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河是碧山市的母親河。碧山市的標志性建筑之一就是建立在市區碧水河中央的大型母親河雕塑。

到了幾十公里外的大老虎溝，碧水河被老百姓們叫做老牛河，大概因為這條河曾是牛羊重要的飲水源地，更是先輩們耕作農業必不可少的重要保障。它像一頭老牛一樣，不用標榜什么母親河，卻是每家每戶不可缺少的生存之源。

碧水河原來姓牛，那我牛大力原來和這條河是本家呢---清晨早起的牛大力沿著碧水河的鵝卵石小路邊走邊尋思，旁邊的青草掛著露珠，碧綠的豆娘停在晶瑩的草葉上等著清晨的陽光穿透東山灑向潔凈的河面。

大老虎溝村就是碧水河多少年來沖積出來的，最近一次洪水沒過村口的大橋進入村子也就是二十年前的事兒。由于地勢低洼，大老虎溝村這一段兩邊的河岸基本都是鵝卵石堆積起來的大堤，最高處有十幾米高。河床跨度最寬也有五六十米，平常河水卻只有窄窄的三五米，最寬處的河面在村外鵝卵石大堤最壯觀的那一段，河面幾乎有二三十米，淺淺的河水清澈透明，水草窩里小魚游來游去，引來許多野生鳥類駐足流連。

牛大力喜歡沿著河邊散步，心情好了或者差了就沿著鵝卵石的河堤走上一兩個小時。市里的人們還在夢鄉等候鬧鈴的時候，鄉村的清晨早就被嘰嘰喳喳的山雀叫得沒個安寧。地里的農活也需要早起，牛大力漸漸養成了早起的習慣。老黃頭兒早就開了門，他的小笨狗在村口的橋上撒著歡。田樹文打著了拖拉機準備去耘地除草，陳寶貴懶洋洋地給三輪車加著水，他今天要開車去桔梗地倒那些噴灌管。鄭長山和楊老五沒來大院直接帶著除草和澆地的臨工下地去了。牛大力去大院和田樹文、陳寶貴說了兩句話，又轉身出門的時候，廚師劉姐剛進大門，準備做早飯。劉姐問：“哎，小牛，今天怎么這么早啊？”

牛大力嘿嘿一樂，說：“早起、減肥?！?

他這哪兒是減肥的節奏，分明是有了心事兒。

地里的活兒手忙腳亂，大院里的烤羊烏煙瘴氣。牛大力總覺得氣氛太過熱鬧了不正常，他隱隱地為這份工作的前途擔憂。每天晚上和夏西聊天也只是說說村里、地里發生的有趣兒的事情，工作生活的煩惱卻聊得極少。這條默默無聞的老牛河成了牛大力在忙碌充實的田間勞作之余最親切的伙伴之一。

河水是有生命的。河水的生命在于它流淌不息。

春天的清澈、夏天的磅礴、秋天的甘冽、冬天厚厚的河冰下也藏著幽幽地脈動，河水擺脫不了四季的羈絆，卻在每個季節都流淌不息。牛大力想他應該像河水一樣自強不息、強大自己的心，才能在這個錯綜復雜的偉大時代活下去。

老牛河啊，你可知道，這里也許會變成另外的樣子了。《規劃》的重要的內容之一是河道改造，建設水泥河床和堤壩，清理河道垃圾雜草，建設漁業養殖區、垂釣區啥的。這將是一項和規模化農業一樣改變農村生態本來面貌的重大措施。曾經默默無聞的老牛河，聽憑人們在它的河水里立洗澡、洗衣服、摸魚玩耍，引它的河水灌溉農田、飲牛飲羊，老牛河都無怨無悔。它的河水臟了，它一直流淌到清澈，它的河道阻塞了，它就流淌出新的河道，它總是這樣無畏無懼，無欲無求。可是，人們再也不能忍受這樣一條蘊藏著無限價值的老牛河肆意地揮霍著自己應有的財富。它應該被利用、它應該被開發，它會帶動整個村子發家致富。

如果開發真的順利，河水也會變得自私吧。誰開發誰收益，老牛河再也不能任誰都能隨意索取了。老牛河的每一滴水都會變成財富、它滋養的每一條魚都會貼上標簽、它兩岸流淌的風景也會印在門票上面。老牛河會變得富有。可是，河床上的走馬芹沒了、水芹菜沒了、只有在沙泥中存活的小魚小蝦也危機重重，它有了錢，卻失去了無數緊隨身邊的小伙伴。每年大雁會在水草的窩里產卵，大雁可是它的老情人啦。如果老牛河沒了水草和灘涂，它也就沒了那些一年才見上一次的情人啦。

老牛河繼續流淌。牛大力胡亂地想了一通，早已忘了昨夜的憂愁。一只翠鳥從眼前的河面掠過，太陽紅了臉偷偷地從東山露出了頭。

牛大力看了看手機，離早飯還有半個小時。小福騎著自行車從橋頭遠遠地往這邊來了。

“你干啥呢？”小福騎到牛大力身邊，像一只早起的小鳥問道。

“沒事兒，散散步。起這么早，吃飯了嗎？”

“俺爸開拖拉機翻地去了。”

“走啊，回去請你喝豆腐腦兒?！?

小福笑了，騎上車子颼颼地跑了：“我在橋頭等你！”

這小子，真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