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零七人，這個數字是如此具體，具體的讓游芊芊感到害怕。

在她構造的故事里，月華門不過是豐滿男主人物形象的一個背景設定，只存在于故事人物的口中。

整篇故事里對它的著墨不外乎是“慘遭滅門”和“曾經的仙門之首”，這兩個描述。

至于月華門上下有多少名弟子，多少條生命，她并沒有具體過。

因為這在小說故事里是非重要信息，讀者不關心，她也不關心。

可如今，六百零七塊墓碑，六百零七個亡魂，就在她眼前。

走過去，她可以親手觸摸到它們的溫度，甚至嗅到它們冰冷的氣息。

看著這些墓碑，游芊芊只覺得胸口悶得厲害，喘不過來氣。

她伸手想扶住什么東西支撐自己，一抓卻抓到一片濕涼。

是雨水嗎？

將手拿到眼前，卻看到十指沾滿了鮮血。

“啊——”

游芊芊受到驚嚇尖叫，拼命去擦那血，可怎么擦都擦不掉。

蹲下身尋找地面上的積水，卻看到腳下是一片血泊。向別處看，到處都是血泊，血泊上橫七豎八躺著許多白衣人，死狀凄慘，各個死不瞑目。

“啊——”

游芊芊尖叫著跳起腳，想離開血泊，血泊里的白衣人突然動了起來，個個瞪著無神的雙目向她爬過來。

“啊——別過來！別過來！”

游芊芊想逃，可四面八方全是爬向她的白衣人。她無處可逃。

崩潰的蹲在地上大哭，嗓子哭破了，眼淚哭干了，抬眼，天空陰云密布，豆大的雨點當頭砸下來，細看竟不是雨水，而是鮮紅的血水。

“為什么？為什么要讓我們死？”一道聲音劃破長空，直擊耳膜。

“誰？誰在說話？”游芊芊啞著嗓子問，四處尋找聲音的主人。

“兇手是誰？我們要兇手！”

“死不瞑目啊！不甘心！不甘心啊！”

那聲音在空氣中四處回響，沒有一個確切方向，找不到聲音的來源。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除了對不起，游芊芊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

“不要你的對不起，我們要兇手！要兇手！給我們兇手！”

“我、我不知道，還沒有寫到兇手，對不起，對不起……”游芊芊哭喊道，聲音越來越嘶啞，幾近失聲。

“太久了，等的太久了！要兇手！我們要兇手！”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等了很久，我會給你們兇手，你們相信我。我會給你們兇手的。”

“月無！要見月無！要見月無！”

“我正在找，給我點時間，我找……”嗓子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喉嚨火辣辣的疼，呼吸越來越困難，游芊芊再也撐不住。

“你醒醒，醒醒！”

一道好聽的聲音將游芊芊從噩夢里拉出來，跟著有新鮮空氣灌入口中。

游芊芊猛吸一口氣睜開眼，視線漸漸清晰，就見目塵靈頂著一頭一臉的汗水看著她，眼中水汽朦朧，唇色蒼白。

“我……”游芊芊坐起身，目光呆滯的向四周看，就見自己坐在濕漉漉的草地上。地上沒有血，干干凈凈，四周也沒有什么白衣人。

天，澄澈明凈。曠野，蒼翠廣袤。遠處地平線上那道彩虹在漸漸淡去，身后……

“啊！”

視線掃到荒草叢生的墓碑，游芊芊嚇得失聲尖叫，下一刻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見了。

“別看，你若再暈過去，我沒力氣再救你一回了。”

少年清亮悅耳的聲音響在耳邊，游芊芊不驚懼了，慢慢平靜下來。

“你轉過身來，到這邊睜開眼。”肩膀被一只暖而有力的手轉動，游芊芊自覺順著那力道轉身。

眼睛重見光明，看著少年干凈稚嫩的臉龐，游芊芊眼淚簌簌落下。

少年又一次救了她。

“謝謝你。”除了謝謝，游芊芊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

目塵靈看著游芊芊，似有些猶豫：“你，還好嗎？”

游芊芊咬住嘴唇，搖頭：“沒事了，做了個噩夢。”

目塵靈蹙眉：“夢？你方才盯著那些墓碑突然情緒激動……”

游芊芊低下頭，不想再去回憶。

她也不知她自己是怎么了，她看到那么多墓碑，不能相信墓碑之下埋葬著六百零七個亡魂，情緒控制不住的激動，一遍一遍的向少年確認“多少人”，但始終不相信少年說的數字。

想起自己對少年做了什么，游芊芊忙去查看少年的肩膀：“我抓疼你了沒？”

她慌亂，便忘了注意分寸，抓著少年的衣襟就要自己查看。目塵靈被她突然的舉動嚇到，護著衣襟驚恐的站起身。

“你，你做什么？”

游芊芊拍拍腦門，讓自己清醒一些，見少年對她的躲避，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禮。

“對不起，我只是想看看我是不是抓傷了你。”

“你……”

目塵靈漲紅了臉。

“男女授受不親，你若再如此無禮，我……”

他將如何？殺了女子？可女子也沒做太過分的事情，只是不知禮數而已。

越想與女子接觸的種種目塵靈心里越發煩亂，于是臉漲的更紅了。

游芊芊見少年臉又紅了起來，不明白自己是做了什么，聽到少年說什么男女授受不親的話，失笑。

“你才多大，我和你怎么能說是“男女授受不親”，這話不對，不能這么用的。”

“你這個年紀做我弟弟還差不多，離“男女授受不親”可還遠著。”她搖頭笑笑，看看天色，“時間不早了，趕緊趕路吧。”

快點離開這里。這里的空氣讓她頭疼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