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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國際體系轉型與利益共同體:概念范疇與理論探討

國際體系轉型與中國的戰略選擇

劉豐[1]

摘要:當前,國際體系處于加速變動和調整時期,學界和政界對國際體系的基本格局存在“單極”“多極/多極化”“兩極/兩極化”乃至“無極”等截然不同的認識。國際體系由實力結構、利益格局和觀念分布等三項基本要素構成,這些要素的認定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更全面和完整的國際體系面貌。實力結構變化是國際體系轉型的起點和基礎,它帶來了利益格局和觀念分布的改變,而利益格局和觀念分布的調整方式是國際體系實現和平變遷的關鍵。中國國力持續提升給既有實力結構帶來改變,同時,中國需要與其他新興國家一起,共同推動和促成國際體系的利益格局與觀念分布的適度變革,從而為國際體系和平變遷創造條件。

關鍵詞:國際體系 實力結構 利益格局 觀念分布

國際體系的調整深刻影響著國際關系的基本面貌。進入21世紀以來,由于新興國家的崛起以及傳統力量中心的衰落,國際體系處于加速變動之中。2008年爆發的全球金融危機加快了這種調整的勢頭,全球經濟衰退加劇了國際力量的對比和變化。這場危機給國際體系帶來的沖擊仍然存在,而且將進一步影響新興力量與傳統力量各自的行為和彼此的互動。在這一背景下,有必要探討國際結構調整與國際體系變革的動向、趨勢與特點,在此基礎上為中國在崛起過程中參與和推動國際體系的和平變革提出政策建議。

一 國際體系調整的既有判斷及其評估

國際關系學界在討論國際體系時一般從體系的格局或結構入手,而判斷國際結構的標準通常是“極”(polarity)的數量。冷戰結束至今,中外政界和學界就國際體系結構的判斷進行過長期的爭論,出現了“單極”“多極”“一超多強”等多種有代表性的觀點,至今并未在這一基本問題上達成共識。在國際體系加速變動的背景下,原有的判斷也在做出調整。在此,我們有必要梳理和評估目前有關國際格局調整的基本判斷。

(一)單極、弱化的單極與國際體系的延續

在國際學術界,尤其是在美國學術界,一種主流認識是,冷戰后的國際結構始終是美國主導的單極體系。這一體系的基本特征是,美國處于國際權力結構的頂端,沒有任何大國能夠單獨或聯合起來與之對抗。美國新保守派專欄作家、“單極時刻”一詞的創造者查爾斯·克勞塞默(Charles Krauthammer)在冷戰結束時就明確提出了這種觀點。美國學者威廉·沃爾福思(William Wohlforth)的“單極穩定論”則對這種觀點做了系統的論證和辯護,他認為單極狀態不僅是一個現實,而且與人們以往的認識相反,它比多極或兩極狀態更具穩定性和持久性。[2]

不過,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以來,有關美國衰落的討論持續不斷,一直是備受爭議的話題。[3]盡管有許多學者認為當前的國際體系是美國主導的單極體系這一基本性質并未改變,但是對于這一體系的未來走向卻有不同的看法,比較突出表現為“單極維持論”與“單極弱化論”兩種觀點。主張“單極維持論”的學者認為,單極體系并未發生顯著變化,甚至還在強化之中。持這種看法的學者的論據有:①美國的經濟實力和軍事威力仍然無可匹敵,政治影響力和文化吸引力繼續穩固,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國家的崛起也未從根本上改變國際體系的實力分布;②在“9·11”事件之后,美國通過幾場戰爭強化了其在全球各個地區的存在,在戰略上處于優勢,更有能力防止地區挑戰者的出現;③與傳統上認為美國霸權會遭到制衡的觀點相反,針對美國的制衡力量并沒有形成,而且目前也沒有出現的跡象。[4]主張“單極弱化論”的學者則認為,盡管單極體系的現實在短時期內無法改變,但這一體系正在弱化,并且會在某個時間向兩極或多極體系轉化。[5]“單極弱化論”實際上為多極/多極化的論點提供了理論上的支持。

(二)多極/多極化與國際體系的再平衡

20世紀90年代以來,“多極/多極化”和“一超多強”等觀點在中國學界比較盛行,也構成中國政府對總體國際格局的基本判斷。實際上,不僅是在中國,而且在法國、德國和俄羅斯等許多國家的政界,多極或多極化都是一種很受歡迎的觀點。前法國外長于貝·韋德里納(Hubert Védrine)對“超級強權”(hyperpower)的批判頗具代表性,被廣為引用。他說道:“我們無法接受一個政治上單極、文化上同質的世界。我們也不能接受美國這個唯一的超級強權的單邊主義行徑。正因為此,我們要為一個多極、多元和多邊的世界而奮斗。”[6]一些著名的國際關系學者也主張,冷戰后的國際格局并不是單純的單極,而是一種復合體,比如,亨廷頓提出了“單—多極”(uni-multipolar)體系的看法,約瑟夫·奈(Joseph S.Nye,Jr.)則認為國際體系在軍事、經濟和跨國關系三個維度中存在不同的“極數”。[7]

