細分歸納的基礎上,分析了城鎮化對于居民肉類消費的動態影響,并提出了適應城鎮化條件下居民消費特征的肉類產業政策框架。

中國對于消費文化的研究也起步相對較晚。1985年,楊成錫提出“文化消費”這一概念;1989年李新家發表《消費文化和文化消費》,正式開始探討物質生活和文化生活總的消費,提出使“消費成為一種文化,成為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表現形式。”李新家:《消費文化和文化消費》,《消費經濟》1989年第2期,第38頁。1985~1992年,中國在消費文化方面,特別是在精神文化消費方面,開始投入了較多的研究。這一時期,受到國家經濟發展及相關政策的影響,比較注重城鄉居民文化消費結構的研究,強調文化消費對物質消費的制約。楊魁、董雅麗:《消費文化理論研究——基于全球化的視野和歷史的維度》,人民出版社,2013,第9頁。在此之后,經濟學家于光遠1992年發表《談談消費文化》、經濟學家尹世杰1995年發表《關于消費文化的幾點思考》《略論消費文化》等論文,消費文化開始成為獨立于消費研究之外的一個全新的研究領域。中國對于消費文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對國外消費文化理論的譯介,二十年來,國外許多關于消費文化領域方面的前沿著作得到了翻譯和介紹,并對國內相關領域的研究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如西莉亞·盧瑞的《消費文化》、讓·鮑德里亞的《消費社會》、邁克·費瑟斯通的《消費文化與后現代主義》等。二是關于消費文化學科建設方面的探索,如對消費文化概念的探討、消費文化基本問題的研究、消費文化研究范式和理論框架的搭建等,如于光遠《談談消費文化》、尹世杰《關于消費文化的幾點思考》、《略論消費文化》等論文的發表;一系列消費文化教材和著作的涌現,尹世杰《消費文化學》、楊魁等的《消費文化——從現代到后現代》等,為創建消費文化學科奠定了基礎。三是開展了消費文化與各學科的交叉研究,如今國內對消費文化的研究可以在社會學、經濟學、歷史學、心理學、文學等多個學科上體現。進入21世紀的消費文化研究,其研究內容更加完整、形式更為多樣,人們對消費文化的認識也更為全面,研究成果也更為豐富。

就具體研究視角而言,主要有三種:一是基于哲學的視角,其研究內容主要是沿襲西方馬克思主義對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的批判性;二是基于后現代社會(或后工業社會)的視角,其主要是從經濟學和社會學交叉的視野出發,區分傳統社會和“消費社會”的不同特征;三是基于大眾傳播的視角,主要是從現代傳媒與“消費社會”互動的角度來開展研究。總體而言,雖然研究的方向和角度各不相同,卻大體基于一個共識:中國正經歷著從生產為主導的生產型社會到以消費為主導的“消費社會”的社會轉型過程;人們的消費不再是關注物品的使用價值,而是物品背后的文化意義及符號意義;現代傳媒的發展,特別是廣告業的發展則加速了這一變化的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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