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宮的晨鐘敲過五聲,寒淵秘境的入口處已聚滿外門弟子。云裳縮在隊伍末尾,袖中承影劍穗與蕭墨寒的玄冥劍穗隔著百丈距離,卻仍能感受到微弱的共鳴——那是契約印記在提醒她,他此刻正在秘境深處布置「寒潭結界」。
“火靈根賤種也配進秘境?”前日被冰棱封脈的少年斜睨林小婉,手中的冰棱故意擦過她的袖口,“當心被霧吃掉舌頭!”
云裳按住林小婉發顫的手,指尖在她掌心快速畫出火靈根的御寒符。自搬入劍穗閣,她發現蕭墨寒給的赤焰暖玉竟能與她的少陽之力共鳴,此刻順著符紋注入林小婉體內,竟讓她的指尖泛起淡淡的金紅色——那是火靈根與陰陽靈根短暫共生的標志。
秘境入口的冰霧突然翻涌,管事嬤嬤的戒尺砸在冰面上:“寒淵冰魄只在卯時初刻凝結,誤了時辰便去冰牢跪三日!”她目光掃過云裳,“楚離,你負責看護火靈根雜役,若她丟了冰魄——”
話未說完,入口處的冰墻突然裂開,蕭墨寒的身影從中走出,冰藍外袍上凝著細小的冰棱:“此次秘境有霧靈作祟,三人一組,不得分開。”他的目光在云裳頸間停留半瞬,那里露出的承影劍穗穗尖,正與他的玄冥劍穗同頻輕顫。
寒淵秘境的冰霧比預想中更濃,見度不足五丈。云裳牽著林小婉的手,掌心的契約印記突然發燙——蕭墨寒的靈脈正在快速靠近,帶著壓抑的魔骨震顫。
“離姐姐,你看!”林小婉突然指著冰霧深處,那里漂浮著半截冰魄,表面凝結著血珠,“是赤焰暖玉的血!”
云裳瞳孔驟縮。赤焰暖玉是火靈根修士的本命法寶,只有在主人瀕死時才會溢血。她順著血珠方向尋去,冰霧中漸漸浮現出模糊的人影——那是名天劍宗弟子,咽喉處的傷口呈扇形裂開,正是承影劍「驚鴻三式」中的「星隕」劍路。
“承影劍式?”林小婉顫抖著后退,“可天劍宗弟子為何會死在玄冰宮秘境?”
云裳蹲下身,指尖劃過傷口。劍痕雖似星隕,卻缺少了爹爹獨有的「劍心震顫」,更像是用傀儡術刻意模仿。她忽然想起楚墨長老臨終前的碎圖——九幽冥火圖上,寒淵秘境的位置被朱砂圈紅,旁邊寫著“牽機引魂陣眼”。
“小心!”
蕭墨寒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玄冥劍裹挾著冰棱斬落。云裳本能地將林小婉撲倒,卻見冰霧中浮現出十幾道傀儡,每具傀儡的眉心都嵌著牽機花,正是蘇若雪慣用的「千面藥人」。
“離姐姐,他們的靈脈是空的!”林小婉尖叫著噴出赤焰,卻被傀儡身上的冰甲反彈,“是死物!”
云裳握緊承影劍穗,少陰之力化作銀線纏上傀儡關節。契約印記發出強光,她能清晰“看”見蕭墨寒的位置——在她左后方三丈,正與三具傀儡纏斗,袖口溢出的紫黑魔氣,正是魔骨不受控的標志。
“墨寒!”她下意識地喊出他的名字,少陽之火順著銀線點燃傀儡的牽機花,“用玄冥冰牢!”
蕭墨寒抬頭,冰藍眼瞳中閃過驚訝。他知道「玄冥冰牢」是玄冰宮禁術,每使用一次便會加深魔骨反噬,但若不用,眼前的傀儡群便會撕開秘境結界,讓寒淵霧靈涌入玄冰宮。
“接著!”他甩出玄冥劍,劍穗在空中劃出冰蝶軌跡,“用你的陰陽靈根做引!”
云裳接住劍柄的瞬間,契約印記劇烈發燙。她的靈脈與蕭墨寒的魔骨徹底共鳴,承影劍穗與玄冥劍穗在空中交纏,化作巨大的冰蝶虛影,翅膀每扇動一次,便凍結十丈冰霧。
“砰!”