根據這種觀點,國際體系已經或正在成為一個多極體系,體系中有多個潛在的力量中心,它們的發展使得美國無法實現單極獨霸,使國際體系的實力分布重新向相對平衡的方向回歸。實際上,這種觀點與“單極時刻論”幾乎出現在同一時期,并且始終對“單極穩定論”進行激烈的批評。比如,克里斯托弗·萊恩(Christopher Layne)將那種主張美國單極能夠維持國際體系穩定且可以長久維持下去的觀點稱為“單極幻想”。他指出,國際體系中的實力分布是一個持續變動的過程,在大國競爭的壓力和不平衡發展的動力作用下,次等大國必然會重新回到強國行列,因此美國單極無法長久維持。[8]

不過,對于哪些國家或國家集團能夠成為多極世界中的“極國家”,學術界仍然存在不同認識。約瑟夫·奈將國際體系中的力量分布比作一個復雜的三維棋盤:在軍事維度上是單極,在經濟維度上是美國、歐洲、日本和中國構成的多極,而在跨國關系維度上存在著權力分散化、無法確定“極數”的狀況。[9]巴里·布贊(Barry Buzan)認為,西歐、俄羅斯、日本、中國構成了美國之外的力量中心;[10]一些中國學者則強調,包括“金磚國家”在內的新興大國崛起正成為世界多極化趨勢中的重要支撐。[11]

(三)走向兩極?

介于單極與多極之間,還存在一種兩極狀態,以冷戰時期的美蘇兩極為代表。一部分學者認為,當前國際體系正在向兩極方向發展,而美國和中國將構成未來世界中的兩極,這是因為中國崛起的強勁勢頭以及西歐、日本在過去十多年的明顯衰落。比如,閻學通認為,隨著歐洲和日本的持續衰落,一超多強的格局已經無法維持,國際體系發展的趨勢是由美國與中國兩個超級大國主導。[12]

“兩國集團”(G2)和“中美共同體”(Chimerica)等提法是對國際體系走向兩極/兩極化的一種認可。“兩國集團”的概念源于著名國際經濟學家C.弗雷德·伯格斯滕(C.Fred Bergsten)。[13]伯格斯滕認為,美國和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兩個經濟體,互為最大貿易伙伴以及最大溫室氣體排放國,分別代表最大的高收入工業國家與最大的新興市場國家,而中國目前在國際事務中所扮演的角色與其經濟地位是不相稱的。鑒于這種情況,美國應該以更加務實、開放和積極的態度促使中國在全球經濟中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與其組成兩國集團,共享全球經濟領導權。[14]“中美共同體”的概念則是由歷史學家尼爾·弗格森(Niall Ferguson)和經濟學家莫里茨·舒拉瑞克(Moritz Schularick)共同發明的,其含義是中國的出口導向型經濟發展與美國的過度消費結合在一起塑造了世界經濟秩序,中美兩國在經濟上是共生的利益共同體。[15]

不過,“兩國集團”、“中美共治”和“中美共同體”等概念提出后在政界和學界都引起了不小的爭議。尤其是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后,中美兩國在全球經濟體系改革、全球氣候變化治理、防止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擴散,以及雙邊貿易和貨幣問題上都存在激烈的矛盾和斗爭,表明這些理念與現實之間存在鴻溝。

(四)無極世界?

除了從“極”的數量及其變化趨勢角度對國際體系進行探討之外,也有少數學者試圖超越“極”的分析,從根本上否定“極”對于理解國際結構變化的意義。[16]

從這一角度描繪國際結構變化的代表性觀點是理查德·哈斯(Richard N.Haass)的“無極時代”(the age of nonpolarity)概念。哈斯認為,21世紀國際關系的主要特征將轉變為“無極”,即世界不再由一兩個或者多個國家主導,而是由諸多掌握和行使各種權力的行為體主導。在美國衰落的背景下,未來的國際權力結構將變得更加分散,沒有明確的力量中心,多個世界大國、地區大國以及非國家行為體共同作用和相互影響。[17]正如一位學者所說,“無極時代”的基本特征是,由于急劇增多的、具有各不相同卻都行之有效的杠桿作用的權力中心,國際體系呈現分散狀的多極格局。[18]一些中國學者也支持這種觀點,認為國家與非國家行為體共同在全球治理中發揮作用,沒有哪一種力量中心可以主導國際政治的議事日程。[19]

從上述梳理可以發現,盡管“極”是分析國際結構的一個基本概念,但是對當前國際體系中“極”的認定卻存在非常大的差異。造成這種差異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學者們在分析中沒有區分現狀與趨勢、實然狀態與理想狀態。從國際關系理論角度看,“極”就是指體系中的主要大國,而“極數”是根據主要大國數量來確定的。由于目前學界對國際格局認識上的分歧,更由于“極”的含義明確、邊界清晰,單純考察“極”的數量并不能完整準確地概括國際體系的基本狀態,也難以理解其變遷方向。因此,本文試圖突破關于“極”的討論,從國際體系基本構成要素的角度探討當前國際格局的特征及其正在發生的變化。

