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客棧的位置正處在悾慏城的西側,可算是一個重要的交通要塞。
如果你在這種地方待得久了,你就會習慣很多不一樣的生活方式,譬如詩人的浪漫。強人的兇狠,商人的狂妄,獵人的謹慎,流人的放縱。
那些被驅逐離開的人大多是與這個地方有著一些格格不入的情感,可即便如此,卻也留下了自己與這圣都的一份深深的羈絆。
來過這里的人,無論是失望也好,寂寞也罷,在這個地方待過的日子,都深深的刻入了骨髓,永遠都不會忘記。
燈光微暗,荀丹呆呆的坐著,卻不由得有點瞌睡。
眼前,卻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荒漠,荀丹的手上空無一物,徒步向前走去,想要去穿越那片荒原,那地方很冷,沒有水,也沒有食物,可他卻只能向前不斷的走著,仿佛有什么人在后邊追著他一般,口很干,很澀,澀的如同含了一抔干燥的沙子一樣。
當!
下顎猛地一蕩,荀丹醒了過來,他望地上望去,小狐還如方才一般乖巧的趴在身旁。而自己坐位旁邊,卻坐著一個陌生孩童。
但仔細一看,荀丹才發現這并非孩童,而是一個侏儒,侏儒身著錦衣,腰間別劍,眉目卻甚是濃密,有一股不容褻瀆的氣魄。
“你就是荀丹吧?”侏儒開口問道。
“正是。”
“你的情況,姜風已經和我說過了,另外,我就是承澤藥鋪的主人,燕謊。”
荀丹吃了一驚,弦澈所說的那個能夠幫自己的醫術高超的承澤藥鋪店主居然會是眼前這個還沒自己一半大的侏儒。
“和我來吧。”燕謊沒有多講廢話,直接進入了主題。
繞過客棧外圍層層疊疊的房間,燕謊將少年帶到了一間外表看來并不不如何引人注目的包間,打開房門,荀丹發現這個房間原來卻如同半個廳堂這么大,只是由于擺滿了各種藥架,而反而使得此處顯得有些狹小局促。
燕謊將房門關上,將荀丹帶到一張椅子旁,熱情招呼道:“不用拘束,坐吧。”
荀丹望了望四周,將拐杖放向一旁,不安的坐了下來。
燕謊仰頭凝神觀望,沉重注視著他。
“你多大。”燕謊問道。
“還未到二十,但也快了......”
“你說自從患病后常出現幻覺?”
“是的。”
“有婚配嗎?”
“沒有。”
“你小時候所生活的環境是?”
“塞北人煙稀少的荒漠地帶,后入楓門之后便未有再回去過。”
......
就如此,燕謊簡單地把脈,將荀丹身體內部的情況了解了一番,又多問了幾個荀丹有些無關痛癢卻莫名其妙的問題,一邊記錄著,一邊埋頭思考著,似是思考著這些信息其中的聯系。
久之,燕謊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燕謊卻并不著急,他淡定坐在荀丹另一側,瞇眼小憩,似乎是在思考。
終于,他開口了。
“實話說,你的癱瘓很特殊,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案例都要特殊,所以治療方法也......”
“沒關系,我有這個心理準備,您盡管放心說吧。”
此時,荀丹的手心已經冒出幾滴冷汗,嘴上卻仍強作鎮定地說。
木桌,沙漏的沙一滴滴的落下,時間那樣漫長。
“不必緊張。”
燕謊笑了笑,拍了拍荀丹的肩,“放輕松,對于你這個情況,我還是有至少七成信心的,但前提是你能夠配合。”
荀丹愧然道:“我早已是必死之人,本早已該在幾個月前死去,如今卻憑著得前輩們的相助,貪活了如此久,前輩若對于晚輩有什么要求,晚輩必然會竭力配合,只是......”
似乎是看出了荀丹眼神中的疑心,燕謊突然呵呵笑道,“你是不是不懂我與你無親無故,為何會這樣無償救一個如你這般棘手的病人。”
荀丹被猜中了想法,心中吃了一驚。
“晚輩何來懷疑前輩的心思?”
“你倒是老實的很,一點也不像你師父。”燕謊道。
荀丹臉上微紅,一時倒也沒弄清楚這話是在夸他還是貶他。
“你如今的性格,在悾慏城里行走是要吃虧的。”
“這里的人與外邊不同,但卻也比外邊要有趣......”燕謊一邊打量著他,一邊惋惜嘆道。
“你初來悾慏城,還有很多規矩不懂,若要完全搞明白,還需要花費很多的時間......”
荀丹一邊聽著自己無法理解的說教,但還是恭敬的點著頭稱是。
“下個星期同一時間,你再來這兒一趟,這兒是新藥,賬還是賒著吧,如有個如何,我隨時可以去找你師父要,這個藥可以助你定神,勉強能夠緩解你的癥狀。”
“明白。”荀丹禮貌回道。
“行了,今天就到這兒了,下星期記得來啊。”
出了客棧,走在空蕩蕩的大街上,此次之行,荀丹非但沒有感覺到絲毫的舒緩,冥冥之中,卻感覺自己反而背上了更沉重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