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三 史料整理的組織化

有組織、有計劃地對史料進行整理,是中國經濟史學形成階段的突出特點,這與此前以個人為主的史料整理有根本的區別。整理過程中,目標明確,規劃周全,利用分工合作,對有關史料進行全面整理,極大地提高了工作效率,節約了社會成本。這在中央研究院社會科學所和“食貨派”的實踐中都有突出體現。

湯象龍主持的明清檔案財經史料的整理,參加工作者最多時達52人,抄錄整理的材料達12萬件,其中一半以上采用了統計表格的形式,此外還收集了大量的其他文書資料。李根蟠:《開創功 未盡才——2009年3月6日在湯象龍先生拜年誕辰追思會上的專題發言》,湯象龍研究室編《中國經濟史學科主要奠基人 湯象龍先生百年誕辰文集》,西南財經大學出版社,2010。盡管這些資料絕大部分直到今天還沒有公開出版,但培養了數代經濟史學者,使中國社科院經濟所成為中國經濟史研究的學術主脈。陶希圣以整理史料相號召,1935年9月,在北京大學法學院設立中國經濟史研究室,組織人員將二十四史有關社會經濟史的記載,分條記錄,分類匯存。他們最先從事的是唐代經濟史料的整理,經過一年工作,將所搜輯的史料編成《唐代經濟史料叢編》八冊,交北京大學出版部出版。其中《土地問題》《寺院經濟》《唐代之交通》三種印行面世,其余只印成清樣,未及正式出版發行,抗日戰爭就全面爆發,事遂中輟,直到20世紀70年代才全部出版。“食貨派”還對中日文書籍雜志中的敦煌戶籍丁籍資料進行了整理,1936年8月刊于《食貨》專刊“唐戶籍簿叢輯”中。之后,他們計劃整理宋代經濟史料,但是由于抗日戰爭爆發,工作被迫中止。李源濤:《20世紀30年代的食貨派與中國社會經濟史研究》, 《河北學刊》2001年第5期。《食貨》雜志刊登的文章,其中不乏馬非百《秦漢經濟史料》這樣的史料匯編,同時大多數在收集整理資料基礎上的專題研究,也被稱為“研究資料”。李根蟠:《中國經濟史學形成和發展三題》,載侯建新主編《經濟—社會史:歷史研究的新方向》,商務印書館,2002。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學者為整理經濟史資料、推動中國經濟史研究和經濟史學科發展提出了系統而具體的規劃,其中很多由于條件所限,無法落實,但從中也可以看到學者們振興中國經濟史學的強烈愿望。其中陳嘯江的《中國經濟史研究室計畫書》一文和衛聚賢的《編纂中國經濟史的組織計劃》一文最具代表性。分別刊于《現代史學》1937年第3卷第2期和《說文月刊》1940年第2卷第1期。有學者稱,這兩篇可以看作中國經濟史學科整體發展規劃與建設的方案書。楊祖義:《〈現代史學〉與三十年代的中國經濟史學研究》, http://www.docin.com/p-555551192.htm1。文中說“1949年”似乎有誤,這兩篇文章分別發表在1937年和1940年,說20世紀三四十年代似乎更妥。

陳嘯江的計劃是為中山大學法學院成立的中國經濟史研究室所做的學科發展規劃,其中對學科建設目標、研究中國經濟史意義、研究方針、研究步驟、設備、研究人員構成、第一期工作綱領等方面做了詳盡設計。“鑒于時下研究風氣之弊,或急近功,或囿成見,其結果雖亦綴拾成文,但繩以嚴正科學之眼光,則多不值一讀”,特制定了“研究方針”,首先即以切實搜集材料為目標。為矯正當時“搜集者仍缺乏廣大之眼光,而有流入繁瑣無用之弊”,擬做有系統的搜集,“務使不遺不濫,恰適其用”。其第一期(民國二十五年秋季至二十七年春季)工作綱領八項,首項即為搜集中國經濟史料——以完成《廿六史經濟史料匯編》《各省地方志經濟史料匯編》《各代叢書散集經濟史料匯編》三大經濟史料匯編為目標。其計劃之宏大,與“食貨派”和中央研究院社會科學所的工作不遑多讓。

與陳嘯江的研究室計劃不同,衛聚賢的計劃是編纂一部最全面的《中國經濟史》。他認為,“研究經濟史的工作,當然先應從搜集材料下手,但這巨大的工作,非私人經濟力量所能辦到,應由財政經濟機關編輯最為適宜”。考慮到機關工作效率低下,他提出了“半工半包制”的組織方法,從經書、史書、子書、文集筆記、志書、外國書及其他文獻中搜集經濟史資料,分為農業、工業、商業、礦業、經濟學說、貨幣、財政、其他八類加以整理,計劃用六年時間,編成中國農業史、中國工業史、中國商業史、中國礦業史、中國經濟思想史、中國貨幣史、中國財政史等,以此為基礎,再纂成一部規模宏巨的《中國經濟史》。衛聚賢:《編纂中國經濟史的組織計劃》, 《說文月刊》1940年第2卷第1期。