二 國際體系基本要素的變化及其特點

國際體系是在以主權國家為基本單位的行為體之間發生交往和互動的基礎上形成的。主權國家成為國際關系中的主要行為體,這是17世紀歐洲民族國家形成之后的產物。在此之前出現過部落、城邦、封建諸侯國、帝國等不同的政治實體,它們之間也有與今天的國際關系類似的互動[20]。當前,國家仍然是國際體系的主要構成單位,因為它是武力的合法壟斷者、安全的提供者,也是個人忠誠的歸屬。實力地位不同的國家之間的互動構成了國際體系的基本格局,而在一定時期內相對穩定的國際格局確定了國家以及非國家行為體的行為方式和互動模式。

不同的國際關系理論流派對國際體系格局的界定各不相同:現實主義將其定義為大國之間的實力分布結構[21];自由主義則將其定義為實力結構與互動過程兩個方面,而互動過程尤其受到相互依賴和國際制度的影響[22];建構主義從文化結構和共享知識的角度定義結構[23];在馬克思主義理論看來,國際結構的核心是生產資料所有制和國際分工結構[24];英國學派則從國際社會的角度看待國際體系,其核心是一套共享的利益、規則、規范和價值觀[25]

顯然,出于理論建構的需要以及各自的關注焦點,這些理論對國際體系做了高度的抽象和簡化,試圖從復雜的現實中抽取某一種據稱是最為核心的要素進行理論推理,以便獲得理論結構上的簡約性和解釋力上的普遍性。當我們回到國際關系的現實時,比如看待國際體系在某一具體歷史時段的呈現時,僅僅看到其中一種因素顯然不夠全面。然而,將這些理論所提到的眾多因素簡單疊加在一起也不能讓我們獲得對國際體系的整體認知。因此,我們需要進行必要的提煉和類型化,將一些核心要素有機地組合在一起,以便在國際體系的基本坐標系上將其基本形態和特征描繪出來,從而讓我們能夠將某一具體時段的國際體系放到坐標系的某一象限。

實際上,已有一些研究試圖對既有理論進行一定程度的綜合。比如,秦亞青將國際體系的要素界定為體系結構、體系制度和體系文化三個方面[26];而陳寒溪和肖歡容則試圖從權力分配、國際制度和共有觀念三個維度理解國際結構[27]。顯然,這些對國際體系的認識綜合了現實主義、自由主義和建構主義三種主流體系層次理論的核心內容。不過,這樣的概括仍然存在不足之處,主要體現在自由主義的國際制度和建構主義的體系文化/共有觀念這兩項要素并不能構成國際體系的基本構成要素。就國際制度而言,這一概念涵蓋的內容過于寬泛,可以指國際組織、國際規則和國際慣例,其自身可能是國際關系中的一類行為者,也可能只是約束國家行為的一套規則和原則。而且,國際體系的制度化程度提升也是近幾十年的現象,并不能反映國際體系的歷史形態。就共有觀念和體系文化而言,建構主義尤其是溫特的體系建構主義的界定過于抽象,是一種“大文化類屬”[28]。這并不符合國際關系現實,因為國家在互動時考慮的觀念因素并不是霍布斯文化、洛克文化和康德文化等抽象內容,而是對方國家具體的意識形態和價值觀。

結合國際關系理論與現實,我們從三個維度界定國際體系的基本要素:實力結構、利益格局和觀念分布。

第一,實力結構指國際體系中的力量分布和力量對比,它構成了國際體系的物質基礎。

在現實主義尤其是結構現實主義理論中,實力結構是國際體系最為重要的核心要素,它決定了國際體系的基本狀態以及國際行為體的互動模式。實力結構有兩個基本維度:一是由“極”的數量所確定的力量分布,二是主要大國之間的力量對比和差距。前者對實力的判斷主要是靜態的,因為“極”的數量(單極、兩極和多極)在一段時期內是相對穩定的;后者對實力的判斷更具動態性,因為某一具體的結構中,大國之間的力量對比可能存在著量的變動,而正是這種量變積累導致質變(即“極”的變化)。

第二,利益格局則指國際關系行為體之間就國際政治、經濟和安全等領域的利益分配和調整的基本規則做出的安排,這套安排確定下來構成了特定的國際秩序。

利益格局是國際體系的又一重要維度。實力結構的變化必然要求利益格局隨之做出調整,然而,利益的調整并非自然而然發生的,而是斗爭和博弈的結果。利益格局主要體現在政治、安全和經濟等領域。在安全領域,核心是領土的安排、武力的使用、核武器的擁有、國際爭端和沖突的調解等;在政治領域,核心是大國地位、在聯合國的投票權;在經濟領域,核心則是在國際分工中的地位,在國際經濟治理架構中擁有的權力和扮演的角色等。

