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肉穿腸過,不知身是客。妄自稱主人,羞為創業者。
不吵不鬧還面帶微笑的陳建金耷拉著一雙惺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白胖子:“白鎮,你說咋辦吧?”
大老虎溝村的藥材也賣的差不多了,馬云騰的公司剩下一副瘦骨嶙峋的架子擺在那兒,陳建金匯報著目前的狀況,囂張跋扈的白胖子像看著鏡子里的另一個自己,苦笑一聲:“去他娘的。一頭狗后面跟著七匹狼,能他娘的咋辦?”
“老百姓天天堵在村部要工錢。一幫傻冒,大喇叭廣播了多少回,不要去馬云騰公司打工,要不到工錢后果自付。搞到最后,拿不到工錢還是找政府要,咱們上哪兒說理去啊?”
“馬云騰不是借的村部爛尾樓辦公嘛,攆走!鎮里的小別墅也別租了,賈富民找我多少回了,說是去年的租金還沒給全。管他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在市里當什么大官,先攆出夜良鎮再說。”
“有你這句話就行!”兩人對馬云騰一頓口誅筆伐,可是年底匯報工作的時候還不照樣把招商引資帶給村里鎮里的變化描述的好之又好,恨不得用“偉大”來描述這一年的政績。
馬云騰為了紅山市的項目已經很少回夜良鎮辦公。賈富民和陳建金聯合邀請了多次,他才來到大老虎溝的辦公室接待一下這兩位為財所困的鄉村干部。
賈富民開門見山地說:“馬總,我那個別墅今年準備對外開放,你要是不租的話咱們還是早點把租金核對一下吧?”
“好說、好說,賈老哥。怎么能不租呢?我們今年這才是小試牛刀,明年還要大踏步地前進呢!”
“那你看租金啥時候能給?”
“今年春節前,肯定結清,”馬云騰看了一眼坐在一邊深思熟慮著什么的陳建金,接著說:“陳主任,你不用說,我知道你是為了村民的工資叫我來的。一樣,年底肯定結清!”
陳建金那么自然地微笑著說:“有馬總這句話,我放心。不過還有一件事,過了冬天,這兩棟樓房就開始裝修銷售了,恐怕咱們就不能繼續給你們用了。”
馬云騰眼角掠過一絲錯愕,留下一副冷冰冰的笑容:“不耽誤你們裝修,明年我們也要學人家紅星公社建自己的辦公樓的,年前年后遲肯定就搬了。”
兩位村干部怎么和馬云騰說,他就是不提錢。越不提錢,越顯得馬云騰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有錢人。打發走倆人之后,馬云騰轉身對李建設和彭吉說:“趕緊安排人把小別墅的辦公設備送到紅山市。人家那邊送給咱們整整一棟樓辦公,哪像白胖子這些土老帽就知道撈錢,不辦人事兒。”
牛大力在一邊聽得云山霧罩,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全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套路啊。他憋著通紅的臉幾次想問馬云騰什么時候能發工資,幾次被掀開門簾吹進來的涼風冷卻了熱情。
彭吉開了皮卡,李建設開了一輛廂式貨車,帶著牛大力、老張四個人趁著蒙蒙亮的清晨迅速地撤出了小別墅那張充門面的實木會議桌和一堆高檔家具。撤退工作悄悄地進行,連本地工長都沒喊一個,牛大力哈欠連連地搬著辦公桌悄悄地對老張說:“我怎么感覺咱們像做賊呢?”
賈富民看見馬云騰悄不言聲地搬走了東西,卻只字不提還錢的事兒,忍不住哭笑不得地向白胖子訴苦:“嘿嘿,白鎮,你說說,挺大一個老板,他馬云騰辦的這算什么事兒啊!”
彭吉攛掇著馬云騰繼續撤退:“馬總,明年接著租,鎮里照樣為難咱們,索性都撤了去紅山發展?”
“我也是這么想的,你抓緊張羅吧。”
鐵皮圍墻看起來破舊了很多,冷冷清清地圍著那些銹跡斑駁的機械,老黃頭兒把小柴狗送給了老張,留了個牛大力的電話,到底是回到市里兒子的家里準備過年了,廚師劉姐死磕到底,天天追問老張和牛大力工資發不發。
楊老五攛掇著幾個歲數大點的老漢給簡易大門加了兩把新鎖。牛大力和老張每天從小門進出,在辦公室點著一臺小太陽取暖。
彭吉電話里信心十足地安排著宋景山、高鋒找人裝車,結果剛到大院就看到了門口那兩把嶄新的大鎖。彭吉大聲地問:“老宋,啥情況啊?誰他娘的這么狂啊?”
宋景山笑瞇瞇地說:“那誰知道啊!光鎖門管屁用啊,有種的過來砸車啊?”
彭吉陰笑著說:“就你小子嘴賤!算了,鎖著吧,爺不拉了!”
壞事情沒能影響彭吉的好興致,他開車帶著高鋒、宋景山進山打了一圈野雞,開車回到市里說:“馬總,咱們大院讓人給鎖了。想撤撤不掉了。”
馬云騰胸有成竹地說:“嗯,知道了!過兩天他們還得求著咱們回去簽字發工資。”
“啥情況啊?來錢啦?”
“白胖子他再牛還能一手遮天嗎?區區百八十萬工資還用我掏腰包嗎?回頭趕緊讓大哥把基地那邊的欠款和工資拉出清單,把咱們基地工人工資和農民工工資一起報上去。”
“馬總就是厲害!這一招叫一箭雙雕啊。”
被大小官員、平民百姓攆著跑追著罵的馬云騰怎么能有這樣的胸襟和氣勢呢?胡麗麗蹭彭吉的車下班回家,開著玩笑說:“瞧瞧人家彭總這馬屁拍的,啪啪地。”
“咋地啦?不服啊?”
“啊呸,惡心。你是沒見馬總是怎么求爺爺告奶奶才弄到的錢?”
“甭管咋弄的,人馬總弄得到,你行嗎?”
“行不行的也不告訴你,都讓你偷了去,我還咋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