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居？還有其他的嗎？”

中年修士搖頭：“老家伙說過，只此三字，你二人一聽便知何意。”

“素心居。”小小偏頭，看著窗外竹林內獨坐的葉來皺眉。就是知道何意，才要問更多啊！雖然不喜歡她，但也不太相信，那人會是她。

“此番辛苦李道友了。不知您與林師兄，是……”

林大牛擺手：“幫老家伙送信我沒有提條件，木道友不用操心給多少報酬！”

“那二位是多年老友吧！”

“不是，我跟那個沒正經的老騙子做不了朋友。我是他俗世的徒弟。”

“徒弟？”聽到他稱呼林云子“老家伙”時，她就猜測他們關系不一般。只是沒想到，竟是師徒。

“他以前是陳國都城里算卦測字的‘老神仙’，年紀大了就發善心撿了我這個小叫花回去，打算做傳人。可沒兩年意外從一冊家傳古籍里翻出一部道門功法，自行修煉了三年，進入煉氣五層，便帶著我一起去參加蒼云門的弟子選拔。但我資質太差，沒能入選，就和他分開，成了一名散修。唉！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好久沒有回憶往事，林大牛說到這里，竟有些恍惚。

那時雖然成了散修，但過得并不苦，也不是孤伶無助。只因為老家伙天資好，入門一年就筑了基，之后就經常下山給自己送靈石丹藥，帶自己一同做任務。也因此，自己才能以四靈根的資質，百歲內筑基。

低頭收回思緒，林大牛繼續說道：“他起初在我的攤位前坐著，聽到鎖靈橋方向嘈雜起來，就走了。但沒多久，又跑了回來，急惶惶跟我交代完傳信的事，并警告我千萬不能泄露，之后就再次匆匆離開。我本想當日就收攤走，坊市卻突然戒嚴，之后一直過了兩個月，魔帝城才放松警戒，恢復進出。我一出來，就直奔此處來尋你們了。現在信也送到，我就不打擾小友了，告辭！”

“林道友，不等我揪出兇手，替林師兄報了仇再走嗎？殺害他的兇手是藏匿在蒼云門的魔族奸細，你送來的三個字，便是線索。”

本欲轉身的林大牛聞言頓住。但看了腰間的儲物袋一眼后，仍舊嘆息著搖頭：“不了，你們報仇吧，我去給老家伙燒點紙錢，他最過不得窮苦日子。”

小小還想挽留，但瞥到他轉身時，滄桑面容上流露出的，與胡柳如出一轍的悲愴與無奈后，默默收回伸出一半的手。

她怎么忘了，林云子的死，魔人是兇手，她也是啊。其實，如果她沒有一意孤行要去魔帝城，不光林云子不會死，木楠，說不定也不會死吧！

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若她沒有去，那個魔人便不會得到消息，趕過去滅口。

“師傅，你和掌門的名單里，有花界師伯嗎？”送走林大牛之后，小小徑直走到葉來對面坐下，抓著罐子里的黑子漫不經心問道。

去魔界之前，小竹峰除了四座竹屋，一個水潭，一張吃飯的石臺，之外，就只有漫山青竹。如今，又多了一張棋盤，和遍地青藤。

“沒有。”小小與林大牛的對話沒有設隔音罩，葉來聽得清楚，所以知曉她的意思。“不是她。”蒼云門誰都有可能暗通魔族，花界絕不可能。

“那師傅覺得‘素心居’該作何解呢？”素心居三個大字，就明晃晃掛在花界的居所前，憑什么如此確定地說不是她。

葉來沒有答話，緩緩放下手中棋子，從袖中取出一張傳音符。

傳音符是用神識所寫，小小不知道他是發給誰，說了什么。葉來也沒有告訴他的意思。只是溫聲問道：“洗劍池斗劍，收獲如何？”

小小微愣：“師傅怎么知道我進洗劍池斗劍了？風姑娘說的？”不對，風姑娘才懶得說。

“嗯！”

