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很多血。

人。

很多人。

聲音。

很多聲音。

模糊的意識中，那一張張臉，有驚恐的，有惡意的，有擔心的……

消耗的靈力，疲憊的身體，陷入癲狂的心，昏昏沉沉的意識。

“君寒！你怎么了？快醒醒！”是陸少明，此刻的陸少明強壓著翻涌的血氣，被重傷的他仍然想要站起，試圖喚醒被數人圍攻中的青衣男子。

他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從他剛一入門，便聽到了一聲悲吼，他匆匆趕到，卻見段君寒一個人站在那里，仿佛成了一座雕塑，旁邊，竟是毫無生氣的莫軒！

“莫師兄！”

他趕緊上前，段君寒沒有任何反應，然而，就在他即將靠近之時，卻被一掌重傷在地。

段君寒已經是圣清境修為，他又毫無防備，一掌之下，他幾乎有一種差點死在對方手上的感覺！

隨后出現的數人，有天瀾派的師兄弟，也有凌子塵、莫天等人，看著眼中紅光閃爍、一身戾氣和殺意的段君寒，已經死去的莫軒以及重傷吐血的陸少明，心下吃了一驚的同時，紛紛毫不猶豫地劍指對方。

“段君寒！你這個瘋子！”

“段君寒！你竟然殘殺同門！”

“段君寒！”

帶著憤恨和惡意的聲音從四面傳來，令青衣男子心中殺意更甚，手中的動作更是不留情，圣清境的修為令他輕而易舉地重傷了其他年輕弟子！

“這個段君寒瘋了！”莫天暗暗叫苦，抬手擦去嘴角的鮮血。

“不知道怎么回事，不過，看得出來，在場的沒一個是他對手，估計那些掌門要出來了！”靈魂深處傳來的蒼老聲音提醒道。

時間好似很漫長，但又似乎很短暫，青衣男子與他人的交鋒幾乎是很短，卻以過人的修為輕易重傷他人。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嗜血的欲望令他欲罷不能，根本掙脫不了！

直到一個冷淡卻又帶著幾分擔心的聲音傳來：“段君寒，快住手！”

動作一滯，那一刻，他的意識猛然清醒，同一時間，一聲怒斥伴隨著強勁的掌風傳來，來者高深的修為令他躲閃不及。

“孽徒！”

“噗！”一口濃血噴出，青衣男子的身體仿佛斷了線的風箏飛了出去，重重墜地，渾身的疼痛襲來，令他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

他看到了很多人，有余怒未消的師尊，有滿心擔憂的陸少明，有一臉憤恨的凌子塵，還有很多人，很多人……

“段君寒！”

帶著幾分擔憂的女子的聲音傳來，他看著那平日里總是冷淡的熟悉眉眼躍上幾分擔心，驚訝卻又高興，也顧不上身體的疼痛，意識漸漸模糊的他驀然勾唇，低低的呢喃：“明……月……”

好累。

也好痛。

好……

“段君寒！”沈輕瀾喊了一聲，對方卻已經閉上了眼睛，意識徹底陷入黑暗。

“君寒！”陸少明擔心不已。

沈輕瀾看著已經昏迷過去的段君寒，不知道為什么，她心中只覺得很壓抑，令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真奇怪，為什么這個人會變成這樣？很累，也很痛……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但就是這樣的感覺。在回房以后，她便給自己設下靈氣罩，隔絕外界，靜心修煉，然而，不知道為什么，心中驀然一陣抽痛，她睜開眼睛，卻見那枚青玉佩已經泛起了青光。

他出事了！

她匆匆而至，卻見到了那人癲狂之中，毫不留情地打傷了凌子塵的一幕！而本來應該在仙靈宗弟子休息的客棧中議事的四宗門掌門剛好到來，憤怒之中的云蒼更是毫不留情地一掌重傷了段君寒！

“孽徒殘殺同門，重傷同道，罪無可恕！”

“段君寒本是孤兒，與云某亦師亦父，他犯下如此大錯，實屬云某之過，云某深感愧疚，身為天瀾派掌門，云某絕不偏私！”

見云蒼如此表態，林隱和其他人表示理解，畢竟自己辛辛苦苦教導出的如此優秀的弟子竟然犯下如此大錯，就是他們自己都絕不會覺得好過。

林隱輕咳一聲，道：“段君寒畢竟是天瀾派弟子，云掌門不偏私固然好，眼下，林某認為先將段君寒關押起來，待商量之后再對其進行處置。”

“也好。”

……

天瀾派弟子段君寒發狂殺死莫軒，重傷數名弟子的消息一夜間便傳遍了所有門派，就是魔道，也是知道得不少。

“真是奇怪，這個段君寒怎么莫名發狂了？”

“誰知道呢？反正他之前已經得罪了很多門派了！”

“如此殘害正道之人，看來下場不會怎么好了！”