冰牢成型的剎那,蕭墨寒單膝跪地,袖口的魔氣滯脹如活物。云裳立刻松手,將少陽之火渡入他的魔骨——這是契約賦予的能力,能短暫壓制魔氣,卻也會讓她的靈脈承受冰火交煎之痛。
“謝謝。”蕭墨寒的聲音沙啞,指尖劃過她手腕的契約印記,“你剛才用了天劍宗的‘劍心傳音’,喊的是我的本名。”
云裳的臉在冰霧中發燙,幸好白霧遮住了她的神情。自簽訂契約以來,她第一次在危急時刻忘了偽裝,而他,竟在激戰中注意到這個細節。
傀儡群在冰牢中崩解,卻露出更駭人的景象——每具傀儡的胸口,都刻著與她相同的雙魚紋,正是陰陽靈根的標志。云裳忽然想起劍冢密室的壁畫,初代魔后正是用這樣的方式,將魔修的靈脈改造成共生體。
“離姐姐,霧散了!”林小婉的聲音帶著哭腔,“可是冰魄……”
云裳轉身,發現方才采集的冰魄已全部融化,水面上漂浮著半片牽機花花瓣——這是萬藥谷「霧靈引」的標志,意味著秘境的冰霧早已被人為操控。
“楚墨長老的九幽冥火圖,”蕭墨寒忽然開口,聲音低沉,“上面標著寒淵秘境是牽機引魂陣的陣眼,而這些傀儡,正是用天劍宗弟子的尸體改造的。”他指向尸體咽喉的劍痕,“模仿你的劍路,就是為了嫁禍給天劍宗,挑起兩宗之戰。”
云裳的指尖陷入掌心。她終于明白,蘇若雪的目標從來不是單純的靈根,而是要在玄冰宮與天劍宗之間埋下猜忌的種子,方便魔尊殘魂趁亂復活。
“出口在東北方。”蕭墨寒忽然按住她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寒衣傳來,“我感覺到有高階魔修靠近,帶著林小婉先走,我斷后。”
冰霧突然再次翻涌,這次帶來的不是傀儡,而是清甜的花香——萬藥谷「牽機引魂香」。云裳的契約印記劇烈震顫,她看見霧中走出的身影,正是本該死在劍冢的蘇若雪,身邊跟著十幾名萬藥谷弟子,每個人的袖口都繡著完整的牽機花。
“楚離妹妹,”蘇若雪的聲音帶著慣有的溫婉,卻在看見云裳頸間的劍穗時,眼底閃過狂喜,“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云裳的后背繃緊,承影劍穗在袖中化作銀線,隨時準備破袖而出。她能清晰看見,蘇若雪的后頸已沒有蛇形咒印,取而代之的是與魔尊相同的螺旋紋——這意味著,她已被魔尊殘魂完全奪舍。
“蘇師姐說笑了。”云裳低頭,用雜役的卑微語氣,“楚離不過是個新入谷的雜役……”
“雜役?”蘇若雪忽然輕笑,抬手甩出牽機花毒霧,“可你的劍穗,為何與蕭少主的玄冥劍穗共鳴呢?”她指向兩人手腕的契約印記,“還有這神魔共生契,可是千年前魔后才有的手段呢。”
蕭墨寒突然擋在她身前,玄冥劍上的冰蝶印記完全亮起:“萬藥谷私闖玄冰宮秘境,該當何罪?”他的聲音里帶著宮主首徒的威嚴,卻也藏著魔骨即將失控的顫音。
蘇若雪卻不接招,目光始終落在云裳頸間的劍穗上:“于云裳,你以為易容就能騙過我?”她忽然尖叫,“你父親當年用我的身體做藥人傀儡,現在我就要用你的靈根,復活魔尊大人!”
毒霧中,萬藥谷弟子同時出手,目標竟是林小婉——他們知道,火靈根少女是云裳的軟肋。云裳本能地撲過去,卻被蘇若雪的毒霧纏住,只能眼睜睜看著林小婉被拖向霧深處。
“小宛!”她的叫聲中帶著哭腔,契約印記突然發出刺目金光,“蕭墨寒,用玄冥冰牢!就算魔骨碎裂,也要救她!”
