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中國少數民族的差異性研究作者名: 丁賽 李克強 (瑞典)別雍·古斯塔夫森 (日)佐藤宏 瑞薩·漢斯姆斯本章字數: 9781字更新時間: 2018-11-08 18:05:49
第一章 緒論
中國在經歷了三十余年的改革開放、社會轉型和快速經濟發展后,各民族之間的差異性越來越明顯,這成了當下研究的熱點。中國55個少數民族共有人口1.14億,占總人口的比例是8.49%,主要聚居在5個自治區、30個自治州和120個自治縣。這些少數民族自治地方,面積占國土總面積的64%左右(郝時遠,2015)。民族多樣性特別是差異性對民族間和睦融洽關系的影響已經成為全球性問題。國內外學界對此的相關研究成果已很豐富,例如,針對非洲裔美國人、西班牙裔美國人和美國白人工資和收入水平不均等的分析研究是美國經濟學界的長期熱點之一。但是,國內學術界對漢族和55個少數民族的差異性研究還很不夠。本書主要基于中央民族大學經濟學院與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學與人類學研究所在2012年共同完成的“西部民族地區經濟社會狀況家庭調查數據(2011年)”(Chinese Household Ethnicity Survey 2011),著重分析研究不同民族間的差異性,尤其是漢族與不同族別的少數民族之間的差異,具體圍繞微觀的家庭和個體層面,包括了少數民族家庭的經濟生活狀況、收入分配、貧困狀況、語言能力與城市勞動力市場的競爭力、農村勞動力轉移、幸福感以及宏觀層面的各類經濟政策對不同少數民族家庭生計的影響等問題進行了較為深入的分析研究。
本書的作者為國內外從事中國少數民族問題研究的學者,主要采用定量分析方法,通過對城鄉不同地域的民族間差異性的微觀分析得到更為具體的結果并希望對未來的研究工作有所啟示。同既有的研究成果相比,本書各章所涉及內容的同類國內外定量研究成果還不多見,其主要原因是微觀調查數據的獲得較為困難。根據目前公開的統計數據只能了解民族地區與非民族地區的差異,無法借此對不同民族的差異性進行深入分析研究。本書所采用的分析數據來自對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內蒙古自治區、寧夏回族自治區、廣西壯族自治區、青海省、貴州省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和湖南省等七個地區城鎮、農村的家庭調查,調查共獲得家庭總樣本10516戶,個人總樣本41733人。
調查樣本的分布如下圖所示:

圖1-1 調查樣本分布示意圖
鑒于農村是我國少數民族更加集中聚居的地區,本書用六章的內容闡述了農村少數民族和漢族的差異性。其中第二章分析了調查的七個地區內農村不同民族間的收入差距;第三章探討了農村少數民族和漢族青年的語言能力、信息獲得與經濟機會的關系;第四章關注了農村不同民族家庭的老年人的退休與就業情況;第五、六章討論了中國農村政策、公共服務提供對不同少數民族家庭經濟的影響;第七章是對民族地區農村不同民族的幸福感研究。本書涉及城市民族間差異的研究共有兩章,第八章比較了勞動力市場中不同民族的就業和收入;第九章分析了民族地區城市勞動力市場是否存在收入歧視。涉及城鄉的兩章內容為第十一章農村不同民族的勞動力轉移影響因素比較和第十二章城鄉不同民族間的貧困狀況比較。本書的附錄重點介紹了調查數據的情況。
本書各章研究了中國不同民族在家庭和個人層面的經濟狀況差異,主要以下有七點結論。
