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劍池的冰水漫過云裳的腰線時,池底突然傳來 108聲劍鳴。108柄銹跡斑斑的兇劍破水而出,劍身上纏繞的怨靈黑霧在晨光中凝成猙獰鬼臉,每柄劍的劍鞘上都刻著不同的斷刃紋章——那是玄冰宮歷代劍侍因試煉失敗而被吞噬的本命劍。
“小心!這些是‘萬劍噬心陣’的劍靈。”蕭墨寒的聲音從池邊傳來,卻被兇劍掀起的巨浪隔絕。云裳感覺腳踝被冰劍纏住,陰靈根本能地催動玄冰宮《冰心訣》,足底立即凝結出三寸厚的冰盾,將怨靈震退半丈——但她暗藏的陽靈根,正沿著《焚天劍訣》的脈絡,將九幽冥火的熱流注入掌心。
“原來玄冰宮的劍侍試煉,根本是拿活人養劍。”她看著兇劍上斑駁的血痕,想起葉青羽在藏經閣說的“每柄兇劍都吞噬過至少三名劍侍”,忽然福至心靈,將陰靈根的冰盾故意露出破綻。最前排的三柄兇劍果然中計,劍身暴漲三尺,帶著刺骨寒意刺向她心口。
“焚天?星火!”
陽靈根的金靈力驟然爆發。云裳指尖彈出的卻不是火焰,而是裹著冰晶的星火——這是她在冰牢中自創的融合招式,用玄冰真氣包裹九幽冥火,讓灼熱的劍勢帶著刺骨凍傷。首當其沖的兇劍“破冰”發出哀鳴,劍身上的怨靈黑霧竟被星火灼出窟窿,露出底下刻著的天劍宗殘紋。
蕭墨寒的瞳孔劇烈收縮。他看見云裳在水中踏劍而行,每一步都同時催動陰陽靈根:左足踏冰時,裙擺揚起玄冰宮的《凝霜劍訣》劍影;右手揮劍時,金靈力卻在劍刃上勾勒出天劍宗《驚鴻三式》的軌跡。這種違背常理的雙功法運轉,竟讓她的靈脈呈現出陰陽魚交疊的光影,與池底星圖完美呼應。
“陰陽靈根者,可掌天地平衡……”他忽然想起師父于長生臨終前的話。那是在九幽冥火前,師父將承影劍拋入火中時,曾在他識海留下的傳音:“若小裳的靈根能在冰火中重生,記住,她的劍既可以是冰刃,也可以是火蓮——這才是當年天劍宗祖師爺創下‘驚鴻三式’的真正緣由。”
兇劍的圍攻愈發激烈。云裳感覺有十七道劍刃同時抵住她的要害,陰靈根的冰盾已出現裂痕,陽靈根的火靈力卻在丹田處越燃越旺。她忽然想起蕭墨寒后背的疤痕,想起他十五年來替她承受的每一道鞭刑,指尖突然掐入掌心,將金色血液滴在承影劍鞘上。
“承影劍,認主吧!”
龍吟聲響徹云霄。池水突然沸騰,108柄兇劍在金光中劇烈震顫。云裳看見識海里的劍靈虛影第一次完全顯形——那是父親年輕時的模樣,手持承影劍,腳踏陰陽魚,劍穗上的紅梅紋章與她眉心的印記重合。
“驚鴻三式?歸寂!”
隨著劍訣施出,云裳體內的陰陽靈根首次完全融合。她左手結玄冰印,右手掐離火訣,承影劍的虛影從池中升起,劍身上的每一道裂紋都流淌著金藍雙色光芒。108柄兇劍仿佛感受到主劍的威壓,劍身紛紛低垂,劍鞘上的斷刃紋章竟開始愈合,露出底下隱藏的天劍宗“護劍”印記。
蕭墨寒看得怔住。他終于明白,為何玄冰宮初代宮主的佩劍會叫“承影”,為何洗劍池底的星圖與九幽冥火的封印陣紋一模一樣——原來玄冰宮根本就是天劍宗的分支,所謂的魔修,不過是當年不愿參與長老會陰謀的劍修,帶著被迫害的弟子們另立門戶。
“快看池底!”葉青羽的聲音突然從池底傳來。他渾身濕透,手里舉著半張被水泡發的羊皮紙,另一只手還抓著塊刻著紅梅的玉牌,“這些兇劍的劍鞘下面,全刻著天劍宗‘守劍司’的紋章,還有……”
他的話被池底突然浮現的壁畫打斷。巨大的冰墻從池底升起,上面刻著玄冰宮初代宮主與魔后的合葬圖:宮主身著天劍宗執劍長老服飾,卻在衣擺繡著九幽冥火紋;魔后頭戴玄冰冠,頸間掛著與云裳相同的劍形胎記,兩人中間,正是承影劍與玄冥劍交疊的圖案。
“這是……天劍宗前任執劍長老夫婦。”蕭墨寒的聲音發顫,“三十年前,長老會誣陷他們勾結魔修,其實是因為他們反對用陰陽靈根煉制劍爐。”他指向壁畫角落,那里刻著年幼的云裳被交給玄冰宮魔將的場景,“你母親就是初代魔后,當年她自愿留在玄冰宮,就是為了保護你的靈根。”
云裳感覺一陣眩暈。她終于明白為何玄冰宮的《玄冥劍典》殘頁上,會有天劍宗的劍招,為何蕭墨寒的魔骨能與她的靈根共生——原來兩派本為同源,所謂的神魔對立,不過是長老會為了掩蓋煉制劍爐的陰謀而編造的謊言。
“云裳姑娘,接著!”葉青羽將羊皮紙拋向她,“這是從池底石縫里找到的,你父親的絕筆!”