從歷史上看,失勢大國不愿意放棄在原有的利益分配格局中的優勢地位,從而造成體系中的實力分布與利益分配不一致,這是導致國際沖突甚至發生戰爭的重要原因[29]。由于國際體系的調整都是重大戰爭的結果,戰后利益的重新分配通常決定了此后幾十年間主要大國之間的利益格局。國際制度可以被視為利益格局的外在表現形式,尤其是國家在國際制度中的權重和影響是利益分配的一個重要維度。不過,通過制度形式將利益安排確定下來是二戰之后形成的經驗。自1648年民族國家體系建立以來,國際體系的利益分配調整主要是通過大戰之后的國際會議和大國協調的方式完成的,只有在二戰后美國主導的國際體系中,利益分配和秩序的建立才訴諸正式的國際制度[30]

第三,觀念分布指國際體系中的意識形態和價值觀之間的影響力對比,是國際體系上層建筑的集中體現。

隨著建構主義的興起,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重視文化、規范等因素在國際關系中的影響。實際上,在國際體系的構成要素中,這些因素一直存在,并且發揮著重要影響。觀念分布也有兩個基本維度:一是國際社會的基本意識形態之間的力量對比,尤其是主導意識形態的性質和內容;二是國際社會的主導行為規范與準則。前者支配國際社會的意識,決定國際社會中諸多國家的政治經濟體制;后者主要調整國際行為體的行為,是利益分配在觀念形態的深層體現。

主導觀念是伴隨著實力結構的確立而生成的,也會隨著實力結構的變動而演化。然而,當某種主導觀念生成之后,其變動也像利益格局一樣不會自然發生,從而會顯現一定的滯后性。不過,不同觀念之間的競爭和爭奪主導權的過程也會導致或強化發生國際沖突和危機的可能性。19世紀歐洲的保守主義與自由主義之間以及冷戰時期自由主義與共產主義之間的斗爭清楚地表明了這一點[31]

綜上所述,國際體系的基本要素具體體現在實力結構、利益格局和觀念分布三個維度。與以往研究相比,我們在以下方面有了新的推進:①明確了實力結構是由力量分布和力量對比兩個方面構成的,從而彌補了單純從“極”的角度討論國際結構的缺陷;②明確了不能把國際制度作為體系本身的要素之一,國際制度至多只是利益分配的一種表現形式(并非唯一或特有的);③對觀念的界定超越了建構主義較為抽象、略顯狹隘的表述,更符合國際關系現實。就三者之間的關系而言,實力結構的變化是國際體系轉型的起點,這一變化決定了利益分配格局調整的必要性,只有當利益分配與實力結構的配置相一致時,國際體系才能保持穩定,調整才會告一段落。主導價值的變化更加緩慢,卻為體系的維系和穩定提供了深層的基礎。主導價值部分確認了利益分配,使國家的國際行為符合實力結構的基本狀況。

上文對國際體系的三個基本要素進行了論述,在此基礎上,我們可以對當前國際體系在這三個方面表現的基本特點進行概括,從而把握其動向和趨勢。

首先,從實力結構看,我們可以從力量對比(“極”的數量)和力量差距兩個方面進行考察。一方面,從“極”的數量來看,美國仍然處于國際體系實力結構的頂端,沒有任何國家或國家集團能夠挑戰其優勢地位,但國際體系在較長時期內仍將維持單極狀態,盡管單極有趨于弱化的傾向。另一方面,主要大國的實力排序和實力差距發生了明顯的改變,一些次等大國與美國之間的實力鴻溝在縮小,另一些則在擴大。在次等大國中,以往排序靠前的國家被排序靠后的趕超。中國在實力結構中的位置明顯上升,經濟總量逐漸超越英、德、日等發達國家,軍事實力也在逐年提升。不過,中國的崛起并沒有改變實力結構的基本性質。只有當中國的實力與美國能夠相提并論時,體系的調整才會有實質性變化。

其次,由于實力結構的第二維度(大國之間的實力差距)發生了顯著變化,國際體系的利益格局也有調整的必要性,集中體現為實力上升的國家要求在國際體系中擁有更多的利益,同時擁有更大的話語權和決定權。然而,由于利益格局的調整本身是斗爭的結果,而不是既得利益者自愿讓與的,因此原有的利益格局只是出現了微調,而沒有實質性變化。比如,實力地位下降的西歐國家仍然在國際經濟治理、國際安全架構中扮演重要角色,中國等新興國家在國際經濟制度中的投票權比重仍然低于某些實力地位較低的國家。在利益分配格局中,中國的位置顯然沒有與其實力地位相匹配。這集中表現為中國在全球經濟治理架構中所擁有的權力與所承擔的責任不對等,在地區安全議題的處理和解決中不能占據主導地位。利益格局調整一方面取決于崛起國的實力和意志,另一方面取決于與主導國進行博弈的策略。

最后,就國際體系的觀念分布而言,當前存在西方意識形態與非西方意識形態之間的對立,西方意識形態由于其實力上的強勢而占據了一定的上風。西方意識形態的核心是民主、人權和自由,這些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念的內容是根據美國的標準界定的,而且在冷戰結束之后,得到了美國軍事力量的強力推行。另外,在行為規范領域,以美國和歐洲國家為代表的西方國家與非西方國家在主權、武力使用等領域都存在著規范上的競爭與對立。

三 國際體系和平轉型與中國的戰略選擇

從冷戰到后冷戰時代,國際體系經歷了一次重大和平轉型,在后冷戰時代,從美國主導到后美國世界,國際體系是否還能經歷和平轉型?中國和平崛起與國際體系和平轉型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這是因為,盡管大國崛起或衰落的根本原因在于其內部發展,但是既有權力結構的性質、特征及發展趨勢也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大國崛起的方向和路徑。國際體系和平轉型需要哪些條件?在國際體系轉型的過程中,中國如何準確界定自己的身份、地位并據此調整戰略,參與和推動國際體系的和平轉型?

