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綏陽驛站說往事（三）

武德皇帝沒有理會他的神色，只對著殿外高聲喊道，“阿嘯，你們進來吧！”

話音剛落，司徒嘯、龍靖軒、穆修寒和李青墨等一行幾人便從殿外走了進來。

“微臣參見皇上。”

“兒臣參見父皇。”

幾人紛紛行禮。

“都平身吧。”武德皇帝淡淡道。

司徒嘯神色復雜地看了站立一旁的蕭然一眼，對著武德皇帝稟告道，“啟稟皇上，蕭相的十萬禁衛軍已然束手就擒。”

“很好！”武德皇帝就著李青墨的手，慢慢從床榻上坐了起來。為了取信于蕭皇后，他已多日未曾進食，如今有些使不上力。他在榻上坐好，幽深的目光直直看向站立一旁的蕭然和蕭皇后，低低道，“蕭嬛，蕭然，你們兄妹如今還有何話說？”

蕭皇后看著眼前淡然安坐的男子，想著之前種種，想著他自導自演的這一出大戲，只覺得胸口似被大石壓住，怎么也喘不過氣來。

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自以為拿捏住了對方的七寸，卻沒想到反被對方倒打一把。恨意，羞惱，悲憤，各種情緒在她眼底起起落落，似要將她淹沒了一般，心口似插滿了利刃，磨切著，硬生生地疼著，她只得咬著牙，死死忍住。

緊握的雙拳微微顫抖，指甲入肉，鮮血淋漓。

痛，讓人清醒……

“你們……原來使得是引君入甕的戲碼！”蕭皇后冷笑，“龍昊天，你！你厲害！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本宮自認弗如！成王敗寇，如今還有什么可說的！要殺要剮隨你高興！”

“娘娘，您誤會了，皇上他，從來都不忍心傷害您，只是這次，您真的做的太過了……”李青墨察覺到了武德皇帝因蕭皇后的話而微微顫抖的身軀，忍不住開口替他辯解。

“哼！他不忍心？他不忍心會演這么一出大戲？會這樣耍著本宮玩？”蕭皇后不屑冷哼，“原來本宮在他眼中，也不過是一個跳梁小丑罷了。”

武德皇帝聞言，望向她的眸色黯了黯，眼中閃過一絲苦澀。

“蕭嬛，你為何如此恨朕？”武德皇帝深吸一口氣，低聲問道，“朕知道當年虧欠了你，所以這些年來，朕一直想著要補償你，所以無論你做什么，朕從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朕放任你蕭家權傾朝野，朕早早便立你的兒子為太子，這樣難道還不夠嗎？你為何還要如此恨朕？”

見她靜默不語，武德皇帝眼中越發苦澀，“你恨朕也就罷了，但婉華何其無辜，你為何要害她？她敬你愛你，待你情同姐妹，你怎么忍心去傷害她？”

“我害她？哈哈哈……”蕭皇后似聽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般，哈哈大笑起來，笑夠了之后，她才抬眼看向武德皇帝，語帶嘲弄地反問道，“害她的不是皇上您嗎？不是您奪了她的清白逼得她不得不進宮嗎？”

“到現在你還要騙朕？”武德皇帝既失望又痛心地看著蕭皇后，“那杯加了迷情散的桃花酒，你敢說不是你親手端給她誘哄她喝下的嗎？那三名侍衛……如果不是朕趕得及時，婉華就要被生生糟蹋了！本來只是迷情散朕還可以救她，但你竟然在房內點了催情香，你到底對她有多大的恨？你要這樣糟蹋她！”

“恨？”蕭皇后怔怔地看著武德皇帝眼底的失望，心中越發疼痛，痛得連神色都有些恍惚起來了。

穆婉華，那個單純熱情，活得恣意如朝陽般的女子，她是多么羨慕她……

兩側的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手心傳來的痛意讓她清醒過來，她閉了閉干澀的雙眼，高聲道，“是，我是恨她！憑什么你們所有人都愛她護她！龍昊天，我為你付出這么多，甚至為了助你親手毒害了自己的孩子！可到頭來卻發現一切只是個笑話！你從來愛得都是她，我最好的姐妹！你娶我只是因為她不要你，她選擇了南宮荀！你叫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我最愛的夫君從始至終最愛的都是我最要好的姐妹。我痛苦，她憑什么快活自在？你們不是都愛她媽？我就讓她成為殘花敗柳，看你們還愛不愛她？你以為那三個是侍衛？”

蕭皇后笑睨著武德皇帝，眼中有著莫名的快意。

“什么意思？”

“哈哈哈……那哪里是什么侍衛，那是我特意安排的乞丐，是骯臟的乞丐！我倒要看看被乞丐玷污過的女人，你們還是不是當寶貝一樣寵著護著！”

“你！”武德皇帝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的女子，“朕真的未曾想到，你竟狠毒至此！”

“狠毒？”蕭皇后先是一怔，隨即又低低笑了起來。

“是啊，我就是如此狠毒！呵，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你竟然及時救了她。不過沒關系，我有的是辦法讓她痛苦！我告訴她一切都是你設計的，你為了控制嶺南王府下藥逼她入宮為妃。你猜她說什么？她說她不會入宮，無論她變成什么樣子，她的荀哥哥會娶她的。果然南宮荀雖然氣憤卻完全不介意她非完璧，而你竟然也愿意成全，甚至打算下旨賜婚。哈哈哈，你們真是瘋子！真是瘋子！”

蕭皇后笑完又道，“可是我怎會讓她如愿呢？我隔日便召見了南宮世家的太夫人，我告訴她皇上原本要納穆婉華為妃的，南宮世家再強大那也是臣，這奪妻之恨永遠是懸在南宮世家頭頂的一把刀，落下便是滿門滅族之禍。老太君早年喪夫，一生隱忍，死死守著南宮世家，又怎會讓南宮世家埋下如此災禍之隱患呢？果然沒過多久，南宮家悔婚，南宮荀失蹤，而她穆婉華最終還是入宮當了你的妃子。看著她心如死灰，一日日枯萎凋零，我這心中真真是痛快！你為了護她竟然沒有告訴她藥是我下的，她竟還視我為恩人，待我比以往更加親密。哈哈哈，真是傻子！真是傻子……”

蕭皇后再次大笑，只是那笑中，分明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