紙頁上的字跡已有些模糊,但“小裳”二字仍清晰可辨。云裳顫抖著展開,父親的聲音仿佛在耳邊響起: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蕭墨寒應該已帶你走完洗劍池的試煉。記住,玄冰宮的‘冰火雙生陣’其實是天劍宗的護宗大陣,當年我和你母親分開,就是為了在兩派同時埋下破局的種子。蕭墨寒的魔骨里封存著我的劍心,而你的陰陽靈根,正是啟動‘驚鴻劍穗’的鑰匙。”
“長老會的秘密藏在天劍宗祖師殿的冰鏡里,那里記錄著他們如何與冰魔勾結,用劍侍的靈根喂養上古邪物。若你在洗劍池看到 108柄兇劍俯首,便是承影劍認主之時,那時你可以帶著它們,去揭開當年‘九幽冥火慘案’的真相——”
信末還有行小字,墨跡明顯不同,應是蕭墨寒后來加上的:“小裳別怕,當年在雪地里說要護你一輩子的蕭哥哥,現在依然能為你擋住所有劍刃。”
池水突然再次翻涌。108柄兇劍在承影劍虛影的指引下,自動飛入云裳的識海,每柄劍的劍鞘上都浮現出她頸間的劍形胎記。她感覺自己的靈識突然暴漲,竟能同時感知到每柄劍的記憶——有玄冰宮劍侍的不甘,有天劍宗弟子的冤屈,更多的,是對長老會背叛的憤怒。
“蕭哥哥,”她轉身,望向池邊的蕭墨寒,發現他正用玄冥劍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心口的劍形胎記此刻亮如白晝,“我們回家吧,回天劍宗,去看看母親當年留下的東西。”
蕭墨寒忽然笑了。他抬手,池水中倒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她眉心的劍穗印記與他心口的劍印,此刻終于組成完整的“驚鴻劍穗”圖案:“好,我們回家。不過在那之前——”他指向洗劍池漸漸露出的密道,那里傳來密集的腳步聲,“玄冰宮宮主回來了,帶著天劍宗長老會的人。”
云裳握緊承影劍,108柄兇劍在她身后凝出劍翼。她能清楚地感知到,每柄劍都在渴望復仇,渴望斬斷那些虛偽的道貌岸然:“讓他們來吧。”她望向蕭墨寒,眼中金藍雙色光芒大盛,“現在的我,既能用冰心訣凍住他們的靈脈,也能用焚天劍訣燒盡他們的謊言。”
蕭墨寒看著她,忽然想起七歲那年的雪夜。那時的小丫頭還只會躲在他懷里哭,如今卻已能站在他身側,用同樣堅定的目光迎接敵人。他忽然伸手,將玄冥劍遞給她:“這把劍,本就是你父親的佩劍,現在,該物歸原主了。”
云裳接過劍的瞬間,兩柄本命劍同時發出清越的鳴響。洗劍池的池水在雙劍共鳴中化作漫天劍雨,每一滴水珠都倒映著 108柄兇劍的虛影——這是玄冰宮千年歷史上,第一次有劍侍同時收服所有兇劍,更是天劍宗與玄冰宮分裂三十年后,雙劍合璧的震撼時刻。
密道的石門轟然炸開。玄冰宮宮主帶著七位長老闖入,每個人衣擺上都繡著天劍宗長老會的紋章。宮主看著池中的景象,臉色瞬間慘白:“你竟能讓兇劍認主?你可知,它們的劍鞘里,封著當年被你們天劍宗迫害的魔修魂魄!”
“不,封著的是你們的罪證。”云裳踏劍而起,108柄兇劍在她身后組成巨大的劍輪,“天劍宗長老會勾結冰魔,用陰陽靈根煉制劍爐,玄冰宮表面對抗魔修,實則是你們的幫兇——”她指向池底壁畫,“但現在,承影劍與玄冥劍歸位,驚鴻劍穗現世,你們的謊言,該結束了。”
宮主的瞳孔驟縮。他終于認出,云裳眉心的劍穗印記,正是當年被他們劈碎的陰陽靈根全貌,而她手中的玄冥劍,劍柄上刻著的,正是初代執劍長老的專屬紋章。
“殺了她!”他尖叫著,率先祭出滅魔陣,“不能讓陰陽靈根活著回到天劍宗!”