(一)大國崛起面臨的體系壓力與約束

從根本上說,大國崛起是一個內生發展過程,其動力源自內部發展,由增長的可持續性、政治經濟體制的效率以及社會秩序的穩定性等內部因素主導。但是,大國崛起的方向、路徑乃至結果,在很大程度上也受到國際結構的性質、特征和發展趨勢的強有力制約。這主要是因為,大國崛起必然意味著對既有權力結構的挑戰、改變甚至是顛覆,而既有權力結構的變更會改變崛起國與主導國之間的利益分配。因此,不同結構下大國崛起所面臨的基本約束條件和機遇可能是不一樣的。

從崛起的規模、阻力、手段等方面考慮,我們可以確定崛起國在不同結構下面臨的五個方面的約束和機遇。一是崛起所需要的實力基礎。一個國家需要在國際體系的實力分布中占據多大比重才能構成崛起,到怎樣的程度才算得上成功崛起為一個體系性大國或者說一個主導國家,在不同體系下的要求是不一樣的。二是崛起國和主導國之間利益的兼容性。崛起國的崛起在多大程度上符合主導國的利益,尤其是維持自身在格局中的地位這一根本利益,這一點對于崛起國和主導國之間的互動具有很大的影響。三是主導國對崛起國的制約能力。在不同的結構下,主導國在多大程度上可以限制、控制甚至是扼殺崛起國的崛起。四是崛起國的結盟模式。崛起國在多大程度上可以通過與別的國家結成聯盟的方式來提升自己的地位,來改變既有的國際格局中不利于自己發展的方面。五是暴力崛起的可能性。崛起國在多大程度上可以通過武力手段改變既有的權力格局。

在確定了上述五個指標之后,我們可以簡單比較一下多極、兩極和單極體系下大國崛起面臨的約束和機遇到底有怎樣的差異。

一是崛起國順利崛起所需的實力基礎。從權力轉移理論的視角看,只有當一個國家的發展達到主導國實力的80%左右時,才能算得上順利崛起或者說成功崛起,在40%~80%之間時,只是崛起的一個過程。中國現在還處在崛起的過程之中,還沒有順利地實現國家崛起。在不同的結構下,對國家成功崛起需要在體系中占有的實力比重要求是不同的。總體而言,在多極體系下對成功崛起的實力基礎要求是比較低的,多極體系下每個主導國的國家實力最多占到體系中實力總量的10%左右。按照主導國實力總量的80%左右估算,當崛起國占到體系內實力分布的8%~10%時,我們就可以認為它順利崛起了。但是,兩極體系下,兩個“極”國家分別占有體系中實力總量的10%~20%,只有當一國實力達到體系中實力總量的8%~16%之間的時候,才能算得上順利崛起。單極體系下各國的實力差距更加明顯,對崛起國實力基礎的要求也更高。因為單極體系中的主導國基本控制著體系的實力資源的20%以上甚至更高,就是在20%~30%之間,這對一個國家的順利崛起提出了更高要求。

二是崛起國與主導國的利益兼容性。在多極體系下,一個崛起的國家可能與一個或者多個主導國的利益是兼容的,抑或與它們有共同利益,而與另外一個或者幾個主導國的利益發生沖突。盡管它的崛起不可避免地會沖擊一些國家的權力和地位,但是在多強并立的格局下,它的崛起可以幫助某些主導國在權力斗爭中維持自身的地位。在兩極體系下,國際格局是以兩個“極”國家劃線的,在兩極之下崛起的國家與其中一個主導國的利益是兼容的,它們在很大程度上依附于一個主導國崛起,必然與另一個主導國的利益存在沖突。在單極體系下,崛起國與主導國的利益肯定會發生沖突,因為主導國以維持自己的霸權地位為根本目標,崛起國的崛起會對這一根本利益構成挑戰。

三是主導國對崛起國的制約能力。在多極體系下,由于一個主導國在體系實力總量中占據的份額相對較低,崛起國與主導國的實力差距相對較小,主導國對崛起國的制約能力相對較弱。在兩極體系下,主導國制約崛起國的能力明顯增強,不過,崛起國可以依附于某一主導國以緩解來自另一主導國的制約。這種選擇的悖論在于,由于崛起國過于受制于所依附的主導國,無法從依附性崛起轉化為自主性崛起,崛起進程可能半途而廢。在單極體系下,唯一的“極”國家或者主導國對崛起國的制約能力是最強的。

