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刀很快，翻手刺下去。

哆！

刀抵達目標。手上傳來的感覺，卻不像是劈在人的身上。刀上傳來的感覺過于堅硬，阻止刀繼續向下劈砍。汪倫猛地掀開被子，這被子之中，哪里是人。

“木樁？”汪倫眉頭擰著，他吃驚道：“怎么會是木樁？已經被察覺到了？這件事這么隱秘，也能被察覺？”

汪倫看到灶臺，他伸手摸了一把灶灰。灶灰還是溫熱的，他揭開鍋蓋。鍋中還有熟食。他眉頭稍稍舒展。“倒是個警惕的少年。不過，他沒有離開。也是，身體虛弱成那樣，若是離去，這山林之中的猛獸，豈是吃素的？”

但人去哪兒了？

汪倫在想。

這少年很機警，顯然已經察覺到有人要對他不利。他之所以沒有現在離開，估摸是身體還沒恢復。

但汪倫必須在今日抓住他，將他殺了。若不然，少年發現他來過的痕跡，定然會毫不猶豫的離開，便是身體虛弱。仔細想想，換做是他自己，也會做這樣的選擇。與其留下來等死，不如冒險進入山林，搏一搏運氣。

嘩啦！

“是誰？”

門外傳來響動。

汪倫沖出房門，他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向著樹林之中跑去。他只是一晃眼，就認出，那正是他的目標蘇毅。他心頭一跳，糟糕！他被發現了。

不能讓少年逃了。

汪倫心中想著。他曉得，若是此刻讓少年逃了，就別想再抓住他。

他快步急奔，速度向少年拉近。他幾乎能夠看清少年驚慌的神色。他心中暗笑：憑你一個不通武藝的人，也能逃出我的手？他心中有把握，少年逃不出他的掌心。

但進入山林之后，情況卻立時變化。少年個子瘦小，在樹林之中一轉眼就沒了影子。汪倫雖然也是出身山林，但是這些年卻沒怎么從山林討食。兩人穿過一片樹叢，上了一個小山丘。穿出樹林的時候，汪倫呆了，蘇毅的身影消失在他面前。

“人呢？”

周圍都是樹叢，看不到少年的身影。

“大意了！”汪倫露出恨色。“沒想到，這小子進了山林，就像魚兒落了水。滑溜的像條泥鰍。”

汪倫找了一圈附近，但是什么都沒發現。他心中有些堵得慌。村長可不是良善人。沒有完成任務。他最少也要挨數十鞭子。

那鞭子可不是普通的緶子，乃是細若發絲的精鐵絲與牛皮編織，堅韌的很，一鞭子下去，就能打的你皮開肉綻。別說是人，就是驢子，被一鞭子抽下去，也要跳起來。

挨鞭子，汪倫不怕。但為了這么一件小事挨鞭子，汪倫心有不甘。再怎么，那鞭子落在他身上，也要叫他好些天睡不著。

“這小子不可能跑的那么快。他多半還在這附近，也許就在一旁瞧著我。”

“……將他引出來……”

“蘇毅。你還認得我嗎？我是你汪叔叔！不記得了嗎？看看，我手上這道傷，還是你父親給我砍得。當年他差點就殺了我。”

“可惜，最后他還是先死在我的前面。”

“你想不想知道，他們是怎么死的？你以為他們真是墜崖死的嗎？你錯了。他們乃是被村正殺死的。當日十多人圍攻他，其中就有我！”

“怎么？看到我，你不想報仇嗎？”

汪倫想要引少年出來，他在南疆生活許多年，熟悉這里的人事物。他曉得，一個十四五歲的南疆少年，最是年輕氣盛的時候，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他一個仇人當面，又說這樣的話，他便不信少年能夠忍住。

但回答他的，只有風聲。

“如此的沉穩？他真的是南疆少年？”汪倫回想，他自己十多歲的時候，就常因小事沖突，甚至口角，就拔刀殺人。如今，那少年竟然能忍住？

他心中一凜。以往他未曾關注過蘇毅，但此刻，他分明覺得，蘇毅不是一般的少年。他本是為村正做事。但此刻，他心中卻起了殺心。

小小年紀，就這般的沉穩。日后會否向他報仇？

汪倫眼中厲色一現，他要斬草除根，將這可能扼殺在萌芽。他心中想，面上卻裝出疑惑的樣子說道：“難道是真的走了？”他又假意環視一圈，接著做出未曾找到目標的喪氣樣子。

“只能回去了。”

他說著，垂頭喪氣的沿著原路返回。但他雙眼雙耳，卻警惕一切動靜。

他找不到蘇毅，激怒也激怒不了蘇毅。只能以離開，看看能否讓蘇毅露出馬腳。他走上小坡，垂頭喪氣，仿佛真的離開了。但一走上小坡，確定對方看不到后，他便直接趴下。

他趴了片刻，果然看到，山坡下，一個瘦小的身影自樹叢鉆出走出。他心中一喜，臉上露出笑容。

小子，露出馬腳了吧！

他沒有慌。而是仔細的觀察。

他看到少年向他離開的方向打量，似乎在確認他是否真的離開。

片刻后，他爬上一個小坡，在地上挖著什么。

汪倫不清楚少年在做什么。但現在無異是個好時機，他緩緩起身，提氣踮著腳，一步步向著少年接近。

他所在的山坡，與少年所在的地方，不過數十米的距離。他步伐雖小，但片刻，卻也接近了。此刻，少年就在他前面，一個小坡上。他也看到少年挖的是什么。

一個包裹。

原來如此，早就做好準備離開？

他緩緩抽出刀。

此時，少年突然轉頭一看。他心頭一驚，卻見少年啊的叫了一聲，慌張起身，靈活的穿過樹叢。

“哪里跑！”汪倫想也不想，立馬追上去。他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穿過樹叢，那樹葉被擊打的紛飛。他一步跨越三四米，一躍就是兩米高。這個山坡，不過數米的高度。他兩步就到了樹叢前，一個縱躍，就要跳過樹叢。

他身體宛如鷹隼一般向前撲擊，滑過長空。

可他看清樹叢后的情形，他眼猛地瞪大。

在樹叢之后，竟是一方深度五米的土坑，坑中插滿手臂粗的削尖的木樁。他汗毛倒立，提氣就要改變方向。

但噗的一聲，一根木棍落在他背上。不輕不重，恰好讓他喪失了逃生的機會。他眼中露出驚慌。

“不！”他聲嘶力竭的大吼。

可他的身體再無法保持平衡，頓時落向那坑洞之中。

“啊！”

汪倫盡管盡力調整身形，然而腹部仍舊被木樁破開，大腿也被木樁刺穿。他口中噴血，內臟的疼痛將他力氣抽干。他只能看著少年從坑洞旁跳下來，撿起他的刀。一步步走向他。

意識開始模糊，但是疼痛讓他清醒。

“等等，放，放過我……我能幫你對付村正……救救我……”

少年冷眼看著他。汪倫看到少年的眼神，那眼神之中無悲無喜，他心中慢慢變涼。

“我放過你？誰放過我？”

汪倫聽到那清澈而平靜的聲音。接著，那刀刃就在他眼中放大。

嗤！

鮮血和腦漿噴濺而出，刀刃自眉心進入，少年避也不避，噴灑一臉，一些甚至濺落在他嘴里。他砸吧砸吧嘴，突然啐了一口。“連血也是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