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所思
書名: 此木寧遠作者名: 葉竹宣本章字數: 3156字更新時間: 2018-07-31 00:00:00
此刻,冷面軍官正駕車送落魄小姐回家,后者的肩上還披著他的西服外套。
街邊的燈火在他的臉上閃過斑駁的燈影,照亮了他剛毅的側臉。仿佛人間的煙花燈火,都為之失色。
車內是靜如死水的沉默。
余修遠就像是一口沉悶而厚重的古鐘,如果她不主動敲擊,對方絕對不會發出半點聲音。
既然他這么悶,為什么還會對她伸出援手?
在保鏢包圍她的時候出來阻止可以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現在還送她回家到底算什么?送佛送到西嗎?沒看出來他這么樂于助人啊?
如果不是余修遠高冷的氣質和淡定的表現,她都要懷疑人家對自己有意思了。
還是醒醒吧,她現在就是個和家里大吵一架斷絕關系的落魄少女,人家可是錦城余家的少爺,不要瞎想了OTZ。
說是送她回家,除了問了句她家的地址以外,路上居然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心里天人交戰了許久,葉瑾初還是輸給了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開口問道:“余先生,我能冒昧問一句,你為什么幫我嗎?”
......
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葉瑾初突然緊張得心臟都有些加速。
不愿意說嗎?也怪她好奇心害死貓,人家好心幫她就可以了,她為什么刨根問底要知道理由,哎呀當她沒問吧......
就在葉瑾初糾結地認為余修遠不會回答的時候,低沉而醇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曾經在我孤立無援的時候,也有一個人站了出來。”
葉瑾初轉頭看向他,余修遠卻目不斜視。
原來是感同身受啊!葉瑾初心想,這樣也算說得通。
不過從余修遠剛才的目光中,她似乎能察覺到什么一閃而過的情緒。
是追憶?還是惋惜?
葉瑾初的思緒越飄越遠。
其實她對余修遠這個人知之甚少,畢竟是第一次見面,補習錦城各大家族資料的時候也沒背多少他的信息。
之前她能迅速判斷他是軍人出身,除了他的行如風坐如鐘的軍人姿態以外,更因為他的右手食指關節和掌心有老繭,慣用槍。比起警察,她更傾向于推測他是軍人。
他的身上沒有一絲煙味,至少能肯定沒有煙癮。身為軍人他肯定不會酒駕,說明他在晚宴上滴酒未沾。
受到良好的家教,因為他舉止紳士,卻也點到為止,沒有絲毫逾矩的跡象。
這件西裝是嶄新的,雖然看起來合身卻不是量體裁衣,可能是他從軍隊剛剛回家,還來不及定做西裝。
盡管如此,他卻在胸口別了一個和他氣質并不相符的低調黑花胸針,直覺告訴她這很可能是在悼念,說不定近期他身邊有重要的人離世……
——不對,她在做什么?!
葉瑾初的眼神驟然清醒,強行停止對他的側寫。
見到人都要推理一下,這算是什么職業病……真的很懷疑她以前到底做過什么。
此時車輛剛好行駛到一個十字路口,緩緩停在了白線后。
余修遠說道:“暴力拘禁是違法的,如果他們下次還要抓你,你可以尋求民警的幫助。”
葉瑾初看向他,驚訝地眨了眨眼。
余修遠難得沒有直視前方,而是側過頭看了她一眼。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兩秒,葉瑾初突然展顏一笑。
“好啊。”
她這幅眉眼彎彎的模樣,竟然讓余修遠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之前都沒有注意,她長得很好看,如今笑起來更是溫暖到心窩里,讓他心神一顫。
因為太溫暖,所以太刺眼,不適合他這樣已經把一整顆心都冰封雪藏的人。
然而她很快又擺出一副苦惱的表情:“可是我還扇了人家兩巴掌呢,要是她告我怎么辦啊?”
余修遠別過頭,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傷太輕不算。”
葉瑾初抿嘴一笑。
其實她并不擔心,以老爺子的性格,肯定不會允許家里出這么大的丑事還鬧到警察局,所以二嬸想借機對她發難都沒門。
她就是想逗逗余修遠而已,對方的反應還挺有意思。
車里又安靜下來,兩人一路無言。
余修遠開車很平穩,加上沒有遇上堵車,一路順利到了逐月大廈。
葉瑾初出示證件后,車子直接開進了逐月大廈地下停車場。
為了避免狗仔的騷擾,這里只有逐月影視的工作人員才能進入,附近也有不少保安巡視。
葉瑾初把外套留在副駕駛座上,剛走下車想跟余修遠告別,就聽對方說道:“鞋不用還,我先走了。”
葉瑾初微笑著揮手時,余修遠已經把車開走了。
葉瑾初OS:這種奉命完成任務般的冷淡表現到底是什么鬼!
