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水面以上(八)新開始
- 永遠的監視者
- 予爭
- 3176字
- 2018-11-23 22:03:49
無論哪里的開幕式都只能用“無聊”二字來形容。所有令人驚艷的場館、嘉賓、裝飾最終都會成為冗長流程的陪襯。一睹王室風采的機會固然千載難逢,但渴望這個機會的人都在門外候著,門內熟稔的貴族觀眾只會依照流程一絲不茍地鼓掌并露出崇敬的目光,即使目光所向的是兩位風姿出眾的高貴女性。民間常說目視令人歡欣之物有利長壽,可惜在大多數出席者眼中開幕式絕對是時間殺手。
不過人類的長處便是面對困境時的昂揚態度——在這里應該被稱為苦中作樂的本領——已經知道痛苦的時間段無可避免,不如把興致都投入到對可能出現的亮點的幻想當中,例如驚艷的壁畫,豪華的場地什么的,實際看到了的確讓人開心。至于這點快樂是否抵得過必然到來的苦悶,那就另當別論了。或許是因為觀眾們早把這千篇一律印入腦海才會重復不切實際的幻想一次次地對開幕式的亮點抱有期望。
開幕式整整拖了一上午,好在瓦爾哈拉人民素質極高,就連蹲在場地外面的平民也沒有一句怨言。作為門外人群里最外層的部分,拼命伸腦袋卻只能看到門里模糊的人影,對高貴壯麗的開幕式的向往支撐他們度過了毫無收獲的一上午,可稱得上是無知者的幸福。
老謀深算的主辦方哪里不懂得觀眾們的心思,他們把第一場魔法決斗就安排在下午。當這個消息隨著賽程一同公布的時候,觀眾席上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至少這次應該是真心的了。
午飯時間,蕾妮雅被安置在學院別墅區最靠里的位置,外圍50米被清空,士兵們按照她的要求呈環形戍衛,堅實的皮質軍靴毫不留情地踩踏在花園與綠地上。
蕾妮雅站在二層客廳的窗邊,外面是被馬蹄蹂躪得泥土翻飛的綠地,她望了一眼,郁悶地回頭走向桌邊。視線又回歸到靜躺在桌面上的那個信封。
站在門口的羅奧敏銳地察覺到了主人細微的情感變化,“您要是看不慣那幫士兵,我去讓他們動作小點。”
“不。”蕾妮雅悠悠地用拇指與中指拈起桌面上潔凈如白紙的信封,“美景遭難確實讓人傷心,但寓情于景只算消遣而已。外物易失,人心難得。”
她一邊說著一邊拆開信封,剛才的暫時失落已然無影無蹤,“從王城到梅塞拉再到這里,路程連我都覺得難熬,所以你要代我去犒賞他們,錢隨你支出。”
“是。”羅奧即刻出發。
蕾妮雅頭也不抬,顯然是看到了更讓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她從沒有任何標識的白信封里取出一張寫著簡短文字的紙,紙背面印著“安麗·凱尼斯”,這是她的私人印章。
“有必要這么謹慎嗎?”蕾妮雅掩面淺笑。
下午,決斗場內。
路德與杰斯在最高處的貴賓房間里,面對著場中的是一片上至頭頂下至地板的透明玻璃,超大視角非常適合觀戰。鄰近的房間便是王族特使的所在,但這間房里卻沒有大片的透明玻璃,只是常見的貴賓席位。
陷在柔軟躺椅中的路德左顧右盼,在他看來,從厚實的墻面到看似輕薄的透明玻璃,二者的差別實在太大了。
“能讓魔法宗師顯露出吃驚的表情,我都有點驕傲了。”杰斯笑容滿面地從身后端來兩支滿盛的酒杯,“魔法技術的革新推動世界的前進,朋友,你無須擔心玻璃的承重和碎片傷人問題,新的鋼化玻璃兼具安全與美觀,是房屋裝修的必要選擇。”
路德接過酒杯,“你也對新技術感興趣嗎?我看你的氣質更像個藝術家。”說完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我爸爸開了間化工廠,你懂化學嗎?化工廠就是讓物質在各種條件下發生轉化的工廠。”杰斯和路德并排坐在一起,慢慢品味杯中酒。
“我讀過《煉金術史》。”
“自從最后一個也是最大的一個煉金學會:貝拉·摩爾解散到現在已經過了快50年了,煉金術被承認為正式學科才過了50年,‘化學’這個名字也被用了50年。但50年只夠出一代人才,光是把過去煉金術的經驗記錄證明一遍就足夠繁重了,更別提技術創新。所以化學仍然是一門新興學科。”杰斯流暢而自信地講出一大段話,任誰都會覺得他只是有感而發。
