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設最近拖人給牛大力介紹了個對象，人家姑娘在壁山市過著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牛大力可以不搭理賴有德介紹對象，可是領(lǐng)導介紹的就得另當別論了。牛大力是出了名的見光死，往往在網(wǎng)上和人家姑娘聊得火熱，一見面就變成了傻子、呆子，緊張地說不出一句像樣的話。李建設問：“小牛，聊得怎么樣啊？等把紅花種完了，給你放兩天假，去市里約人夏西吃個飯。”牛大力說：“嗯，聊得是挺好的。”

播種的間歇，牛大力把賴有德扔到地頭兒，自己跑到大田附近的山坡上踏青。其實算不上踏青，牛大力是想找點兒農(nóng)村稀罕的東西，發(fā)給夏西，以博取人家對自己的好感。遠處陽坡上的杏樹開花了，一片一片的在湛藍湛藍的天空里炫耀著春天的氣息。牛大力不敢跑那么遠，地里要是有點兒什么事兒，照應不過來。他小心翼翼地在地邊尋找著早開的小花、新綻放的嫩葉。紫花地丁已經(jīng)淹沒在了青青的碎草之中，委陵菜開出了黃色的小花，小根蒜的花苞像顆小小的淡紫色繡球，太多他不認識的花花草草像雨后的春筍填滿了山坡山谷。

在農(nóng)村長大的牛大力已經(jīng)遺忘了田園時光是怎樣從自己的記憶中偷偷地溜走的。他貪婪地在田間游蕩，溜走的時光似乎能夠聽到他的渴望。夏西是一位漂亮的姑娘，牛大力覺得夏西像小時候欺負過自己的某位鄰村的小丫頭。那時候，牛大力長得瘦弱矮小，他自己跑到村子外面的麥田邊捉螞蚱，綠油油的麥田連接到了遠處的藍天。他好不容易逮到了一只綠色的小螞蚱，鄰村放學回家的幾個丫頭背著書包蹦蹦跳跳的走過這條光溜溜的鄉(xiāng)間土路。牛大力自顧自地玩著，小丫頭們嘰嘰喳喳地跑著。不知道為什么，其中一位大眼睛的小丫頭擦倒了，倒在離牛大力一米遠的路邊。剛澆過麥子的水渠還有軟軟的新泥，小丫頭踩了一腳泥，爬起來剛要哭，看到前面玩兒螞蚱的牛大力，忍住了眼淚喊：“大壞蛋、大壞蛋。”

牛大力愣住了，一塊兒來的幾個小丫頭都喊了起來：“大壞蛋、大壞蛋”，摔倒的小丫頭樂了，牛大力哇哇地哭了。

夏西不應該像那個不講道理的大眼睛丫頭啊，牛大力思索著，自己偷偷地樂了。不知不覺他爬上了一座小山包，山包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兩臺播種機在紅花地里拉出一道又一道整齊的褐色的條塊，遠處賴有德正躺在地頭裝著紅花種子的白色編織袋上曬著太陽，小福推著他的自行車沖他擺手打招呼。最近牛大力每天忙忙活活的沒怎么和小福聊天，小福卻還像個偵查員一樣，興奮地追逐著拖拉機的車轍，不厭其煩地注視著它一圈又一圈地翻地、播種。山包上，一株剛剛綻開新芽的山楂樹像一把大傘撐起了天空落下來的脆凌凌的藍。牛大力找了塊石頭坐下，靠著山楂樹咪著了。

山楂樹怎么會變成紅色呢？《山楂樹之戀》的電影里山楂樹和這棵不同，這棵樹就是綠的，融化在藍天里的那種綠色，它不會變色，但是它能夠連接天空和大地，把最浪漫的愛情變成鮮紅鮮紅的山楂果。

牛大力做起了愛情的美夢。

一位穿著白裙子的女孩兒和他手牽手在春天的山楂樹下纏綿。牛大力說：“他知道這棵樹連接著大地和藍天，一旦我們的愛情在這里扎下了根，我們就能像小鳥一樣自由、像白云一樣純潔、像山楂果一樣熱烈。”女孩兒說：“你騙人，哪兒有這樣的愛情啊，愛情的結(jié)果是婚姻、是承諾，根本不是什么虛無縹緲的幻想。”

牛大力說：“讓我們閉上眼睛，我?guī)泔w過藍天白云之后，你就會相信愛情是一種無所不能的神奇了。”

女孩兒閉上了眼睛，牛大力默默地對著女孩兒說：“讓我們?nèi)谌胨{天，自由飛翔吧。”

他倆真的長出了翅膀，大樹給了他們神奇的力量。他們翻過白云、眺望遠山；他們鉆入花叢、聞著香甜的蜜露。女孩兒開心了，愛情真的可以無所不能呢。

牛大力樂得流出了口水，醒來一看，原來是一場夢。山楂樹下是一片光禿禿的玉米茬子地，真的有姑娘愿意陪他在這里度過浪漫的一天嗎？他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塵土，該回去干活兒了。

牛大力朝著拖拉機的大田走去，他身后的山楂樹下兩只鳳蝶沿著田埂上的青草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