四是崛起國的結盟模式。結盟是崛起國在崛起過程中尋求外部支持的重要方式,因為獲得盟友的支持可以聯合對抗主導國,緩解崛起壓力。在多極體系下,由于崛起本身與一些主導國的利益是兼容的,崛起國很容易找到一些主導國來對抗其他主導國,而且結盟對象也很容易進行轉換。在兩極體系下,崛起國主要是與某一主導國結盟對抗另一主導國。在單極體系下,由于雙方的實力差距懸殊,而唯一的“極”國家以霸權護持為目標,會鞏固和強化自己的結盟,所以崛起國不僅很難找到結盟對象,而且很可能遭到主導國聯盟的遏制。

五是暴力崛起或者是使用武力崛起的可能性。多極體系下,崛起國與主導國發生戰爭的可能性比較大,而且霸權轉移戰爭通常是崛起國使用戰爭手段挑戰主導國。在兩極體系下,由于兩個“極”國家相互制約,“極”國家會避免被拖入盟友的戰爭,暴力崛起的可能性有所降低。在單極體系下,崛起國使用暴力手段崛起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即使崛起國與主導國之間爆發暴力沖突,一般也是主導國對崛起國發動遏制性(預防性)戰爭。

根據以上論證,我們可以發現,不同權力結構下大國崛起的條件和路徑存在很大差異,理解這些差異為我們今天看待中國以及其他新興國家的崛起提供了基本的參照。

上文已經指出,從實力結構來看,當前的國際體系仍然是單極結構,盡管單極正在走向弱化,但仍然不利于新興大國的崛起。在這種狀態下,霸權國以霸權護持為基本目標,對次等大國崛起的態度是“保持最高的敏感度、最低的容忍度和最強的制約能力”[32]。所以,中國要順利實現崛起,最終還是取決于與美國的競爭,需要我們維持和延續崛起的規模、強度和持久性。

第一,在單極結構下,對崛起的規模、強度和持續性的要求更高。在過去半個多世紀的時間里,許多大國都曾試圖挑戰美國的霸權地位,比如蘇聯、西歐、日本。盡管它們都一度有追趕上美國的趨勢,但最終都沒有改變力量對比格局。無政府狀態下的競爭壓力和大國政治經濟的不平衡發展是推動單極結構弱化的主要動力。其他國家只有繼續維持甚至提升崛起的速度與規模,才可能與美國進行持續的競爭。

第二,在單極結構下,實力提升與地位提升可能是脫節的。即使實力地位提升了,但由于國際秩序是由既有主導國塑造的,在這一體系下提升自身的社會地位存在很大的難度,而塑造新的地位體系又相當困難。正因為單極體系的物質性結構,導致霸權國的國內政治及其社會性因素對國際政治的影響要大于其他體系。即使中國和新興大國在實力上縮小與主導國的差距,但是實現在國際社會中地位的提升還有漫長的道路要走。

(二)中國參與和推動國際體系和平轉型的路徑

從國際關系理論角度看,權力和平轉移和體系和平變革是一個難題。因為在許多理論看來,這種和平轉移的前景都很悲觀,比如奧根斯基(A.F.K.Organski)的權力轉移理論[33]、羅伯特·吉爾平(Robert Gilpin)的霸權戰爭理論[34]、喬治·莫德爾斯基(Geroge Modelski)的霸權周期理論[35]、約翰·米爾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的進攻性現實主義理論[36],都預測了國際體系的權力急劇變動會提高爆發戰爭和沖突的可能性,它們的區別在于對戰爭和沖突的主要的責任方是現有大國還是崛起大國的認定不同。即使自由主義、建構主義和英國學派等為和平變革提供了理論上的可能性,但這也要以崛起國接受和服從主導國確立的制度、規范為前提。[37]

在國際關系史上,國際體系實現和平變革的案例實在少得可憐,即便有一些疑似案例,也是值得懷疑的或存在疑問的,并非真正的和平權力轉移。比如,歐美學者津津樂道的英美權力和平轉移發生在兩次世界大戰前后,盡管英美兩國沒有發生直接的武裝沖突,但是,兩場大戰已經將英國從世界強國削弱到二流國家之列,二戰結束后英國已經無力再與美國爭奪霸權地位。[38]再比如,冷戰結束帶來了美蘇之間的權力轉移,蘇聯的瓦解將美國送上了唯一超級大國的位置,但這次轉移的代價是一個超級大國土崩瓦解、退出強國行列,而這種情況的發生只能說是例外而非常態。簡言之,在這些案例中,有一個明顯的勝利者和一個明顯的失敗者,霸權國與崛起國并沒有分享權力和利益,也沒有實行觀念上的和平相處。

中國政府奉行和平發展戰略,堅持走和平發展道路,試圖實現自身的和平崛起以及國際體系的和平變革。[39]但是,在國際關系中,一個國家實現其戰略,并不完全取決于自身愿望和戰略,還取決于其他國家的戰略以及雙方的互動。從這個角度看,中國自身的和平發展只是和平崛起以及和平變革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則取決于現有大國尤其是美國對待中國崛起的態度。

