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妍妍女子施巧記（四）

快到望月亭時(shí)，念君裝扮好下了馬車，就著夜色，快速隱進(jìn)亭子周邊的暗林。待念君的人影徹底消失在夜色中后，伯南侯府的馬車才繼續(xù)前往望月亭。

北青山的望月亭中，謝意涵早早已派人點(diǎn)了燈籠，擺了茶點(diǎn)。蕭如萱和謝意涵進(jìn)了亭子沒多久，謝意之、王恒和南宮子楚便騎著馬過來了。

王恒看到亭子里的人后，腳步不由地頓了頓。謝意之和南宮子楚則對(duì)視了一眼，沒有說話。

剛坐到石凳上的謝意涵一見到三人立馬跳了起來，熱情地招呼道，“啊，小舅舅，南宮哥哥，你們來啦！快，快進(jìn)亭子坐。”

“謝家妹妹和蕭大小姐來得可真早啊。”南宮子楚笑道。

“呃，咱們也是剛到，剛到。”謝意涵笑嘻嘻地答道，“你們快進(jìn)來坐吧。”

謝意之、王恒和南宮子楚三人進(jìn)走進(jìn)望月亭，在石凳上坐了下來。只是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亭子里靜悄悄的，唯有夜風(fēng)呼呼吹過，帶起陣陣涼意。

謝意涵偷偷瞄了一眼坐在身邊的蕭如萱，見她一臉冷然，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不由地心中著急。

她靈活的水眸轉(zhuǎn)了轉(zhuǎn)，隨手夾起一塊水晶糕放入南宮子楚的碗里，甜笑道，“南宮哥哥，嘗嘗寫意樓的水晶糕，很好吃的。”

沒等南宮子楚回答，一旁的謝意之面色一沉，冷聲道，“我也要！”

謝意涵似沒聽到，她推了推身旁的蕭如萱，“萱姐姐，你也給小舅舅夾一塊唄。小舅舅最喜歡吃水晶糕了。”

蕭如萱從善如流，似十分心領(lǐng)神會(huì)般拿起筷子，夾了塊水晶糕放到王恒的碗里。

王恒神情復(fù)雜地看了蕭如萱一眼，順手將裝著水晶糕的碗挪到謝意之面前，低聲道，“你吃。”

“呃，多謝小舅舅！”謝意之微微一愣，隨即語帶感激地道謝，然后屁顛屁顛地拿起筷子。

謝意之還沒來得及夾起碗中的水晶糕，只聽見‘砰’的一聲，那個(gè)碗已經(jīng)被謝意涵搶走，然后重重地，重新放回到了王恒面前。

“小舅舅，這是萱姐姐給你夾的水晶糕，你怎么可以給他吃！”謝意涵憤憤不平地說道。那表情好似他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大事。

王恒盯著眼前的碗沉默不語。

“我要吃糕點(diǎn)，妹妹給我夾。”謝意之似沒意識(shí)到亭子中的波濤洶涌，可憐兮兮地看著謝意涵說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哼！”謝意涵一看到他就有氣，惡聲惡氣地對(duì)著他吼道。

亭子里又是一片死寂。

“啪”的一聲，蕭如萱突然站起來，重重地放下筷子，“不吃了！”她說完，似賭氣般轉(zhuǎn)身快速出了亭子，朝四周山林跑去。

“小舅舅你太過分了！”撂下這一句話，謝意涵也跟著跑了出去，“萱姐姐，你等等我！”她邊跑邊喊，纖細(xì)的身影很快沒入暗沉的山林中。

望月亭中，三個(gè)姿容出色的男子默默坐著，望著兩名女子憤然而去的方向，久久不語。

沉默許久之后，謝意之才轉(zhuǎn)頭看向王恒，無奈地?fù)u了搖頭，“晏殊，你何必如此？”

王恒沒有回答，只是苦笑，他此刻也是心亂如麻。

“晏殊，我看這蕭大小姐和蕭家人多有不同，你何必……也耗了這么多年了，連我都有些佩服起她來了。若非她心志堅(jiān)定，若非她待你情深，要是換作別的姑娘，遇到你這樣的千年寒冰，只怕早就含淚另嫁了。”南宮子楚也忍不住開口勸道。

這兩人一路走來，那些恩怨糾葛，他們幾個(gè)知道得一清二楚，本該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duì)，卻偏偏……哎，嘆只嘆造化弄人。

“就是。我說小舅啊，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我佩服的人不多，她蕭如萱算一個(gè)，是蕭家人又如何？別錯(cuò)過了到時(shí)候后悔。這世上可沒有后悔藥吃的。”謝意之附和道。

“她的情深我如何不知？只是一想起姐姐和婉華姐姐的死，終是意難平。心結(jié)不解，總怕委屈了她。而她驚才艷艷，又是安國公府的嫡女，嫁什么樣的青年才俊沒有，何必嫁給我？何況我又比她大了整整一輪，我總是怕她將來要后悔的。”王恒心中悲苦，有些話壓抑太久，不吐不快。

“你又何必想太多？將來的事誰知道呢？我看那蕭姑娘是心志堅(jiān)定之人，何來后悔一說？”南宮子楚勸道。

“她有情你有意，既然是兩情相悅就該相守，要是有人對(duì)我這樣情深意切，我早就娶回來了，管他什么蕭家女還是吳家女。”謝意之略帶羨慕地說道。

王恒聞言沉默了片刻，低聲問道，“你們不覺得我配她太過年老了嗎？萬一她將來后悔了怎么辦？”

“我說小舅，你何時(shí)這么婆婆媽媽了？”謝意之忍不住翻白眼，“你想太多了！”

“你們真覺得是我想太多了？”

“是。依我看來，你這是情到深處，所以患得患失。”

“對(duì)。典型的病入膏肓的癥狀。”

謝意之和南宮子楚一搭一唱。王恒靜靜聽著二人的話，沉靜的目光落在亭角的燈籠上，久久不語，閃爍的燭火照著男子宛若嫡仙的俊臉，忽明忽暗，似云淡風(fēng)輕，又似有萬般心事藏于其中。

許久之后，那張宛若天人般的臉，隱隱蕩漾起一抹笑意，那神情帶著一種豁然開朗的味道。

“救命啊！”一聲尖叫從不遠(yuǎn)處山林間傳來，亭中三人面上俱是一驚，快速起身，急急朝亭外林子飛奔而去。

剛?cè)肓种校鸵娨坏郎碛皬难矍奥舆^，似一道清風(fēng)，快速?zèng)]入山林深處。

三人面露寒光，卻無心去追。

寂寂山林中，蕭如萱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躺在地上，兩眼空洞，死死地瞪著不知名的一處。

她發(fā)鬢凌亂，身上蓋著紫紅色的披風(fēng)，露在外面的手臂青青紫紫，腿邊的青草地上可見斑斑血跡，觸目驚心，在微冷的月光中透著詭異的凄涼。

謝意涵跪坐在蕭如萱身旁，捂著臉，哭得不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