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巧尋梁州賑災銀（一）

十日后，新的泗州刺史石浩然走馬上任，出巡隊伍離開泗州臨淮郡，前往梁州。

與泗州的富庶不同，與之相鄰的梁州就相對貧寒荒涼許多。梁州所處的位置特殊，上水河從源頭而下，流至梁州，在入城處有個回旋，雨季時節，時常引發洪水泛濫。

去年在梁州就爆發過山洪，洪災肆虐，百姓流離失所，死傷無數。萬畝良田在被洪水沖垮，顆粒無收，水災饑荒，整個梁州一時間哀鴻遍野。

武德皇帝體恤梁州百姓苦情，著戶部拔了大批國庫官銀鎮災，并且免去梁州賦稅三年，讓其休養生息。

梁州刺史蔡敬安據說是個有為能干、清廉愛民的好官。他孜孜于政事，未曾有絲毫懈怠，自強不息，躬節儉，平徭賦，在最短的時間之內一己之力，盡心實行生產自救，適當地時候興修水利。

在朝廷賑災官銀到達后，他更是很快便帶領百姓災后重建，整個梁州再次恢復了生息。

當時梁州的折子一上來，武德皇帝龍心大悅，還在朝中夸贊了一番，蔡敬安的官位更是晉了一級。

出巡隊伍走了兩日，便來到了梁州境內。得益于龍靖軒所乘坐馬車的舒適，這一路走來，念君倒是不覺得累。

兩人原本還堵著氣，念君以為同坐一輛馬車多少有些尷尬，奈何這靖王爺是個臉皮厚的，人前傲嬌矜持，一上馬車兩人單獨相處時，便死皮賴臉地貼上來，又是賠禮道歉的，又是端茶倒水，一幅溫柔小意的模樣，弄得念君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當然心中因他而起的那點氣惱也早就煙消云散了，心中不自覺地泛起一絲甜蜜。

雖長路漫漫，起伏顛簸，但有這位靖王爺在一旁時不時地撒嬌賣乖，逗笑打趣，這一路倒也不覺得沉悶。

這不，此刻兩人正在馬車上有說有笑地下著棋，卻見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怎么回事？”龍靖軒沉聲問道。

“殿下恕罪，屬下這就去前方探查緣由。”隨行侍衛說完，便匆匆策馬趕到隊伍前方。

片刻后，那侍衛急急前來稟告道，

“啟稟王爺，前方有大批流民攔住了前行之路，他們，我們說要見欽差大人。”

“哦？要見本王？所謂何事？”

那侍衛低聲答道，“屬下不知，那些流民說要見到王爺才會說明。屬下等擔心耽誤王爺行程，便想著將那些流民趕離主、官道，奈何那些流民似鐵了心一般，怎么也趕不走。恰巧蕭將軍騎馬上前，見這些流民手無寸鐵，且其中多數是婦人和孩子，便下令屬下等停止驅趕，讓屬下速速前來稟報，請王爺定奪。”

“既然是蕭將軍讓你來的……”龍靖軒沉吟片刻，眼角余光微微掠過一旁靜靜坐著的念君，道，“那本王就隨你前去前方看看吧。”

“是，請王爺下轎。”

“小花也跟本王一道去吧。”龍靖軒淡淡拋下一句話，便起身下來馬車。念君不敢拖延，也跟著快速跳了下來。

龍靖軒和念君很快來到了隊伍之前，發現蕭明逸、木寒秀和王小白等人都已在前頭站著。

一大批神色枯槁、衣著襤褸的所謂流民，靜靜跪坐于隊伍之前，大約幾十號人，那群人之中，真如那侍衛所說，多半是婦人和小孩。

那些婦人個個神色憔悴不堪，而她們身旁蜷縮這的那些半大不小的孩童，看起來瘦得似乎只剩下皮包骨頭。

這群人跪的跪，坐的坐，一雙雙黑黝黝的眼睛直直盯著出巡的隊伍，那眼中隱隱閃著一絲亮光，似希冀，又似決心。

“拜見王爺。”蕭明逸等人見龍靖軒過來，齊齊對著他行了一禮。

“不必多禮了。”龍靖軒淡淡道，說完，大步走到那群流民面前，“怎么回事？聽說爾等攔路要見本王？”

“草民等拜見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那群人，大大小小，齊齊對著龍靖軒跪拜行禮。

“不必行禮了，”龍靖軒道，“本王就是此次的欽差，你們要見本王，所謂何事？如今本王已在此，你們可以說了吧？”

領頭的是一個大約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他穿著粗布麻衣，衣衫破舊，卻十分整潔干凈。只見他面色從容再次向龍靖軒行了一禮，道，“啟稟王爺，草民等乃是梁州的百姓，我等斗膽在此攔住王爺圣駕，乃是為了要狀告梁州刺史蔡敬安！”

龍靖軒及在場幾人聞言，臉上皆是一驚。

龍靖軒略帶探究的目光落在眼前的中年男子身上，片刻后才開口問道。“哦？既然是梁州百姓，為何會衣著襤褸，徘徊于此？又為何要狀告自己的父母官？”

中年男子深吸了一口氣，這位王爺雖然長得斯文俊逸，說話語氣也是淡淡的，卻在無形之中給人一種威嚴之感，那目光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啟稟王爺，”帶頭的中年男子穩了穩心神，才緩緩說道，“梁州洪災肆虐，房屋良田皆在這場洪水之中，被沖垮了。我等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我們江夏郡城郊十幾個村的村民，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就剩下這幾十號人，多數還是婦人和孩子，衣不避寒，饑不果腹。我們是走投無路之下，聽聞欽差出巡，經過梁州，才冒死前來，請王爺為草民等做主！請王爺為草民等做主！”

中年男子說完，神情有些激動，他拼命磕頭，其余人見狀，也都紛紛跟著磕頭。

“停！”龍靖軒微微皺著眉頭，高聲何止，直到眼前磕頭的百姓們都停了下來，他才接著說道，“你們不必磕頭了，若你們所說的真有其事，本王必定為爾等做主！”

“多謝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你們先不必急著謝。”龍靖軒淡淡道，眸光深深，落在那帶頭的中年男子身上，“你們方才說要狀告梁州刺史？”　　

“是！草民等要狀告梁州刺史蔡敬安，貪墨腐敗，草菅人命。去年水災，他克扣糧響，吞沒災銀，致使上萬百姓餓死街頭，浮尸遍地，哀鴻遍野！”那中年男子答道，他說得擲地有聲，似帶著滿腔的怒火和不平。

“去年水災？”龍靖軒面色微沉，“去年朝廷撥發了大批賑災的官銀，快馬加鞭送到梁州，著各級官員下發于災民，難道未曾發到你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