正如上文所指出的,和平轉移的主要難題并不在于實力結構的變化,而是實力結構變化后所帶來的利益格局和觀念分布的變化。也就是說,實力變化后,崛起國的利益要求必然擴大,而這些擴大的利益中必然存在與主導國的利益發生沖撞的成分。在意識形態和價值觀上,崛起國與主導國的分歧也會存在,這些不同的觀念間也必然會發生較量。因此,國際體系和平變革的關鍵在于緩和崛起國在實力上升之后的利益需求以及容納崛起國的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從這個角度看,中國推動國際體系和平變革的路徑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第一,推動國際體系利益分配格局的適度調整,使之容納新興大國的基本要求,同時避免對既有大國的利益進行直接挑戰。

中國的發展必然要求中國在國際經濟、政治和安全體制中享有更大的決定權。但是,為了限制中國的利益訴求,保障其主導地位,美國要求中國做一個負責任的大國,實質是要求中國服從美國的要求,不挑戰美國主導的利益格局。為了避免在眾多議題領域直接與美國發生利益沖突,中國在加快自身發展的同時,也要推動新興國家的群體性崛起,緩解單個國家崛起對國際體系中既得利益者的沖擊,防止自己成為單一的防范目標和打擊對象。在此基礎上,中國要與其他新興國家一道協調利益分歧,設定共同目標,在主要議題領域結成廣泛的聯合陣線,促成政策議程的實現。

第二,推動國際體系主導觀念的積極變革,使之容納非西方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同時倡導包容性的價值觀念,爭取國際社會中弱勢觀念群體的支持,抵制主導觀念群體強加其意識形態的做法。

在當今的國際體系中,美國所倡導的一套自由主義意識形態占據主導,這并非國際社會的自然選擇,而是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從冷戰時期至今一直利用強權施加的結果。然而,這種自由主義意識形態本質上是排他性的,將其他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念視為異己,因此我們可以看到冷戰結束之后美國打著“人道主義干涉”“保護的責任”等幌子進行了一系列軍事干涉,試圖向全世界輸出美國的意識形態,包括人權、民主和市場資本主義等。不過,并非所有國家和地區的人們都認同美國的這套意識形態并甘愿按照美國的意志做出改變。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可以在國際社會倡導包容性的多元共存的觀念,從而贏得更多國家在意識形態上的認同和支持。

國際體系的變遷首先開始于實力結構的變化,隨之而來的是利益格局和觀念分布的調整。這種實力、利益和觀念的多重轉移注定不是和諧的,而是充滿競爭和沖突的過程。實現國際體系的和平變遷,意味著這些維度上的變化既不對既有大國的利益造成直接的損害,也能夠容納新興大國的利益訴求。這種前景完全取決于既有大國與新興大國的互動,而不取決于其中一方的行為。


[1] 劉豐,副教授、博士,南開大學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國際關系系副主任。

[2] Charles Krauthammer,“The Unipolar Moment,” Foreign Affairs,Vol.70,No.1,1990/1991,pp.23-33;William Wohlforth,“The Stability of a Unipolar World,” International Security,Vol.29,No.1,Summer 1999,pp.5-41.賈慶國:《機遇與挑戰:單極世界與中國的和平發展》,《國際政治研究》2007年第4期,第51~64頁;宋偉:《國際金融危機與美國的單極地位》,《世界經濟與政治》2010年第5期,第31~39頁。

[3] 兩種不同的觀點可參見Josef Joffe,“The Default Power:The False Prophecy of America’s Decline,” Foreign Affairs,Vol.88,No.5,September/October 2009,pp.21-35;Gideon Rachman,“American Decline:This Time It’s for Real,” Foreign Policy,No.184,January/February 2011,pp.59-65。

[4] Stephen G.Brooks and William C.Wohlforth,World Out of Balance:International Relations and the Challenge of American Primacy,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8.

[5] Christopher Layne,“The Unipolar Illusion:Why New Great Powers Will Rise,” International Security,Vol.17,No.4,Spring 1993,pp.5-51.

[6] Hubert Védrine,“Into the Twenty-First,” Speech at the Opening of the IFRI Conference,Paris,November 3,1999.

[7] Samuel P.Huntington,“The Lonely Superpower,” Foreign Affairs,Vol.78,No.2,March/April 1999,pp.35-49;約瑟夫·奈:《理解國際沖突:理論與歷史》,張小明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第305~307頁。

[8] Christopher Layne,“The Unipolar Illusion Revisited:The Coming End of the United States’ Unipolar Moment,” International Security,Vol.31,No.2,Fall 2006,p.7.

[9] Joseph S.Nye,Jr.,“What New World Order?” Foreign Affairs,Vol.71,No.2,Spring 1992,pp.83-96;Joseph S.Nye,Jr.,Power in the Global Information Age:From Realism to Globalization,London:Routledge,2004,pp.6,38,98.