結論一:調查數據覆蓋的七個地區的農村和城市中,不同民族間存在家庭收入差距。
自改革開放后,不同民族間的收入差距在不同空間層面上似乎都有所加劇。第二章的研究重點是西部民族地區的農村。根據“西部民族地區經濟社會狀況家庭調查數據(2011年)”中的農村漢族、蒙古族、藏族、回族、撒拉族、維吾爾族、哈薩克族、壯族、苗族、侗族、瑤族、土家族之間家庭人均純收入差距的分析研究,得到:
第一,同一省區內農村漢族與少數民族在家庭純收入上存在差距。其中內蒙古的蒙古族家庭人均純收入高于當地漢族家庭,其余地區的少數民族家庭人均純收入都低于漢族。新疆維吾爾族和廣西壯族同當地漢族家庭相比,家庭人均純收入的差距較為明顯。但如果在七個省區內進行比較,維吾爾族家庭人均純收入和壯族家庭人均純收入與漢族平均的家庭人均純收入間的差距顯著縮小。在被調查的11個少數民族中,湖南的土家族家庭人均純收入與七個地區漢族平均的家庭人均純收入間的差距最大,前者僅為后者的51%。
第二,農村家庭勞動人口的年齡和規模、以生產條件為主的物力資本和以家庭成員共產黨員身份為代表的社會資本對家庭人均純收入產生正向影響,少數民族對當地漢語的掌握水平與家庭人均純收入相關。家庭中16~60歲勞動人口平均年齡越大、家庭中16~60歲勞動人口比例越高,家庭人均純收入也越高;家庭16~60歲勞動人口中共產黨員的比例所代表的社會資本增加會提高家庭人均純收入;家庭人均耕地面積越大、家庭所在地區是平原會使家庭人均純收入增加;而家中不健康勞動人口的比例高和少數民族對當地漢話的掌握水平較低會降低家庭人均純收入。
第三,農村收入差距的影響因素分解結果表明,家庭人口規模對收入的貢獻程度在七個地區都較高;內蒙古、新疆、貴州黔東南州的農村家庭人均耕地面積對當地的收入影響程度較為明顯;寧夏、廣西農村家庭所處的地區是平原或丘陵使得家庭人均純收入高于位于山區的農村家庭人均純收入;青海、貴州黔東南州的農村家庭勞動人口比例,青海、湖南和廣西農村家庭勞動人口中共產黨員的比例也都對收入差距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內蒙古、新疆和廣西的少數民族與當地的漢族因民族差異表現出了收入差距。
第十章通過對“西部民族地區經濟社會狀況家庭調查數據(2011年)”中的城市調查數據進行加權和校正選擇性偏差后發現,在民族地區,城市少數民族家庭比漢族家庭人均收入更高,并且少數民族在家庭人均收入上的這種優勢并非來源于少數民族的優惠待遇。在第十章的模型估算結果中,不同民族的變量系數有利于漢族,而不是少數民族。例如,優秀的語言技能對漢族產生積極影響,與之形成對照的是,普通話能力差對少數民族產生更大的負面效應。
相反,城市少數民族享有的明顯收入優勢歸功于這樣一個事實:西部民族地區的城市少數民族與這些地區的漢族居民相比,大學畢業率更高、平均年齡更低。很多替代性解釋都可以論述這一優勢的存在。一種解釋是,一些自治區有少數民族大學,并且這些大學優先錄取所在區域的少數民族學生。吳曉剛(2012)提出的另一種解釋是自治區的城市地區為農村地區少數民族提供創業的可能性。這種創業前景可能彌補城市勞動力市場的歧視性就業障礙。還有另一種猜測是“民俗旅游”是許多城市少數民族地區的收入來源。事實上,一些民族大學已經開設了旅游專業。
總之,城市少數民族家庭收入優勢凸顯了年輕勞動力從農村向城市轉移,顯示出活力的重要方面,這一活力揭示了提高教育成果等因素對少數民族的作用。這一優勢不能歸結為少數民族地區城區反向歧視或優惠待遇的結果。恰恰相反,這一優勢似乎是由居住在這些地區的少數民族與漢族的屬性的真正差異造成的。
