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板發完了火兒,一頭鉆進自己開來的小轎車,他在車上給什么人打著電話。郁悶的李建設對這個杜老板也是一萬個不放心,坐回自己的車上玩兒起了斗地主。過了十幾分鐘,馬云騰的電話又響了:“大哥,杜老板去找白鎮告狀了,白鎮打了個圓場說是結一半扣一半,剩下的貨按比例把種子款扣出來。你覺得怎么樣啊?”
“馬總,既然不打算和杜老板合作了,就不能讓他走,必須給全款啊!要么這老賊下回肯定不來了。白鎮是他什么人啊,不能聽他的?!?
“鎮里不是也簽了合同種油菜花嘛,看他杜老板今年怎么收場。鎮里種的還沒咱們地里長得好。給白鎮個面子,以后還有事兒求著他呢。結一半就結一半吧?!?
李建設從車里走下來到大貨車的另一邊敲了敲杜老板的車窗。杜老板按下車窗開門見山說:“我今天沒帶現金,這就去鎮上取錢!李總,回頭告訴你們馬總,生意不是這樣做的!”
杜老板真的一去不復返了,剩下的油菜花籽在大院里堆成了小山,馬云騰堅決不主動聯系杜老板,杜老板也玩兒起了失蹤。李建設對崔小龍說:“看,我說啥了,這老杜也是頭老狐貍!當時就該堅決讓他付全款?!?
崔小龍呵呵地笑著說:“誰讓你們當初追著人家要種油菜花哩?!?
彭吉臉上放著光說:“說到底還是人家聰明,至少人不賠錢。金總過兩天來看貨,回頭讓干活兒的人長個心眼兒,別再讓人給坑了?!?
李建設放下筷子對老張說:“老張,回頭讓楊老五找幾個工人把院里的菜籽挑幾袋子品質好的碼在外面給他們看?!?
彭吉爬在李建設耳朵邊上又嘰里咕嚕地說了幾句,崔小龍拿著酒杯說:“嘿嘿嘿,喝酒!吃完飯再說事兒?!?
金老板隨身帶了電子稱、取樣器、分選篩,在院子里又是看又是取樣,完了在辦公室里一點點兒計算雜質、壞籽比例。何勇跟在一邊忍不住地說:“瞧瞧,人家這才是專業的?!?
彭吉得意地說:“也不看看誰聯系的!”
金老板說:“貨還湊合,就是草籽雜質多了點兒,我們收不了這樣的產品。不過你們可以過過篩,到時候咱們再談?!?
李建設問:“過篩??!過完篩價格大概能給到多少???”
“三到四塊吧。”
李建設心里一涼,這比毛貨回收的價格還低,可是鬧到現在,都是要面子的大老板,再求著杜老板回收是不可能了,只能硬著頭皮聯系了一臺分選機。分選工作又費了許多人力物力,原計劃十月中旬完成的油菜籽采收工作一直拖拖拉拉地持續到了月底。牛大力計算了一下產量,匯報給了李建設,說:“李總,今年的產量比預計的少了將近一半,過車分選后還要再損失百分之十到二十?!?
李建設說:“能賣多少錢???”
“按回收價格的話能賺個地租加人工費吧,要是按金總的價格可能也就賺個地租。”
李建設抽著煙,琢磨著什么。分選好的油菜籽,牛大力一袋袋地標記分類存放在了國道邊上租來的一處大院里。金老板的大貨車在一天夜里到了,看過貨之后,他被崔小龍叫到旁邊的小房里喝酒。金老板推辭了兩回,實在熬不過這幫人的軟磨硬泡,喝兩口忍不住地就朝著裝車的方向看上兩眼。
原來彭吉和李建設算計來算計去,一致認為不能這么任人宰割,安排了幾個工人偷偷地把砂子摻進了袋子里,又把牛大力辛辛苦苦分出來的霉變的油菜籽混進了那些品質好的篩選過的菜籽之中。趁著夜色,楊老五和鄭長山帶著裝車的工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批貨裝上了車。
金老板這一車開回去到底是什么心情誰也不知道,反正是再也沒有來采購第二車。這一堆貨就這么在院子里堆著,一個又一個采購商過來,報得價格一家比一家低,李建設說:“彭總兒,還得出去跑??!剩下這些貨老放著也不是事兒啊!”
彭吉說:“著啥急??!遲早能出手!”
說著話的時候,宋景山帶著一個開榨油廠的什么親戚過來想看貨。李建設說:“大力,你帶著去那邊看看吧。”
開榨油廠的小老板倒也爽快:“聽說你們還有兩噸油葵籽,要是貨沒問題,我一塊要了?!?
李建設說:“行,那敢情好!快快,大力,你快帶人看看貨?!?
牛大力帶著人去路邊租來的倉庫看貨,他一五一十地說:“這一堆品質好點兒,這一片差一點兒。”也就是牛大力了,虧他沒直接說這一堆有點兒發霉變質了,那一堆可能被摻砂子了,不過這個小老板應該早就從宋景山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看貨也就是隨隨便便地瞄了兩眼,回到辦公室開口就報了價:“油葵籽按市場價,我全要;菜籽品質不好,只能給到兩塊錢。李總你看能賣不?”
李建設聽了這么低的報價語氣也變了味兒:“油葵籽就這么點兒,我們這么大一公司,榨油還不夠分著吃呢。菜籽你要是不想要呢,我們也不著急賣?!?
彭吉咕嚕這眼睛說:“擦,你這什么榨油廠??!這么好的菜籽才給兩塊錢,我們有點兒次品,兩塊五給你,要呢,你就拉走,不要咱們就沒法再談了?!?
小老板不比馬云騰的錢少,賣了個破綻拉走了一小車霉變的油菜籽和油葵籽。他本來就是沖著那個壞的油菜籽來的,反正油的價格不便宜,原材料當然是越便宜越好啦。
剩下一車貨一直存到了年底才被人以很低的價格拉走,幾百畝油菜花地連蒙帶騙滿打滿算賣出去了六十來萬塊,錢一分不少地鉆進了馬云騰的口袋。除了裝車的幾個力工天天追著要現金,別的工人換來的還是一堆工票。
牛大力心想這回油菜花地也賠了個底兒掉,又該開大會挨批斗了吧。他做足了思想準備等著開會挨批,結果馬云騰沒事兒人一樣連開會都省了,別說批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