笑著嘆了口氣,葉瑾初提著禮服的裙擺,轉身走向電梯。
——
余修遠獨自駕車駛向余家老宅,車窗外的景色迅速倒退,忽明忽暗的燈光在他的眼底閃過。
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像臉色那樣波瀾不驚,而是有些許煩悶。
明明在葉家保鏢想要扣押她的時候出面阻止就夠了,為什么還主動送她回家?
他并不是沒有對別人出手相助過,只是往往點到為止。
為什么會對這個初次見面的人格外上心?
哪怕他可以想出一百個關于紳士風度,關于一條條家規的理由為自己辯解,內心深處還是不知道原因。
......是因為她的出現,讓他回想起湯木嗎?
余修遠握緊了方向盤,指節隱隱發白。
十二年前湯木解救了被人圍堵的他,從此他推己及人,愿意在別人處于水深火熱之時伸出援手。
她的表率,她的話語,向來都比他死記硬背的余家一百零八條家訓管用。每一點,都足夠讓他銘記一生。
————
六年前。
十五歲的余修遠已經長得很高了,在整個班里都算出類拔萃。就算時年十九歲的湯木出現在他面前,跟他說話也要仰視。
只不過他還不知道,小時候心心念念許下的愿望,在那時其實已經實現了——因為他至今沒有再見到湯木。
因為經常鍛煉,他的身材不似同齡人那樣單薄,整潔的校服下已經有了幾塊利落的腹肌,線條清淺卻流暢。
他待人禮貌而溫和,然而透露著若有若無的疏離感,和周圍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在班上也有三兩好友,平時一起打球約飯,但他從不隨他們一同去網吧或者電玩城。
“未成年人不能進網吧。”他這么說道。
放學后,若是朋友們要去開黑,他就一個人伴著夕陽走回家。
這天就是如此。
本是稀疏平常的一天,他卻在路上遇到了不平常的事。
“我、我真的沒錢......”余修遠走在路上,忽而聽到一個發顫的怯懦聲音從不遠處的小巷里傳來。
他面色一沉,腳下一轉就往聲音的來源走去。
因為經歷過被排擠、被欺凌的童年,他格外憎惡身邊發生的霸凌現象,凡是被他撞見,就一定會阻止。
在昏暗的小巷里,幾個衣著奇異的不良少年正圍著一個瑟瑟發抖女孩。
“別裝了,你現在帶的可是最新出的智能手表,還好意思說沒錢?”
“我真的沒錢,這塊表是姑姑送我的,你們要就、就拿去吧,不要傷害我......”女孩顫巍巍地解著表帶,因為太害怕了,手抖得厲害,折騰了半天都沒有摘下來。
為首的少年很是不滿,厲聲催促道:“快點!真是磨磨唧唧!”
“這么多人欺負一個女孩子,有意思嗎?”清朗的聲音夾帶著怒氣傳來,幾個少年立刻就注意到了站在巷口的身影。
鼻梁上還貼著創可貼的少年皺了皺鼻子,雙手抱臂說道:“你算哪根蔥?在那里嚷嚷什么?”
余修遠默默把肩上的書包脫下,隨手立在墻邊。
少年們立刻就明白,他這是要干架了。
......
余修遠贏得很輕松,潔白的校服上沒有多出一絲污跡。
大哥教了他不少格斗技巧,對付這些游手好閑的不良少年簡直綽綽有余。
不出意料,幾個少年被他打得嗷嗷叫,又被他逼著承諾以后不出來欺負人后,才一個個抱頭鼠竄地跑了。
做完這些,余修遠才有功夫看了眼剛才那個被圍堵的女孩。
她沒有接機逃跑,而是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甚至還在掉眼淚。
“別哭了。”余修遠隨口安慰道。
或許是因為他微皺著眉說這句話的樣子太嚴肅了,那個女生不但沒有停下,反而哭的更兇,眼淚就像是江南四五月的雨,嘩啦啦落個不停。
余修遠嘆了口氣。
太弱了。
女孩子真的太弱了。
就像是眼淚做的一般,簡直不堪一擊。
這樣的印象在他的腦海中定格,直到五年后他和湯木對決,被她壓在身下的時候才徹底改觀——原來女孩子也能那么兇殘,毫不示弱。
然而此時,十五歲的少年本就沒有太多耐心,見她還在啜泣,干脆轉身就走。
“等、等一下!”女孩連忙叫住他。
余修遠腳下一頓,回頭問道:“什么事?”
“你能送我回家嗎?我怕路上還會遇到壞人......”女孩的聲音還帶著哽咽和鼻音。
那是余修遠第一次知道,女生是需要有人送回家的。
余修遠平靜地做了一回護花使者。
盡管女孩的家不是很遠,他把她送到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
女孩想挽留他:“你在我家吃個晚飯再走吧。”
“不用,家里會給我留飯。我先走了。”
他毫不猶豫地走了,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后女孩眼神中的留戀和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