結論二:西部民族地區的農村少數民族盡管比漢族窮,但由于生活方式、文化、人際交往、主觀態度的原因,卻比漢族感覺更加幸福。
本書的第七章圍繞影響主觀幸福感的物質和非物質的決定因素的相對重要性進行了分析,通過提出并檢驗了五個假設后發現少數民族和漢族的幸福感數值是一樣的,但考慮到他們更低的收入狀況以后,少數民族實際上固有的(即有條件的)幸福感要高于漢族。研究發現的具體結論為:
第一,通過幸福函數的分析得知少數民族變量對其幸福感有直接的正向影響,也就是少數民族比漢族的幸福感更高。然而,較低的絕對收入和在村內的收入位置所體現的相對收入狀況減少了少數民族的幸福感,使得少數民族的絕對幸福感和漢族一樣。
第二,少數民族幸福函數和漢族幸福函數統計結果出現差異,通過分解分析更準確地測算了少數民族變量對幸福感的影響。漢族擁有較高的以收入為代表的資源稟賦增加了他們的幸福感,但是這種優越性幾乎被少數民族對于感受幸福的巨大內在能力所抵消,特別是少數民族從家庭和朋友兩個方面顯著提升了幸福感。
第三,我們對回族、苗族、侗族、維吾爾族等八個民族的分析顯示了他們各自有條件的幸福感分值方面的明顯不同。蒙古族、回族和侗族比漢族更加感到幸福,藏族、苗族和壯族則和漢族相差無幾,但維吾爾族卻沒有漢族幸福。這些結果可能反映出文化的不同或者對民族差異認定的不同。主觀態度對幸福感很重要,例如,家庭的重要性會顯著增加回族的幸福感,收入預期的不足會降低維吾爾族的幸福感。
第四,通過檢驗,少數民族聚居區內的主體少數民族更幸福這一觀點沒有被證實。利用幸福函數我們發現村內人口最多的少數民族和非村內人口最多的少數民族的幸福感沒有區別。
第五,針對少數民族是否比漢族更不在意物質條件這一觀點,第七章進行了相關檢驗,但沒有證實少數民族面對比漢族更低的絕對家庭人均收入前提下對現有家庭人均收入狀況更加滿意的假設。而可以明確的是,家庭和朋友是少數民族提升其幸福感的兩大重要原因。
結論三:不同少數民族青年對國家通用語言——普通話的掌握能力與其獲取信息和經濟機會息息相關。
一個國家的通用語言是語言資本的核心形式,對國家通用語言的掌握能力在社會分層和流動的過程中有著一定的作用,人們對這種作用知之甚少。第三章以中國西部少數民族地區的農村年輕人為研究對象,試圖探究他們獲得這種語言資本的方式并闡述擁有這種語言資本對他們的意義。最后得到了三個主要結論:第一,以普通話為標準的語言資本在“西部民族地區經濟社會狀況家庭調查數據(2011年)”中有很大的變異性。差距最大的是在新疆,當地漢族居民的普通話能力非常好,但是少數民族居民的普通話能力較差。在其他一些省份,不同民族間的差異非常小。第二,普通話通過網絡使用的形式與信息獲取密切相關,而少數民族語言與信息獲取沒有顯著的相關關系。第三,少數民族青年的經濟機會與普通話能力息息相關,而與少數民族語言能力無關。
雖然這些變量之間排除語言資本對信息獲取和就業收入的因果聯系后還有復雜的理論關系,但第三章采用的模式提出了一些關于語言和不平等的見解。第一,青年人普通話能力和少數民族語言能力的不同與就業方式的不同存在很大的關系。在Bourdieu(布迪厄)的概念中,所有語言是為市場產生的也是通過市場存在及表現它具體的屬性。不同的“市場”賦予特定的語言產品不同的價值,而“語言共同體中的每一位發言者都擁有一定數量的語言資本”,這讓他在特定市場產生被高度重視的表達方式。研究結果表明,普通話水平高的人與少數民族語言水平高的人活躍在不同的語言市場和經濟市場,他們各自在未成年早期形成的不同模式可能在整個生命過程得到積累和鞏固。
