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衛澤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難以想象的疼痛從腰部擴散開，沿著脊椎一路沖向大腦，就好像是潮水一樣，一次次沖刷著他的神經。

肌肉下的血管如同蚯蚓一樣瘋狂蠕動，冷汗浸濕了他的后背，他整個人就像是從水里被撈出來，然而當那股疼痛退去，他重新恢復對身體的控制，卻驚訝的發現自己握槍的右手竟然不再顫抖。

藥劑……產生效果了嗎？

來不及檢查現在身體的狀況，不遠處的那個殺手已經舉起了手槍。

目標是車里的金煕妍和賈德。

從槍口到心臟的距離只有六英尺，令人絕望的數字。

但今晚在這里的人是衛澤。

沒有他的允許，就連死神也帶不走他要留下的人。

子彈對撞的火花，宣告了傳奇的回歸。

武田小野在停車場中奔跑跳躍，不敢有片刻的停歇，因為一旦他停下腳步，身后的子彈就會追上他。

好強！

這已經是短短五分鐘的時間里，殺手獵人不知第幾次在心中發出這樣由衷的感慨了。

對方的強大完全超出了常識的范疇，期待已久的對決，真正展開后卻變成了他單方面的挨打。

一面倒的局面。

毫不留情的碾壓。

竭盡全力也只是勉強保住性命，根本沒有辦法組織起有效的還擊。

武田小野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么狼狽過了，自從成為職業殺手后他一直保持著苦行者一樣的生活方式，嚴格控制飲食作息，通過大量高強度的練習不斷磨煉著自己的槍技，光是射擊訓練他每天都要進行上千次，還有拔槍收槍，彈道心算……甚至就連睡覺的時候也會抱著手里的Hardballer。

終于將槍法鍛煉到今天的水平，如機器一般精準，真正的殺人技。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現在的射術已經達到了人體的極限，無法再向上突破。

然而對面的家伙卻是完全不同的風格。

武田小野敢打賭，對方每天練槍的時間絕對達不到一個小時，隨隨便便的瞄準，隨隨便便的扣動扳機，從不考慮任何外界因素，風速，濕度……全都拋到腦后，也不會刻意的去計算彈道，但最終射出的子彈永遠能夠到達心中所想的那個地方。

一點道理都不講。

比起科學，這更像是一種巫術。

如果說武田小野把槍法練成了身體的一部分，那對于對面的家伙而言，槍法更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的生理本能。

所有槍手夢寐以求的無上境界。

武田小野一直以為這種事情只是都市傳說，沒想到今天竟然可以親身領教。

不行，還要更快！停下就意味著死亡，而死在這里的話就沒法繼續體會這種美妙的時刻了。

獵人殺手的身影在水泥柱和車輛間做著無規則的高速移動。

明明隨時都有可能死掉，但武田小野的身體狀態卻是前所未有的出色，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他幾乎感覺不到疲憊，小腿充滿了力量，而那張一絲不茍的嚴肅臉龐上更是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雖然從開戰至今一直在像只喪家之犬一樣狼狽逃竄，但武田小野并非沒有收獲。

傳說中的最強槍法的確厲害，但也不是毫無破綻。

或者說受握槍的人自身狀態的影響，讓他看到了一絲活下去，甚至殺死對方的希望。

即便這希望極其渺茫，但等待一向是他的美德。

優秀的獵手，永遠都充滿耐心。

這場游戲遠沒有到要結束的時候。

這個層面上的頂尖高手，自身的第六感往往都是極其敏銳的，雖然從技術層面上武田小野看不到任何機會，可冥冥中，他卻能感覺到對面在心理層面上的一絲生疏。

這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明明有著那樣驚人的槍法，但卻好像很久沒有開過槍一樣，這種事情無論如何都說不通。

但他現在必須要依靠自己的判斷。

武田小野的目光轉動，瞥到了又一隊沖進停車場的獵人。

然而現在的他已經對這種雜然無味的垃圾食品已經沒什么興趣了。

不能讓這些家伙破壞了這場精彩的演出。

武田小野冒著中彈的風險，抬手射出五發子彈，將那些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后來者一一點殺。

但他也為自己的瘋狂舉動付出了代價，左肩上不出意外的多出了一個血洞。

還真是一點都不能放松呢。

新添的傷口并沒有拖累武田小野的速度，反倒更進一步刺激了他的神經。

這種在死亡邊緣游走的經驗對他來說前所未有的新奇。

人類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物種不是嗎，越是接近死亡就越是能感受到生命旺盛的活力。

武田小野在心中默默計算著對方射出的子彈數，等到彈夾空下的那一刻就是他吹響反擊號角的時候。

…………

衛澤并不知道對手在打著什么主意，老實說他也不在乎。

只是有一槍沒一槍的隨便亂射應付著差事，解決了金煕妍那邊的危機后他就把主要的注意力又放回到自己的身體上，到目前為止沒有發現什么異常，在那恐怖的疼痛消失后他似乎恢復了健康，并沒有像那些實驗小白鼠一樣掛掉。

相反，折磨了他六年的震顫就這樣消失不見。

當然因為很長時間沒開過槍，和巔峰相比現在的他的水平還是有點滑落，不過既然已經解決了最源頭的問題，之后只要找個射擊館隨便做點訓練，再接兩個委托熱下身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所以，自己現在就算是回來了？

衛澤摸著下巴，并沒有刻意控制彈藥消耗，于是就這樣隨隨便便射光了彈夾里的所有子彈，幾乎在同一時刻武田小野也停下了腳步，從腰間拔出從未示人的第二把槍，一左一右迅速扣下扳機。

這是獵人殺手隱藏的終極殺手锏，武田小野對于時機的把握很完美，在這么點時間里沒有人可以同時應付兩顆子彈。

和技術天賦無關。

只是最純粹的數學。

武田小野的雙眼中爆出一抹興奮之色。

來吧，就讓我來見證傳說的落幕吧。

然而對面的衛澤沒有露出任何驚慌，只是不緊不慢的換上新彈夾，壓下扳機，子彈從槍膛射出，撞上第一顆子彈后改變了彈道，又和第二顆子彈相撞，最終迫使兩顆子彈都發生了偏離，擦著他的耳朵飛過。

什么鬼？！

武田小野瞪大眼睛，就算以他的心智和冷靜這一刻也忍不住失神。

主要是眼前發生的一幕委實太過匪夷所思，已經完全顛覆了他的三觀。

這已經不能算是槍法了，更像是某種神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