“嗯？真的是她！”什么時候變多話了。“也沒什么收獲，就是被一個奇葩劍魂賴上了。”

“劍魂？”葉來難得露出驚訝表情。自己這徒弟的機緣果然深厚。劍都不會使，竟還能得劍魂青眼。

“嗯！師傅想聽經過嗎？那先告訴徒弟您剛剛想到什么了？”

她雖然不爽葉來如此信任花界，但也知道他絕不是出于私心。他說不是，那就有不是的道理。現在他又放著魔族內應的線索不理，有閑心教問徒弟。定然是想起了什么，有了打算。

被小徒弟狡黠的小眼神看著，葉來失笑。情不自禁就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等會兒就知道了！先跟師傅說說你的事。”

“好！”

突如其來的親昵，將小小心底由嫉妒，煩悶筑起的倔強之堤瞬間沖垮，愛慕之河洶涌澎湃。

吧啦吧啦將細葉的事講完，葉來等的回訊也來了。黃色傳訊符落在葉來手上，氣急敗壞的女聲從中傳出：“葉師弟，那個死崽子沒在洞府，我這就出去尋他！尋到了扒皮抽筋，揍得他娘都不認得！混蛋，竟然敢欺騙老娘，真是活膩歪了！老娘不逮住他就不姓蘇！”

“我的天，太剽悍了吧！”隔著傳音符，小小都有種被口水噴了一臉的錯覺。“這是哪位姑奶奶啊！”

“莫無禮！是你蘇師伯。上次你被生死雙環陣困住，便是她幫忙破的陣。”

“哦！是蘇師伯啊！她的徒弟是誰，和素心居有什么關系？”陣師的徒弟，她突然想起一個人。

葉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另取了一張傳訊符烙下神識，往另一個方向拋去。然后才緩聲說道：“百年前，為師路經素心居，察覺到有人在改其中陣法。一探得知是問素峰的一名雜役弟子，便引薦給了你蘇師伯。那名弟子，便是云山。林云子那時方入門，也被分派于問心峰做雜役，負責素心居外的藥園。許是那時見過他，卻不知姓名，所以寫了這三個字。”

花界百年未回素心居，素心居便只有些雜役弟子。再聯系到那座雙環生死陣，和蘇煙那日恰好被云山設的新陣拖住，葉來第一時間便懷疑到他。

“怎么會是他！”

小小實在不敢相信，那個別著個大葫蘆，衣著邋遢，動不動吹胡子瞪眼的老頭兒，會是魔人。

因為皇宮摘星樓上那座困陣，她暗中觀察過云山真人，并伺機報復回來，卻以失敗告終。被抓包了之后，那老頭兒還罰她灌了大口烈酒呢！嗆得她眼淚直流。他卻哈哈笑彎了腰。

“三杯和萬事，一醉解千愁。小友喝了我的酒，此前的不快，就算過去了，莫再計較。”

之前的是過去了，那現在的呢？九層塔試煉之前，不是還說讓她回來之后去找他學陣嗎？

葉來不知小小與云山有交集，只以為她是因為蘇煙沒有抓到云山而低落，便柔聲安慰道：“毋須太過擔憂，蘇師姐給云山點了魂燈，定能尋到他。除非他一輩子藏身魔界，否則總能報仇。”

“對，能報仇！”喝了兩杯酒又怎么樣，該動手絕不猶豫。“就算他一輩子藏在魔界，我也能報仇！”

她有天賦，有好功法，還有豐厚身家，只要努力修煉，什么仇報不了！

“師傅徒兒去修煉了！若是抓到云山，一定要通知我！”

入門近三年，她第一次如此渴望提升修為。迫不及待。

“會的。”葉來頷首，神色復雜。

經此一事，徒弟總算成長，他雖欣慰，但也心疼，也無可奈何。

浮生苦長，不論是在修仙界或凡俗界，都沒有人能無憂無慮，糊里糊涂走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