第二,普通話能力與教育相關,例如,人力資本低的人可能更缺乏語言資本。此外,那些經濟狀況最脆弱的人群,往往是那些缺少教育和沒有語言資本的人,他們也更容易缺乏信息。青年人生活中各種各樣不利因素的組合代表了不同資本形式——語言、文化、人力、經濟和象征等可轉換的一面。從Bourdieu寫的關于歐洲的案例和Loos舉的例子看,“良好的教育(人力資本和文化資本)意味著掌握好一門外國語言(語言資本),這可能有助于在一家跨國公司獲得一份好的工作(經濟資本)和獲得聲望(象征資本)?!痹诋斍扒闆r下,對于農村青年,一個“良好的教育”,其隱含的人力和文化資本可以部分地由普通話能力來體現。對于說方言和少數民族語言的人而言,在勞動力市場上,普通話能力的缺乏可能讓人們對他們的其他資本形式質量也產生懷疑,如人力資本和文化資本,從而整體上就損害了他們的“市場”價值。
雖然“西部民族地區經濟社會狀況家庭調查數據(2011年)”中對語言能力的測量還不夠精確,這個問題的確形成了一個限制性因素。但這種模式的研究結果表明了已被記錄的一種常識性的觀點,即語言資本在中國的分層過程中可能是很重要的。進一步的研究需要闡明當地環境如教育基礎設施、跨文化交流環境、民族語言成分和當地的自然勞動力市場在塑造語言、信息和經濟機會之間關系上的作用。此外,對語言資本、勞動力市場差異和語言能力聯系的詳細研究,會增加我們對語言在中國社會分層過程中的作用的有效理解。最后,非少數民族青年在某些情況下也只有低層次的語言資本階段。這一發現表明,說方言類似于說少數民族語言,在獲取經濟機會時也會遇到象征性的或直接的障礙,但是,這些“隱形語言”是很難用當前數據記錄的。將來的研究可以進一步探討方言在教育和勞動力市場中形成的優勢和劣勢。
結論四:民族地區的農村,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標準下少數民族貧困發生率都高于漢族;城市中,絕對貧困標準下少數民族的貧困發生率低于漢族但相對貧困標準下少數民族的貧困發生率高于漢族。
民族地區是貧困人口最多、貧困面積最大、貧困發生率最高的地區,也是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難點和重點所在。第十二章通過分析研究2011年調查數據中的七個地區的漢族和少數民族城鄉貧困分布狀況和貧困發生的影響因素,得到的主要結論有以下幾點。
第一,在絕對貧困標準下,2011年民族地區農村少數民族貧困發生率高于漢族,城市少數民族貧困發生率低于漢族;城市漢族和少數民族的貧困發生率都比農村要低,城市少數民族的貧困發生率因地區不同與漢族貧困發生率呈現出高低不等的分布,且兩者差距低于農村。
FGT貧困指數通常包括三個,FGT(0)是貧困發生率,FGT(1)是貧困差距率,FGT(2)是平方貧困距。Forster, Greer和Thorbecke在1984年提出了該指數農村少數民族貧困發生率FGT(0)和代表貧困深度的FGT(1)指數均高于漢族,表明貧困強度的FGT(2)在除內蒙古和貴州外的其余五個地區也是少數民族高于漢族,其中廣西農村漢族和壯族、新疆農村漢族和維吾爾族的絕對貧困發生率差異顯著。城市中,湖南、廣西的城市少數民族絕對貧困發生率低于漢族,其余五個地區少數民族絕對貧困發生率略高于漢族;同西北相比,南方城市漢族和少數民族的絕對貧困發生率差異略小。
第二,在相對貧困標準下,農村的少數民族貧困發生率明顯高于漢族,其總體狀況和差異同絕對貧困標準下的狀況基本一致。城市相對貧困標準即低收入家庭標準下,七個地區城市漢族相對貧困發生率低于城市少數民族。西北四個省區的城市少數民族相對貧困發生率都高于城市漢族;南方三地的城市漢族相對貧困發生率都高于城市少數民族。城市漢族和少數民族的相對貧困發生率差異在南方三地低于西北四省區。
