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在為信用卡賬單精打細算地活著,有的人卻能瀟灑地將傳票當傳單一樣扔到一邊。這個時代,每個人都不得不在自己和他人的價值觀里尋找平衡,為自己的靈魂尋找出路。自由而自私的靈魂匯聚而成的世界,一面繁榮一面猙獰,一會兒幸福一會兒殘酷。你將精打細算看成一種簡樸,有人會說那是摳門和無助;你鄙視那些踐踏法律的老賴,有人會說那是嫉妒。誰都有自己的一套價值觀,誰的世界觀都是那么地神圣不可侵犯。社會將無數各種各樣的靈魂組合在一起,牽住它們的是血緣、是民族、是宗教、是道德、是信仰、是法律還是權欲金錢?無論是血緣、民族、宗教、道德、信仰還是法律都給自由設定了邊界、給自私圈定了范圍。唯有權欲金錢,讓自由斷了線,讓自私墮入了深淵!
牛大力和庫管老張在辦公室正暢想著什么時候能發工資的時候,老黃頭兒推門進來,說:“牛子啊,你看看,這是你們公司的信不?”
“誰寄過來的啊?”
“郵遞員說可能是咱們公司的,信上只有紅星村村委會的地址和這個叫馮娟的人名。”
“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啊?”
老張說:“嘿,這不是咱公司法人的名字嘛!打開看看。”
老黃頭兒說:“那我去跟郵遞員說一下,他還在門口等著呢。”
牛大力和老張打開信封一看,是法院寄過來的一張傳單,原來杜老板早就準備好先下手為強,沒等回收合同落實,先把馬云騰拖欠油菜花種子款的事兒給告了。
“張工,這可咋辦啊?讓人給告了。”
“不是咱操心的事兒,愛誰告誰告。”
牛大力見老張的心思在電視上拔不出來,喃喃地說:“那我先給李總說一下吧。”
李建設接了電話,讓牛大力打給辦公室,他也懶得牽扯基地之外的事務。牛大力只好撥通了市里辦公室的電話:“喂,我牛大力啊,找一下胡經理。”
行政辦公室沒人,接電話的是會計總監閆然:“她不在,什么事兒啊,大力?”
“有一張馮總的傳票寄到我們這兒了,問問她怎么辦?”
“哦,沒事兒,先擱著吧。回頭我跟她們說一聲。”
“開庭的日子可快到了。”
“那有啥啊?咱馬總是誰啊,辦公室傳票都好幾份了,都不帶看的。”
“不是吧...閆總監,油菜花籽也賣了點兒錢,啥時候發工資啊?”
“呵呵,這個你得問領導了。我們也一無所知。”
牛大力無奈地掛了電話,老張在一旁樂呵呵地說:“怎么樣?領導都不擔心,咱們操那閑心干啥。”
多少年后,牛大力仍然捉摸不透馬云騰到底是擔心還是不擔心,他總是反反復復地追問自己:難道不把傳票當一回事兒既是做領導的氣魄又是心理素質過硬的表現?而在自己身上,太過在乎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什么時候才能有點兒成功者應該有的心態和氣度呢?又或者,那根本就是老賴慣用的伎倆,只是用的人多了,反而沒人覺得奇怪,誰還關心這里面的是是非非呢。
馬云騰當然是擔心的,當然更多的時候是有恃無恐。法院判了又能怎樣?公司賬戶上一分錢也沒有。話是這么說,馬云騰還是有道德、懂法律的,這不他這兩天正忙著聘用一位法律顧問,解決辯駁那些對公司無理取鬧的訴訟。
胡麗麗帶著一位微微發胖的年輕女士走進了山頂別墅擺放著龍椅龍座的會議室:“馬總,這就是我之前給您提到的小姚律師,她是專門做公司法務糾紛的。”
小姚律師向坐在龍椅上喝茶佯裝起身的馬云騰說:“馬總,您好!”
馬云騰熱情地迎接道:“好好,快坐,姚律師。我們公司現在急需你這樣的人才啊,”說著話,他收回了剛要抬起來的屁股,用手緩緩地把小姚律師讓到了旁邊的座位上。
崔小龍、李建設、彭吉作陪,馬云騰一一介紹了一番才說到了正題:“我們公司今年種的油菜花是簽了回收合同的,現在對方不回收,我想請你幫我們做做這個起訴的工作,為公司挽回一點兒損失。”
小姚律師稍稍露出一絲緊張,兩只手拿著文件袋翻了兩遍,才慢慢地說:“以前我也做過類似的案子,只要證據充足,法院肯定會支持正當的訴訟要求的。”
彭吉問:“有合同不就行了嗎?還需要什么證據啊?”
小姚律師聽到了門外漢的聲音,漸漸輕松了下來:“合同是重要證據,還得有其它方面的材料啊,比如成本有多少?收入多少?損失多少?這些是法院判定公司能訴訟多少賠償金的主要依據啊。”
馬云騰說:“姚律師,我們對這個法律也不懂,你要是需要什么數據找胡麗麗、李總要就行。主要是得盡快起訴他,早點要回賠償。”
“打官司的都這么想的。馬總,我盡快落實材料,提起訴訟;公司這邊最好有專人配合,這樣我這材料會準備的充分一點兒。”
“大哥,要不你那出個人?油菜花地的情況你們基地最有發言權了。”
“好吧,”李建設想推到辦公室,胡麗麗在一旁委屈地盯著他,他只好無辜地接過了這份差事。
崔小龍說:“老馬,要沒別的事兒,我先回了,家里還有一堆事兒呢。”
“吃完飯再走,小姚律師第一次來,咱們得好好表示表示感謝嘛。”
崔小龍以為召集他們過來有啥要緊的事兒,結果馬云騰一上午除了打電話就是約見了一位小律師。崔小龍略微有些不悅,馬云騰一說留下喝酒,這才恢復了幾分神采。吃飯前,馬云騰和崔小龍、李建設、彭吉才說了真正的意圖:“大哥、二哥,基地這邊你倆多費心操持著點兒。最近我和小彭正在聯系紅山市的項目,那個項目要是搞定了,什么白胖子、甄縣長全他媽得靠邊站,卡了咱們整整一年,咱還不伺候了!”
胡麗麗和小姚律師聊完天,推門進來喊他們吃飯。李建設出門的時候,胡麗麗輕輕地說:“謝謝李總幫忙啊!我這兒實在太忙了,再去弄什么訴訟材料,腦袋都該炸了。”
李建設苦笑著說:“胡總兒發話了,好說、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