云裳輕笑一聲,同時催動陰陽靈根。左手玄冰真氣凍結滅魔陣的符文,右手九幽冥火點燃長老們的衣袍,108柄兇劍則如影隨形,專門攻擊他們的靈脈穴位——這是她在洗劍池試煉中,從兇劍的記憶里學會的,天劍宗長老會當年用來折磨魔修的邪術。
蕭墨寒站在池邊,看著她行云流水般的劍招,忽然想起師父曾說過的話:“陰陽靈根不是詛咒,而是天地賜給劍修的禮物。當靈根持有者能平衡冰火之力,便能看透世間真偽,斬斷一切虛偽。”
戰斗結束得比想象中更快。七位長老倒地不起,宮主跪在池邊,看著云裳手中的玄冥劍,終于說出了埋藏三十年的秘密:“當年我們害怕陰陽靈根覺醒后會揭露長老會的罪行,所以才編造魔修入侵的謊言,其實……”他咳出一口黑血,“冰魔的封印,是我們親手破壞的。”
云裳蹲下身,用玄冥劍挑起他的衣領:“我母親呢?她是不是還活著?”
宮主慘笑:“魔后她……她用自己的靈根加固了九幽冥火的封印,現在應該在……”他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眉心浮現出冰棱狀的裂痕——有人用禁術殺了他。
“小心!”蕭墨寒突然沖過來,將她撲倒在池邊。一支淬毒的冰棱擦著她發梢飛過,射中池邊的冰柱,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遠處的陰影里,蘇若雪握著染血的冰棱現身,她的衣擺下,竟繡著與宮主相同的長老紋章。
“云裳,你以為收服兇劍就能贏?”她冷笑著,指尖掐出復雜的劍訣,“別忘了,洗劍池底還有真正的‘萬劍噬心陣’核心——”她指向池底逐漸升起的青銅劍爐,“當年你母親就是被投入這里,用陰陽靈根喂養冰魔的!”
云裳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劍爐上的浮雕,竟與她在寒潭底看到的前世畫面一模一樣:母親被綁在劍爐中央,父親和蕭墨寒在火前對峙。而劍爐底部,赫然刻著與她和蕭墨寒相同的神魔共生陣圖。
“蕭哥哥,用你的魔血!”她突然大喊,將玄冥劍刺入陣圖中心,“當年父親說過,神魔共生陣需要雙生劍心啟動,現在我們——”
蕭墨寒立刻明白。他咬破指尖,將魔血滴在陣圖的黑魚眼,云裳則將金血滴在白魚眼。雙血交融的瞬間,劍爐發出震天巨響,青銅表面的滅魔陣紋紛紛剝落,露出底下用紅梅血繪的“護女”二字——那是母親的字跡。
劍爐打開的剎那,一股夾雜著龍涎香的靈力涌出。云裳看見爐底躺著半塊染血的玉佩,正是父親信中提到的“驚鴻劍穗”信物,而玉佩下方,壓著卷幾乎腐爛的絹帛,上面畫著天劍宗祖師殿的詳細地圖,角落標注著:“鏡中藏真相,劍穗引歸途。”
蘇若雪的尖叫被劍鳴淹沒。她看著劍爐中的信物,終于意識到自己輸得徹底:“你們……你們竟然能激活初代執劍長老的護宗大陣,這不可能!”
“沒什么不可能。”云裳站起身,承影劍與玄冥劍在她手中交疊,“因為我是陰陽靈根的持有者,是天劍宗與玄冰宮雙劍合璧的傳承人——而你們,終將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
洗劍池的池水漸漸平靜。蕭墨寒撿起池底的羊皮紙,發現背面還畫著幅星圖,正是方才云裳在池中看到的圖案。他忽然想起師父臨終前的話,原來一切早有注定:當陰陽靈根覺醒,雙劍合璧之時,便是九幽冥火重燃、冰魔封印再啟之日。
“接下來去哪?”葉青羽甩著濕漉漉的頭發湊過來,手里還抱著從長老身上搜出的玉簡,“是去天劍宗祖師殿,還是先找你母親的下落?”
云裳望向蕭墨寒,發現他正凝視著手中的玄冥劍,劍柄上的紅繩穗子,此刻正與她袖口的平安符穗子輕輕相碰。她忽然笑了,伸手牽住他的手:“先回天劍宗,去看看父親說的冰鏡。至于母親……”她握緊那半塊玉佩,“我能感覺到,她在九幽冥火的封印里,等著我們去接她。”
蕭墨寒反手握住她的手,感受著她掌心的溫度——不再是冰火兩重天,而是溫暖如春日融雪。他忽然明白,所謂的洗劍血池,洗的不是劍,而是他們被謊言蒙蔽的初心。現在,雙劍在手,靈根初顯,屬于他們的真相與復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