第三,將貧困人群按年齡劃分后發現,民族地區農村16~60歲勞動人口的貧困發生率最低,兒童貧困發生率和老年貧困發生率因不同地區和民族表現出了差異性,新疆和廣西的三個不同年齡人群的貧困差異最大。在相對貧困標準下,農村三個不同年齡段的貧困發生率差異同絕對貧困標準下的情況大致相同。農村漢族和少數民族之間,除內蒙古漢族的貧困發生率在三個年齡段都明顯高于少數民族外;其余地區漢族貧困發生率都基本低于少數民族,尤其是新疆和廣西的農村,不同民族貧困發生差異更為顯著。
城市絕對貧困標準下,七個地區的城市中不同民族和不同年齡間的差異都明顯縮小,且漢族的貧困發生率高于少數民族貧困發生率??傮w上,少數民族老年貧困發生率最低,勞動人口貧困發生率居中,兒童貧困發生率最高;漢族勞動人口貧困發生率最低,其次是老年貧困發生率,兒童貧困發生率也是最高。相對貧困標準下七個地區的總體趨勢與絕對貧困標準下的狀況表現出了一致性。
第四,教育水平的提高、家庭人均耕地面積增加以及相對于山區的平原和丘陵居住地都會減少農村0~15歲兒童、16~60歲勞動人口和60歲以上老人的貧困發生概率。家中兒童數量、家庭人口規模以及老人與子女或孫子女共同居住都對貧困發生有顯著的正向作用。相對于漢族家庭,少數民族家庭的貧困發生概率更高。勞動人口中的社會資本變量都對貧困發生有顯著的負向作用,老年人口中該變量不起作用,家庭勞動人口中鄉村干部的比例在兒童人口中也有顯著的負向作用。
城市勞動人口的人力資本、社會資本的提高和就業會減少貧困發生的可能性;家庭人口規模和不健康的家庭成員比例的上升會增大貧困發生的概率。與農村不同的是,南方城市少數民族家庭相對于漢族家庭的貧困發生可能性更低,而北方少數民族沒有表現出比漢族家庭更高的貧困發生可能性。
結論五:民族地區農村公共轉移支付中的農業補貼、農村社會保障項目的實施起到了再分配縮小收入差距和減少貧困的作用。而村級公共投資項目中,少數民族村得到了更多的優惠政策,縣級政府更重視公共投資的財政效率。
隨著中國西部大開發戰略的實施和新農村建設,西部民族地區公共投資項目和公共轉移支付力度在21世紀初明顯快速增加。
第五章的研究證實了農村稅費改革、農業補貼和農村社會保障項目的實施起到了公共轉移支付再分配縮小收入分配差距的作用,徹底扭轉了自20世紀初期公共轉移支付再分配擴大收入分配差距的情況。雖然凈公共轉移在全部家庭收入中所占份額較?。ù蠹s占了全部樣本家庭的5%),卻表明長時間傾向于城市的公共政策發生了轉變。該章同時還發現了公共轉移支付再分配中的民族差異及其對貧困的影響。第一,農產品補貼作為公共轉移支付中占比最大的部分,漢族家庭比少數民族家庭受益更多。也就是說,在相同的政策下,漢族家庭相對于少數民族家庭能獲得更多的農村產品補貼。此外,少數民族家庭中與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的顯著性表明對于少數民族家庭獲得農業補貼的重要性大于漢族家庭。第二,公共轉移支付中的農產品補貼和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對少數民族家庭的緩解貧困作用小于漢族家庭。第三,農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對少數民族家庭的減貧作用更突出,尤其體現在縮小少數民族家庭間的貧困差距方面。