“就是！虧我以為段君寒就要成為宗門第一了！”

“誰說不是呢？若段君寒不出這件事，宗門第一恐怕就是他了！”

外面議論紛紛，陸少明并不理會，他只是稍稍調養好體內的傷后，立刻就去見了自己的師尊。

“師尊！”陸少明直接跪下，言語間滿是懇求，“求師尊幫幫君寒吧！”

“少明，你可知道段君寒犯了什么大罪？”蕭筠神色嚴肅，對自己的弟子這般行為也感到無奈。

“君寒不會殺莫師兄的，他是不會這樣做的！”

“那你可知道，莫軒是被什么所殺嗎？”

陸少明見師尊如此問，他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但還是說道：“求師尊告知。”

“莫軒是死在極影流光訣下，而正道弟子中，只有段君寒修煉了極影流光訣！”

陸少明瞳孔微微睜大，極影流光訣是極為厲害又極為古怪的上乘功法，要修煉并不易，能練到第二層才可繼續練下去，但若無法練到第二層，那么，就必須停止，否則很容易經脈寸斷。天瀾派弟子中，當然有不少人嘗試修煉，有的不愿停止，最后經脈寸斷，修為盡廢，當然，也有人成功了，但數量極少，而這一代年輕弟子之中，只有段君寒成功修煉下去！

“那也不可能是君寒殺的，他把莫師兄當成兄長，根本不可能這樣做！”陸少明堅持道。

“那他發狂重傷你呢？若不是你底子好，又有閃躲，你以為你還有命在？他發狂之下殺了莫軒，也并不是不可能！”

“可是……”陸少明還想繼續說什么，卻被蕭筠冷冷打斷：“少明，段君寒犯下如此大罪，待三日之后，審判臺上，宗門會審之時，他逃不過，若你那么在乎這個朋友，那么，在這三日，你可以去看看他，但別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而且，現在莫家少主，不對，應該說是家主的莫逸誓要為弟弟莫軒報仇，要段君寒償命！”

“你要記住，現在的段君寒不能靠近，他是天生玄靈體，本就最容易墮魔，一旦墮魔，他會是正道的威脅！他會發狂，是因為他已經有墮魔現象，他身上有血煞之氣，縱然并未真正墮魔，也離不遠了！”

從房里走出，陸少明滿心失望，他本來以為師尊會答應的，畢竟段君寒是年輕一輩中最優秀的弟子，若是失去，豈不可惜？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陸少明這樣問，也不知道在問自己還是在問別人。

是啊，為什么會這樣？

明明之前一切還好好的！

明明宗門大比上，段君寒那般耀眼奪目，當之無愧的天驕！然而，眨眼之間，為何就成了殘害同道之罪人？當真是——

昔成驕，今為罪！

想了想，陸少明毫不猶豫地去朝莫家人所住之處而去，他本想見莫逸，但卻被攔住了！

“陸公子，家主不愿見您！”黑衣侍衛道。

“可是，我必須見到他！讓我見他！”

“陸公子請回吧！”

陸少明還想繼續說什么，卻聽一道冷淡的聲音傳來：“既然不肯讓，那就得罪了！”

侍衛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被幾道劍氣擊倒在地，沈輕瀾毫不猶豫地上前，直接推開了門，陸少明一愣，趕緊跟上，卻見門內，莫逸正坐在椅子上靜靜喝茶，然氣氛冷凝，令人只感到壓抑。

見兩人進入，莫逸冷冷放下茶杯，道：“二位是為了段君寒？”

“莫家主，君寒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不可能會殺莫師兄的！”

一聽這話，莫逸冷冷笑了：“你可知道，弟弟他曾經問我借了一件東西？”

“東西？”陸少明一愣。

“對，那是我莫家的至寶陰陽鑒，他說要用它幫段君寒了卻一件心事，除了是因為他們是師兄弟，也是為了報答恩情。”

“救母親一命，的確是恩情。而在母親好了之后，籌謀之下，我迅速坐上了家主之位，對我來說，段君寒又何嘗不是對我有恩？”

“但是，陰陽鑒不見了，弟弟也死了，死在極影流光訣之下！”

“只有段君寒修煉了極影流光訣，只有他，才可能殺了我弟弟！恩是恩，仇是仇，我可以不讓他死得痛苦，卻一定要他償命！”

最后一個字眼落地，莫逸額頭青筋暴跳，眼中滿是殺意，隨后又重重呼出了一口氣，似是情緒已經緩了過來，臉色已經變得平靜下來，他冷冷看著兩人：

“你們走吧，我不想聽你們為他開脫！”

“如果君寒沒有殺人呢？”陸少明反問道。

莫逸冷笑了一聲，道：“那就拿證據給我看，否則，我就要段君寒這個兇手死無葬身之地！”

“我莫家之人，我莫逸的弟弟，絕對不能死得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