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霞跟著邱嘉誼下了樓，邱嘉誼說：“媽，你上去吧，晚上你就自己再涂一次藥吧，再按摩一下，瘀血散得會快一些。”

“嘉嘉，一起去吃飯不好嗎，省得你還要回去煮。”陳玉霞說。

邱嘉誼干脆地說：“不了，不去。”

“人家都開口了，這不太好吧。”

每每看到自己母親在梁家人面前那唯唯諾諾的樣子，邱嘉誼就總是很不滿地，她也就開始有些不耐煩了起來。

她說：“媽，你就不應該怕她生氣，她誰啊，梁斌的小三！你跟梁德正是合法夫妻，梁斌的繼母，你為什么要怕她不高興？你就應該等著她來巴結你，討好你才對！”

陳玉霞拍了一拍邱嘉誼的手臂，低聲說到：“你小聲點，還怕人家不知道你脾氣壞是不是？”

邱嘉誼真的是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堵得心里難受，她拉了拉皮包的帶子，“我先走了，你記得擦藥，有什么再打我電話吧。”

*

陳玉霞是一年多之前跟梁德正去辦理了結婚登記的。

梁家本來一直在外地，梁德正退休之前是省地質隊里的，老伴三年多之前因為癌癥去世了，因為小兒子梁斌在南城大學畢業之后就一直留在了這里工作，所以梁德正在老伴過世之后也跟著移居了過來，那之后沒多久就成了邱嘉誼的繼父，住進了老邱家里來了。

母親跟梁德正的事情在一開始，邱嘉誼本來是沒有什么意見的，說實話，在她的心底當然是極不情愿去面對母親再嫁帶來的那一系列社會關系的，但是她也絕不會阻止母親再次選擇一個可靠的另一半去安渡晚年。

梁德正來到了家里，最初的那些時候，母親那明顯充滿了期待的積極表現邱嘉誼是都看在了眼里的，其實當時她自己又何嘗不是也以為母親作了一個正確的選擇呢。

但是，這時間一長啊，人心也就出來了，邱嘉誼漸漸地就對梁德正的一家人是越來越喜歡不起來了。

陳玉霞知道梁家的經濟條件很不錯，所以她尤其地希望梁家能對自己的兩個女兒多一些幫助，工作也好，生意也罷，總之是盼望著能夠得到提攜。

這其實也就是陳玉霞自己一直強調著的她再婚的初衷。

但是，梁德正搬來之后，只是每個月從自己的退休工資里拿出了一千兩百塊錢給陳玉霞做家用，在兩人辦好了手續之后梁德正很快地就搬了過來，住進了老邱家的房子里，老邱家唯一的一套房子。

而明明梁斌在南城就有不下四處的房產，但是只要一提到說能不能拿出其中一套房子給梁德正住的問題上，梁家人就又會口徑出奇統一地開始說老邱家的這套房子最合適老人居住了，這里交通太便利到哪哪哪都方便了，又什么樹木草坪多景致好了，什么單位大院鄰里關系更好相處了，竟讓人一時無法反駁。

所以說至于什么提攜之類的想法，終究只能是陳玉霞的一廂情愿。

邱嘉誼想，就算是她沒有正經地當過家，也絕不難想象得出那每個月那么點生活費意味著什么，光是物業費、水電費，再訂個牛奶什么的，這些就得要用去快一半了。

也就是說，陳玉霞本來是一心想著要找個人來照顧自己和老邱家的，結果美好愿望實現不了的同時，恐怕還得要從自己的退休金里邊拿錢進來補貼才夠開支。

邱嘉誼有時看著母親，感覺她其實就象是個保姆，每天買菜做飯，把家務活都包了，還需要總是擔心著夾在梁家人和她們姐妹倆之間兩頭不討好的。

想起以前父親與母親之間有商有量，分工管家的情形，邱嘉誼心里只覺得難過。

人與人之間，距離產生美，緣份本就不夠深厚而又缺了距離感之后，彼此就只有互相看不上眼，很快地兩兩相厭了。

在梁德正搬來不足半年的時候，邱嘉誼就從家里搬了出來。

當時說要搬走的時候，陳玉霞也沒有認真地挽留過邱嘉誼，她想如果母親決定了要跟梁德正好好地過下去，那她也是真心成全地。

那天她拒絕了陳玉霞悄悄地遞過來的五千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