另外,第五章還發現公共轉移支付的平均水平和再分配作用在不同地區存在差異。這些都表明我國農業補貼和社會福利的高度分散,從而形成了公共轉移支付在地區和民族間的復雜差異。本章再次證實了林萬龍等已論證過的觀點,即:公共轉移支付越集中,地區和民族均等的效果就越明顯。
第六章經過對“西部民族地區經濟社會狀況家庭調查數據”(CHES)數據中的行政村調查數據分析后發現,在2007~2011年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過程中,村級公共投資項目數量明顯增多了。從縣政府目標、村莊治理以及當地農民的需求對村級公共投資項目的位置選擇以及它的財政預算分配結構角度進行解釋和估計,得到以下觀點。
第一,關于縣政府目標,第六章分析發現政府更加偏愛少數民族村莊,同時也更加注重對村級公共投資的財政效率的考慮。第二,一個村莊的社會資本以及鄉村自治,影響了公共投資項目的位置分配。第三,關于當地農民的需求,與現有的一些文獻相反,沒有發現勞動力轉移規模提高會減少當地居民對公共投資的利益。相反,結果顯示勞動力轉移規模提高的同時,當地的公共投資也在增加。
第六章還進行了一個村級公共投資項目的研究案例,闡明了受訪家庭兒童所上的完全小學狀況。盡管大部分小學都具備基礎設施,但還是有相當部分的小學面臨危房的問題。對學校整合政策的考察,再一次證明了少數民族村存在優惠政策。
結論六:民族地區城鄉勞動力市場中,女性尤其是回族和維吾爾族女性的勞動參與率低。研究表明在勞動力市場沒有少數民族收入歧視;如果存在一定的歧視也因為少數民族通過教育水平的提升獲得較好的工作機會而得到補償。
第八章針對民族地區城市勞動力市場進行了分析研究,研究結果表明各民族之間和不同性別在勞動參與和收入方面存在明顯差異。第一,各民族女性在就業方面差異明顯而男性在收入差距方面尤為明顯。第二,各民族在勞動力市場參與方面的差異性十分明顯,尤其是女性??刂屏藚^位變量后,回族和維吾爾族女性的工作可能性較低,與之相比的是哈薩克族女性,她們的工作可能性顯著高于維吾爾族女性。其他民族沒有表現出與漢族的顯著差異。有趣的是,對于維吾爾族和哈薩克族來說,如果他們是當地的主體民族,那么其參加勞動的可能性會減少;特別是哈薩克族的邊際負效應十分大,超過了邊際正效應的補償。第三,通過收入方程的測算,我們發現當一個民族是當地主體民族時,這種民族之間的收入差距對他們是不利的。對于回族、土家族、維吾爾族、哈薩克族、壯族、苗族、瑤族來說,當地主體民族的男性通常收入會更低一些。最后,分解結果表明,即使將個人特點設為常量,還有一些不能解釋的差異存在于土家族和維吾爾族男性身上。
第八章的研究結果也和第九章有所呼應,且第九章的內容也補充了對上述問題的理解。最后,應該注意到2011年“西部民族地區經濟社會狀況家庭調查數據”也僅集中在7個樣本地區。所以,得到的研究結果并不能夠在總體上概括西部民族地區的城市和中國城市勞動力市場狀況,尤其要指出的是,在這里與各民族比較的漢族并不能完全擴展為中國城市地區的漢族。
關于勞動力市場尤其是城市勞動力市場是否存在對少數民族勞動力歧視的討論一直在持續。很多少數民族自己也表示由于民族身份的緣故在找工作和適應工作的過程中遇到很多困難。第九章的分析研究結果證實,在勞動力市場不存在少數民族收入歧視;如果存在一定的歧視也會因為少數民族通過教育水平的提升獲得較好的工作機會而得到補償。第九章通過使用收入回歸模型發現少數民族全體特別是45歲以下的少數民族,幾乎不存在收入歧視。對于“有差異”的少數民族,尤其是45歲及以上的人群,他們的少數民族地位會影響收入,表現出一定的收入歧視。但少數民族精英群體通過良好教育的補償方式獲得了較高的工作收入。