蕭墨寒的眼神一暗,終于祭出禁術。玄冥劍在頭頂旋轉,化作巨大的冰蝶虛影,翅膀每片鱗甲都刻著神魔共生紋。冰牢降臨的瞬間,他的白發突然多了三成,魔骨處的紫黑紋路,已爬上了心口的劍形傷疤。
云裳趁機掙脫毒霧,承影劍穗化作萬千銀線,順著契約印記刺向蘇若雪的牽機花脈門。她知道,此刻的蕭墨寒正在承受魔骨反噬,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陰陽靈根,為他爭取哪怕半盞茶的時間。
“于云裳,你逃不掉的!”蘇若雪在冰牢中尖叫,“九幽冥火陣已經啟動,你的靈根,很快就會成為陣眼——”
話未說完,冰牢突然碎裂,蕭墨寒跪倒在冰面上,嘴角溢出黑血。云裳立刻扶住他,將少陽之火渡入他的魔骨,卻發現他的靈脈里,竟藏著與她相同的劍穗虛影——那是爹爹的劍心精血,正在默默護著他的魔骨。
秘境出口處的冰墻突然裂開,管事嬤嬤帶著執法弟子趕來。蘇若雪見勢不妙,甩出最后一道毒霧,卻在退入霧中前,深深看了云裳頸間的劍穗一眼:“你父親沒告訴你吧?當年他偷走魔后的半顆心臟,就藏在你的靈脈里——”
霧散后,秘境恢復了寂靜。云裳看著懷中的蕭墨寒,他的呼吸漸漸平穩,而林小婉已被執法弟子救下,只是昏迷前,往她手中塞了塊染血的碎圖——正是九幽冥火圖的最后一塊。
“墨寒,”她低聲喚他,指尖劃過他手腕的契約印記,“蘇若雪說的,是真的嗎?”
蕭墨寒睜開眼,冰藍的眼瞳里倒映著她的面容:“是。”他忽然輕笑,聲音里帶著釋然,“我母親的半顆心臟,就在你的靈脈里,與你的陰陽靈根共生,所以你才能同時掌控冰火,也所以——”他頓住,目光落在她頸間的劍穗,“我們的契約,從一開始,就是命中注定。”
寒淵之水在遠處翻涌,承影劍穗與玄冥劍穗的共鳴,順著契約印記傳入兩人靈脈。云裳忽然明白,爹爹當年的布局有多深遠——用魔后的心臟溫養她的靈根,用蕭墨寒的魔骨做共生之鎖,甚至連寒淵秘境的霧靈,都是為了讓他們在危機中,不得不彼此依賴。
而此刻,蘇若雪的話像一把冰棱,刺破了最后一層窗戶紙:她與蕭墨寒的羈絆,從來不是簡單的契約,而是爹爹與魔后,用骨血與劍心,為兩界布下的,最后的共生之局。
秘境出口的陽光穿透冰霧,照在兩人交纏的手腕上。契約印記在陽光下泛著微光,陰陽魚與冰蝶的紋路,此刻竟化作了一朵雙生蓮——那是九幽冥火圖上,最終章才會出現的標志,意味著他們的靈根,已在寒淵詭霧中,完成了第一次真正的共生。
而這共生的開始,也意味著更大的危機——蘇若雪知道了她的身份,萬藥谷啟動了九幽冥火陣,而蕭墨寒的魔骨,在禁術之后,已瀕臨碎裂邊緣。但云裳知道,無論前路多險,她都不會松開手中的劍穗,因為她終于明白,爹爹留下的劍穗,從來不是枷鎖,而是讓她在這冰與火的世界里,與蕭墨寒并肩而立的,最堅實的契約。
寒淵詭霧散,劍穗共生明。
當她扶著蕭墨寒走出秘境時,陽光正好照在他的銀發上,像極了十年前冰原上的那場雪,而她掌心的劍繭,正與他手腕的冰蝶印記,在陽光下,投出交纏的影子,如同爹爹在劍冢血誓時,那兩枚終于拼合的玄冰令,指向一個關于長生、關于守護、關于神魔共生的,越來越清晰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