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是一味藥食兩用的中藥材,朝鮮族常常用桔梗二年生的根條做泡菜。桔梗的花乍開未開的時候像和尚戴的一種高高鼓鼓的帽子,又叫僧帽花,用手一拍像爆炸的小氣球啪啪地響,當地老鄉也叫它泡泡花。綻放的桔梗花是一種藍紫色的鐘型花朵,遍地開放的桔梗花像無數吹響的小喇叭。
人工種植桔梗一般都是兩年生,第一年的桔梗植株比較矮小,花開得也少,因此作為花海的景觀植物一般選用二年生的桔梗幼苗。鄭長山帶著工人們移栽的正是從任胖子冷庫里購買的冒了新芽的二年生桔梗幼苗。
桔梗的種子又黑又小,像是一種鑲了花邊的黑芝麻。有經驗的行家能單憑肉眼分辨哪種是新種子、哪種是陳種子,還能明辨不同品質種子之間的微小差別。黃作農在種子鑒別方面是碧山市數一數二的人物,李建設拿了些從安國買來的種子樣品請求黃作農鑒別。
“黃教授,這是我一個朋友帶過來的桔梗種子,想向你請教一下這種子的品質?”李建設謹慎小心地問著。
“嗯,嗯,這個種子雜質比較多,整體還行吧。老任哪兒的種子品質應該比這個好得多,”黃作農心不在焉地問著,他和任胖子打了多年的交道,深信北方地區桔梗種植最好采用更靠北的生長周期更短的桔梗種子,那樣桔梗生長周期相對變長,增產效果明顯。
“我們剛從任總那拿了幾畝地的桔梗苗子。不過他那桔梗種子要價高了點兒,回頭還得和馬總研究研究。”
“嗯,我這也是給馬總個參考,現在市面上假種子太多。”
“那這個種子發芽率能到多少啊?”李建設壓著心里的不悅克制地問。
“桔梗種子小,有個七八成的出芽率就能足苗。”
李建設又問了幾個播種方面的問題,就匆匆地離開了。
“怎么樣,這條老狐貍又推薦他的客戶了吧?”在汽車里等著李建設的崔小龍醉眼朦朧地問。
“推薦老任的種子呢,說來說去就是不肯給好好鑒別一下咱們買的種子。”
“放心吧,我有朋友也是個行家。全國那么多種桔梗的,又不是就他老黃一個專家。”
兩個人開車回基地的時候,牛大力正在地頭盯著手里的種子看了又看。
“嫂子,這么小的種子,播到地里也看不到啊,”牛大力問前來指導播種劉德利的媳婦兒。
嫂子沒種過紅花,不過種桔梗那就是手到擒來了,她用手指一邊撥開細細的沙土,一邊仔細地觀察。過了一小會兒,她讓牛大力蹲下看:“桔梗種子小,要看仔細點兒,你看這一排種子密度和深淺就差不離了。”
桔梗種子像在細細的沙土里潛伏的小特務,頑皮地冒出一絲黑亮的光盯住了牛大力。牛大力越發地佩服這位地地道道的實戰派,嫂子也無所保留地向牛大力傳授種植桔梗的一些細節要求。
五月中下旬,老張的深翻犁撤出了戰斗序列;劉德利的兩臺播種機馬不停蹄地趕著生產進度。五月底的時候,桔梗的種植基本告一段落。老焦彎著腰扶著拖拉機的把手和牛大力告別:“放心吧,桔梗出苗妥妥的。”
隔三差五的陰雨天是種子們的能量之源。紅花苗歡快地生長,桔梗籽默默地積蓄著力量。牛大力的心情也跟著天氣起伏不定,每天都要跑到地里扒開土層看看有沒有發芽的幼苗。嫂子告訴他:“發了芽的桔梗最為脆弱,一定要保持地表土層濕潤,千萬不能斷水。”當連著四五天沒有降雨時,牛大力發現了冒出白芽的桔梗籽,就跑到辦公室跟李建設說:“李總,噴灌設備快到了嗎?桔梗地旱了。”
李建設和何勇邊喝茶邊說:“冒芽了嗎?沉住氣,快到了!”彭吉一邊玩手機一邊不停地捻著一串菩提手串。
“有發芽的了,這天氣要再不下雨,可咋辦呢?”
彭吉抬起頭傲慢地說:“大力,做好自己的事兒就行了,啊!噴灌設備的事兒有李總、馬總呢,用不著咱們操心。”
牛大力好心辦事兒沒人理睬,無地自容地打開手機胡亂地翻看著什么。
桔梗和紅花成了牛大力朝思暮想的懸疑劇,它們每天的變化揪著人的心。它們什么時候長大,什么時候開花,難道桔梗真的會戴上一頂和尚帽子嗎?從來沒有種過藥材的牛大力明白自己的壓力和責任,他無條件地尊敬著黃作農教授和像劉德利媳婦兒那樣和土地打著交道的每一個人。在回到農村的這些天,他像是從土里冒出來的青草,每天都成長著,像農村走出的娃回到了適合他的土壤,又像是在城市迷路的少年走進了神奇的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