從公共政策的角度來看,少數民族的優惠政策需要更加集中,優惠范圍應只針對貧困少數民族,幫助他們提高教育水平。從更大的意義上說,這些結果有力地表明了少數民族對待就業競爭的反應策略,他們積極地尋求替代途徑和策略,以實現在就業市場的成功。
第四章論述了生活在七個少數民族地區中農村老人勞動參與退休的生活變化。對于老年女性,與成年子女共居將會改變他們的勞動參與,即遠離以市場為導向的非農勞動,更多從事以當地為導向的農業勞動。對于老年男性來說,并沒有表現出這種傾向。
模型結果顯示,除教育變量之外,最能影響調查地區農村老年人勞動參與的變量是年齡、是否殘疾、是否寡居和少數民族身份。相比大多數的少數民族,漢族老年男性將會更少地參與勞動;但不同的少數民族中,老年男性的勞動參與比例有很大差異。對于女性老年人來說,回族和藏族相比漢族參與勞動比例更低,但是蒙古族、苗族、壯族、侗族、土家族將更有可能參與勞動。土家族和漢族之間的差異在男性和女性中表現得十分突出。維吾爾族在少數民族中較為獨特,在調查數據中,維吾爾族老年女性參加勞動的比例很低,而老年男性則相反。通過分解研究發現,如果不考慮文化因素,漢族應比其他少數民族有更多的勞動參與。但調查數據顯示,少數民族老年男性和女性的勞動參與比例超過漢族,唯一的原因應該是文化的差異。
第四章的結論對于農村勞動力轉移、老齡化和社會保障問題的解決和政策制定也許能有一定的啟示。隨著農村勞動力轉移速度的加快,農村老年人很快會發現他們較之從前繼續從事勞動的可能性會大大提高。是否寡居和年齡會對老年人選擇從事市場性工作或退休形成顯著影響。政策制定者需要考慮當寡居的老年人真正意識到他們獨自在農村生活時會發生什么。同時也需要注意老年人在年齡不斷增長過程中,文化對其工作、生活安排的影響。
結論七:西部民族地區大多數少數民族家庭與漢族家庭相比,在勞動力流動上有著參與少、時間短的共同特點。
第十一章的分析集中于西部民族地區不同少數民族的農村勞動力流動??傮w而言,家庭勞動力的流動在不同少數民族中有所不同,且受到家庭特點的影響。在一般情況下,雖然有著家庭特征的影響,但大多數少數民族家庭與漢族家庭相比,在勞動力流動上有著參與少、時間短的共同特點。對此的解釋至少有兩方面:第一,少數民族群體因個人或文化偏好選擇不進行流動,或流動的時間較短。第二,少數民族群體對流動成本的預期比漢族家庭高,如缺乏市場中的目標信息,或在市場上感覺到被歧視。少數外出流動者面臨更高的尋找工作機會的成本,這同樣可以解釋為何其流動的持續時間較短。也就是說,如果少數民族群體在目標區域中尋找工作不成功,大多會選擇重返原住地。
在進一步分析某些家庭人力資本和有形的物質資本的變化是否將促進少數民族流動率接近漢族流動率時發現,增加教育程度,例如提高維吾爾族和侗族的受教育年限將會增加流動概率。鼓勵苗族和其他少數民族參與本地非農就業也會增加他們的流動概率。很明顯,在某些情況下改善少數民族家庭的人力資本和有形資本會增加其流動率。這些發現關乎農村勞動力轉移政策,將增加少數民族流動的積極性以提高在貧困偏遠地區的農村少數民族的福利。
參考文獻
Wu, Xiaogang, and Guangye He. 2014. “Changing Ethnic Stratification in Contemporary China.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SC Research Report, Ann Arbor, MI.
赦時遠,2015,《民族區域自治:中央民族工作會議講了什么?》,《中央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