[10] 巴里·布贊:《美國和諸大國——21世紀的世界政治》,劉永濤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11] 金燦榮、劉世強:《告別西方中心主義——對當前國際格局及其走向的反思》,《國際觀察》2010年第2期;張建新:《大國崛起與世界體系變革——世界體系理論的視角》,《國際觀察》2011年第2期;俞邃:《當今世界格局仍呈多極化》,《中國社會科學報》2012年8月17日,A7版。

[12] 閻學通:《一超多強走向中美兩超,多極化式微》,《環球時報》2011年12月30日;《中國崛起締造“兩極多強世界”新格局》,http://www.guancha.cn/multiple-pattern-super-country/2012_01_13_64307.shtml。

[13] 褚國飛、陳文鑫:《中美“兩國集團”構想的由來及可行性分析》,《現代國際關系》2009年第6期。

[14] C.Fred Bergsten,“A Partnership of Equals:How Washington Should Respond to China’s Economic Challenge?” Foreign Affairs,Vol.87,No.4,July 2008,pp.57-69.

[15] Niall Ferguson and Moritz Schularick,“Chimerical?Think Again,” The Wall Street Journal,February 5,2007,A17;Niall Ferguson and Moritz Schularick,“‘Chimerica’ and the Global Asset Market Boom,” International Finance,Volume 10,Issue 3,2007,pp.215-239;Niall Ferguson1,Moritz Schularick,“The End of Chimerica,” International Finance,Vol.14,No.1,Spring 2011,pp.1-26.

[16] Randall L.Schweller,“Entropy and the Trajectory of World Politics:Why Polarity Has Become Less Meaningful,” Cambridge Review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Vol.23,No.1,March 2010,pp.145-163.

[17] Richard N.Haass,“The Age of Nonpolarity:What Will Follow U.S.Dominance”,Foreign Affairs,Vol.87,No.3,May/June 2008,pp.44-56.與之類似的概念則是尼爾·弗格森的“非極時代”(apolarity)的概念,參見Niall Ferguson,“A World Without Power,” Foreign Policy,No.143,July/August 2004,pp.32-39。

[18] I.赫里普諾:《正在形成的權力均衡:尚存的單極、不穩定的多極和未經檢驗的無極》,《俄羅斯研究》2008年第6期。

[19] 劉建飛:《論世界格局中的“非極化”趨勢》,《現代國際關系》2008年第4期;葉江:《有待深入研究的“無極化”》,《世界知識》2008年第11期;葉江:《試論無極多元國際格局對全球危情與治理的影響》,《國際觀察》2012年第1期。

[20] Robert G.Gilpin,“The Richness of the Tradition of Political Realism,” in Robert O.Keohane,ed.,Neorealism and Its Critics,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6,pp.304-305.

[21] Kenneth N.Waltz,Theory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Addison-Wesley,1979,pp.99-101.

[22] Joseph S.Nye,Jr.,“Neorealism and Neoliberalism,” World Politics,Vol.40,No.2,Jan.1988,pp.235-251.

[23] Alexander Wendt,Social Theory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9,pp.189-190.

[24] 伊曼紐爾·沃勒斯坦:《現代世界體系》,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

[25] Hedley Bull,The Anarchical Society:A Study of Order in World Politics,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77,Ch.1.

[26] 秦亞青:《國際體系的延續與變革》,《外交評論》2010年第1期。

[27] 陳寒溪、肖歡容:《國際政治結構:概念的批判》,《外交評論》2009年第4期。

[28] 秦亞青:《國際體系的延續與變革》,《外交評論》2010年第1期,第5頁。

[29] Robert Powell,“Stability and the Distribution of Power,” World Politics,Vol.48,No.2,January 1996,pp.239-267.

[30] G.John Ikenberry,After Victory:Institutions,Strategic Restraint,and the Rebuilding of Order after Major Wars,Princeton,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0.

[31] Robert Kagan,The World America Made,New York:Alfred A.Knopf,2012,p.74;梅爾文·萊夫勒:《冷戰是如何開始的?》,載李丹慧主編《國際冷戰史研究》(第1輯),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第105頁。

[32] 賈慶國:《機遇與挑戰:單極世界與中國的和平發展》,《國際政治研究》2007年第4期,第57頁。

[33] A.F.K.Organski and Jacek Kugler,The War Ledger,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34] 羅伯特·吉爾平:《世界政治中的戰爭與變革》,宋新寧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35] George Modelski,Long Cycles in World Politics,Seattle: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1987.

[36] 約翰·米爾斯海默:《大國政治的悲劇》,王義桅、唐小松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

[37] G.John Ikenberry,“The Rise of China and the Future of the West:Can the Liberal System Survive?” Foreign Affairs,Vol.87,No.1,January/February 2008,pp.23-37;Jeffrey W.Legro,“What China Will Want:The Future Intentions of a Rising,” Perspectives on Politics,Vol.5,No.3,September 2007,pp.515-534;Barry Buzan,“China in International Society:Is ‘Peaceful Rise’ Possible?” The Chinese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Vol.3,No.1,2010,pp.5-36.

[38] 一些研究試圖從建構主義的文化認同角度理解英美權力的和平變遷,但這樣的解釋明顯忽略了權力政治的邏輯。這類研究可參見封永平《認同變遷:英美權力的和平轉移》,《國際政治科學》2005年第3期。

[39] 《中國的和平發展》白皮書是對這一點的明確主張,參見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中國的和平發展》,2011年9月,http://www.gov.cn/jrzg/2011-09/06/content_1941204.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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