除了陳、衛二人的計劃外,陳家芷、孟憲章、秦佩珩也從不同的角度提出了各自的“計劃”。陳家芷提出的是中國經濟史研究的步驟。他認為,在掌握科學方法的前提下,應該大規模地整理中國史料,然后從個人研究到集體研究、由斷代研究到通史研究、由專門研究到綜合研究,“于各種經濟專史出版后,再進一步作綜合的研究,以求其能融會貫通,而著成綜合的中國經濟史”。其中史料整理尤為關鍵,他認為“我們應參照東西各國整理史料之新方法,將中國經濟史料做進一步之整理。分門別類,廣搜精別,先集成中國經濟史之類編,或編成中國經濟史料索引,作為研究中國經濟史料主本”。因為工程浩大,非私人財力所能辦,他建議應由學術機關,如中央研究院、國立編譯館,或大學研究院等,集中多數學者,做大規模的搜集、精密的鑒別、系統的編纂,這樣“始能得到無遺無濫有條有理之成績,作進一步研究之準備”。陳家芷:《中國經濟史研究方法論》, 《大學月刊》1942年第1卷第11期。

孟憲章鑒于中國古籍佶屈聱牙,以后學者閱讀尚屬不易,更談不上整理,因此計劃拼十年工夫,“將中國經濟史料,加以整理”。依一般歷史分期方法,將中國歷史分為“遠古”“中古”“近古”“近代”四期,對每時期經濟史料,分別整理為“經濟通史、貨幣史、商業史、田制史、農業史、工業史、財政史”七篇,共二十八編,每年完成三編,十年竣事。孟憲章:《編著中國經濟史叢書計劃及旨趣》, 《三民主義半月刊》1946年第8卷第3期。

在抗戰后期,秦佩珩設想了一條“明日的經濟史界應走的道路”:第一,成立一個方志索引社,從事重要方志的索引工作;第二,成立一個歐洲經濟史譯學社,有組織地翻譯歐洲經濟史之名著;第三,成立一個國學研究社,整理筆記、詩文集中的經濟史料。秦佩珩:《中國經濟史壇的昨日今日和明日》, 《新經濟》(半月刊)1944年第11卷第3期。可以看到,史料整理是其主要工作。抗戰勝利后,鑒于中國經濟史壇由“蓬勃”變為“沉寂”,秦佩珩提出了振興經濟史研究的設想。其一,建立一個經濟史研究網,由局部的考訂到全部資料的整理,所謂全部資料的整理,還包括考古、金石、方志等;其二,提倡系統翻譯歐美經濟史名著,特別是其中有關中國的資料;其三,大學的經濟系或研究院廣收中國經濟史研究生,政府可用獎勵的政策使大學生多注意這方面的研究;其四,把已經發表的經濟史論文做系統的索引,以減少學者搜求資料的困難;其五,提倡研究有關經濟史古籍的工作。他希望以此促進中國經濟史的發展,使“我們有許多良好的中國經濟史書陳列在歐美的大圖書館里”。秦佩珩:《從蓬勃到沉寂的中國經濟史壇》, 《清議》1948年第2卷第4期。

在這些風格不同的計劃或設想中,整理史料都占據了主要地位。而在浩如煙海的中國史籍中,對經濟史資料做全面、系統的整理,其規模之宏大,工作之繁巨,明顯超出了任何個人,甚至當時國家的能力。但他們這種當仁不讓的氣概,表現出了中國經濟史學科開創者強烈的學術自覺和深切的愛國情懷。因為當時中國的經濟史研究,“不僅是知識的要求,同時亦是實際的需要”。傅筑夫:《研究中國經濟史的意義及方法》, 《中國經濟》1934年第2卷第9期。

主站蜘蛛池模板: 芜湖县| 平顺县| 从化市| 阿尔山市| 万载县| 思南县| 托克逊县| 东莞市| 扶风县| 灵寿县| 朝阳县| 河源市| 西宁市| 秦皇岛市| 永丰县| 宾阳县| 兖州市| 汉寿县| 曲阳县| 阳泉市| 营山县| 宿州市| 梅州市| 托克托县| 新竹市| 温州市| 故城县| 蕲春县| 军事| 大理市| 古田县| 山西省| 太康县| 乌拉特中旗| 石河子市| 铜陵市| 东阿县| 竹溪县| 汶川县| 阆中市| 郧西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