“比賽開始了。”路德一邊提醒一邊直起身子,把關注全部聚焦到決斗場上,也不知有沒有認真在聽杰斯說的話。杰斯一口喝干剩下的酒,伸手接下路德手中的空杯子,把它們放到身后的玻璃盤上,然后坐回路德身邊,再沒說一句話。
決斗場外圍被清空出10米的間距作為空區,只有兩位裁判與面對站立的選手們被允許進入空區,一旦進入就代表準備就緒,之后將不被允許在比賽結束前離開。
西格·韋爾夫早早做好準備,等著對手準備完畢后與她同時走進空區。她的衣著仍然華貴,為了方便運動穿了皮褲而不是長裙,但閃著光的珠寶鑲滿腰帶與胸前,密織的寬飄帶從肩膀繞到大腿,鑲著水晶的發卡插在被精心梳理的發髻上,全身裝扮只為絕對地奪人眼球,無論如何都與運動扯不上關系。
西格坐在折疊椅上稍作休息,她謹慎地選擇坐姿和表情,同時自信地接受由觀眾席投來的目光。對貴族來說,出行既是表演,演出符合身份的高貴品味。西格不覺得自己的演出會同戲臺演出扯上關系,演員們為名利而假扮他人,貴族是為尊嚴而出演自己。從小學習嚴格的言行規范讓西格不覺得自己在做一件虛偽的事,她發自內心地尊敬舉止優雅,地位崇高的人,發自內心地把修身養性當做貴族的頭等大事,她不允許自己在行為上出現任何有違禮制的疏漏。
魔法決斗也是表演的一部分,在西格看來。她個人不需要倚靠一場勝負去證明或得到什么,但既然站在此地,她就需要為自己的家族掙得合適的名譽。
觀眾們紛紛伸手去掏懷表,有些提前到場的人已經快等了1個小時。現在是下午1點50分,距離正式開始只剩10分鐘。
對手終于出現了,決斗臺高于地面,這讓西格視線受阻,看不清對手的樣子。她有些不解,自己的對手怎么會現在才到現場,西格不愿意相信這是傲慢的體現。
安麗·凱尼斯徑直走上臺,用眼神向裁判示意,她披著灰色的魔法師袍,用兜帽遮住表情,只露出幾縷秀發讓人辨識得出是位女性。
略帶神秘的登場算是一種特色嗎?西格更愿意相信是時間緊迫,安麗沒有考慮著裝,沒有提前到場,甚至沒有跟她打聲招呼就獨自走上臺,一定是有什么突發事件占用了她的時間。
她思考片刻,向身旁的傭人要了一件黑色無帽長袍穿上,也走上了臺。
兩人互相行貴族禮,同時裁判高喊:“比賽開始。”洪鐘似的聲音擴散到了場地的每一個角落。
同樣是魔法師袍,安麗用灰色把一切可能外露的鋒芒完全隱藏,好像寬大的長袍下藏著一個衣架,而西格用緞帶束腰把黑袍穿成禮服,展現傲人的曲線,敞開的胸口躺滿珠光寶氣。
安麗放下兜帽,被壓扁的發髻隨心所欲地攤開,幾根未被歸攏的發絲貼在素顏的臉上。她像極了午休被老師強制中斷的小孩,連梳妝打扮都來不及,這實在是嚴重的失態。但西格覺得是自己不解其深意,她怎么也不肯相信面前這個風靡年輕一代社交圈的貴族少女會與“失態”二字有任何瓜葛。
難道是為了迎合王室的審美?西格有這樣想過,所以她在上場前也披了一件長袍,但對面的少女更接近于邋遢而不是樸素。或許真有突如其來的要緊事讓她措手不及,西格只能這樣想。
好在觀眾席離臺前比較遠,沒人看得清安麗是否化妝,他們的視線全聚焦在奪目的西格身上。
西格向前踏一步,右手聚集起閃爍的電光,可惜閃耀程度比不過手腕上刻意露出的珠寶。
“請出招吧。”西格再行禮。
安麗輕聲咳嗽兩下,略顯蒼白的臉龐染上一層淡薄的紅,“您真是位高貴的人。”她伸出右手,魔力在掌心默默匯聚,“第一場就如您所愿,進行純粹的魔法對決吧。”
貴賓室里的杰斯又去起身取酒,二人已經連喝5輪了,他不得不順便叫傭人進來把用過的杯子端走后再送回來新的。
路德慵懶地躺在被放平的躺椅上,“結束了叫我,我要睡一會。”
“所以你喝得這么快是為了助睡?”杰斯把剛端來的兩杯酒都挪到自己面前。
“魔法對決很無聊,你不這么認為嗎?”
“我以為你會更感興趣一些,畢竟是做學術的。”
“你知道皇家魔法研究院一天進行幾場法術測試嗎?”
“我當然不知道了,連瓦爾哈拉的魔法研究院我都不了解,更別提遙遠的王城。”杰斯已經喝完了一杯。
“行吧。”路德攤手,“總之我看膩了實驗室里的法術演示,對這種淺顯而直白的法術對決就更沒興趣了,一點變數都沒有。”
“我同意。”杰斯開始喝第二杯,“料想桑德·莫汗應該不會在被我們抄了老家后倉促動身,我也睡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