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遙遙南疆尋故人（一）

茅草屋，衣冠囧，根據蕭明逸暗衛傳來的線索，念君終于在一片翠竹山林之中，找到了曾經的南疆太子玉輕塵。

男子一身陳舊青衣，獨自坐在一塊青頂小墓旁，一手輕輕撫摸著墓碑，一手拎著酒壺不挺地往嘴里灌酒。遠遠看去，那青色的背影看起來異常地蕭瑟孤寂，讓人無端地感到絲絲悲涼。

念君走近，只見那墓碑上鐫刻著幾個字：“愛妻依依之墓”。

“依依？！”念君眸光一閃，猛地想起那個美好又可憐的女子。

愛妻？難道這個人就是依依的夫君，是她孩子的父親嗎？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何依依會受刺激封閉記憶？她記得當日落崖前，這個男子先是將她錯認成了依依，后很快便察覺了不同。她與依依容貌上宛若一個莫子印出來一般，全無二致，若不是極親近之人，是很難那么快便察覺到不同的。

師父曾說過，依依得的是心病，非藥物所能醫治。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解鈴還需系鈴人，若他真是致使依依失憶之人，那也唯有他才能讓依依清醒過來，回復往日的記憶。

年君黝黑的眼眸動了動，對著獨自飲酒，對旁人毫無所覺的玉輕塵道，“玉輕塵，你可還記得我？”

熟悉的嗓音從身側傳來，玉輕塵析長的身子不自覺地晃了晃，握著酒壺的手微微顫抖起來。恍若過得許久，他才緩緩轉過身，待他看清說話之人的容貌時，整個人生生定住，手中酒壺猛地落地，應聲而碎。

他眼眸沉沉，內里似翻涌著滔天的心緒，有疑惑，有驚喜，有迷惘，有愧疚，有思念……

念君在看清玉輕塵的臉時，也有些怔忪，那張原本俊秀絕倫的娃娃臉如今滿是胡渣，神容憔悴，幾乎看不出曾經的模樣。

“依依？依依！你終于肯入夢來找我了！你終于肯入夢來找我了……”男子失神低喃著。

片刻之后，又似突然驚醒了一般，猛地上前要將念君摟入懷中，卻被念君輕巧躲過。

“玉輕塵，你看清楚！我不是依依。”念君高聲道。

玉輕塵怔了怔，隨即自嘲地笑了笑，道，“是了，你怎么可能會是依依？依依已經死了……是我害死了她！她不會再原諒我了，不會再原諒我了……”

看這個樣子，眼前之人該是對依依用情至深的，人可以演戲，但眼睛卻是偏不了人的。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呢？依依和玉輕塵，他們一個是司徒嘯的嫡女，一個是南疆國的太子，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兩個人，又是怎么認識的？

念君滿腹的疑惑，面上卻不動聲色，只看著眼前失魂落魄，一臉蒼涼男子，“依依是怎么死的？你為何要害死她？”

玉輕塵聞言，微微怔忪片刻，后又垂眸靜默了許久，才抬眼看向念君，“你是何人？為何與依依長得一模一樣？今日到此又予以為何？”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清冷，看向她的眼神更是犀利之中帶著凌冽。

看來是緩過神來了。

念君淡淡一笑，道，“你不用管我是誰，我只問你，想不想見依依？”

“什么意思？”玉輕塵漂亮的雙眼微微瞇起，眼中的寒意卻是逼人。

“意思就是……”念君頓了頓，眼角余光捕捉到了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急切，心下了然，“意思就是依依她，還活著！”

玉輕塵的眼眸猛地睜大，“她還活著……她還活著！她現在何處？”

念君看著眼前眼中難掩欣喜的男子，輕輕嘆了口氣，低聲問道，“既然如此緊張她，在她死后獨守孤墳，悔恨痛苦，那為何當初要傷害她？”

曾經那么美好聰慧的女子，如今卻宛如稚子一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說起來，她本該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天之嬌女卻偏偏命運多舛，受盡苦楚，上天待依依太過不公，希望后半生，這個男人真的可以給她幸福。

“傷害她……我疼她愛她都來不及，又何嘗忍心去傷害她呢？”男子低頭苦笑，“我只是不該情不自禁地愛上她，又讓她愛上了我，我與她之間生生隔著殺母之仇，滅國之恨。若不是我，她許是早就嫁于靖王為妻，如今也早已經母儀天下，又怎么會受盡苦楚，下落不明……”

眼前男子雖語氣淡淡，但全身上下那真切的哀傷卻是怎么也掩藏不住，念君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氣，斟酌片刻，開口問道，“當年是怎么回事？你是南疆太子，而據我所知，依依素來足不出戶，你們又是如何認識的？”

“此事說來話長，有些緣分似乎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就如我與依依的相知相識。”玉輕塵深吸了一口氣，低低說起往事。許是眼前的女子跟依依有著相同的容貌，又或者是因著她上次毅然而然跳落懸崖時的決絕，玉輕塵原本的戒備之心慢慢放下，回憶起曾經的往事，似甜似苦似酸似澀，他心中起起伏伏，神色也漸漸有些恍惚起來。

“我本是南疆太子，我南疆于司徒嘯是殺妻之仇，而司徒嘯于我南疆則是滅國之恨。當年司徒嘯為報殺妻之仇，親手殺了我父皇，一舉滅了我南疆。我與母后趁亂逃了出來，那些年母后雖退隱一方，卻一直暗中運籌帷幄，伺機而動，想要報這滅國之仇。她原本是想著派死士暗中殺了司徒嘯，奈何司徒嘯武功高強，派出了幾批殺手，皆是無功而返，暗衛折損嚴重。”

“后來母后得知司徒嘯有個愛之如命的女兒，便讓暗衛改為刺殺他的女兒，讓他也嘗嘗失去摯愛親人的痛。誰曾想司徒嘯把女兒看護得緊，更是無從下手。母后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終于找到了機會給他女兒下毒，卻不曾想到。這毒是下了，還是我南疆最厲害的密毒——碎心琉璃醉，可司徒嘯的女兒竟然沒有死。從不曾聽說過中了碎心琉璃醉還有活命的，母后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氣惱，于是便派我喬裝混入將軍府打探消息。”

念君猜想玉輕塵所說的下毒機會，應該就是蕭皇后給月貴妃下毒那一次，龍靖軒和依依均跟著中毒，只是后來如何她并不知曉。

“你就是那時候認識依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