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不愿意
- 兩生湖夢
- 蜀山臥月眠霜
- 2922字
- 2018-06-14 23:10:31
“跟陵越修煉雙劍?”江蘺聽到微明掌門如是說,覺得比謝亭山見鬼還稀奇。
她此刻正俯首立在太虛閣中,沒有思索太多,就回絕道:“弟子以為……不大合適。”
適才微明掌門已將云汐的情形跟她大致說了一遍,她才知道自己被召回玉浮不是沒有原因的。不過微明掌門也實在太好心了——是顧念她對陵越的相思之意,所以將她作為備選么?雖然陵越這兩天待她不錯,但她這點清醒還是有的。
江蘺稍稍理了下思緒,補充道:“同輩中尚有幾位出類拔萃的土命弟子,對比之下,江蘺實在資質平庸,加之……江蘺過往與陵越師兄有些恩怨,若冒然接替云汐師姐,恐怕……”
“恐怕陵越后院失火?呵呵。”微明掌門調笑道,“罷了,你也不必解釋太多。修煉雙劍貴在同心,你若不愿,本座也不會強迫你。只是……你不再考慮下么?”
“不不,不必考慮……”江蘺見掌門語氣輕松,自己也有些放松下來,擺擺手道,“雙修之事非同小可,萬勿因弟子而有所耽誤。”
微明掌門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便放她回去了。
江蘺覺得,自從和藹可親的決明副掌門離世之后,原本冰山似的微明掌門像變了個人。難道是身邊的人離開自己之后,自己便會情不自禁地染上那人的言行習慣?
這就是所謂的“親朋摯友永遠不會真的離開我們”吧,因為他們必然早已在我們身上留下痕跡,成為了我們的一部分。
至于跟陵越修煉雙劍的提議,江蘺覺得簡直是天方夜譚。
想到自己此前為了救云汐而提出跟陵越學兩招雙劍的劍招時,陵越那斷然拒絕的模樣,她有點不寒而栗。
除非掌門有令,除非派中絕無其他適合的人選了,否則她是絕對不會應下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的。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踏進了仙箓司的綜事堂。
“掌門傳你何事?”陵越隨口問道。
“哦……沒什么。”江蘺不想跟陵越談什么雙修,便揀了另一件事說,“掌門問我為何不隨無闕去重建昆侖。”
陵越:“所以呢,為什么?”
“我本來是想去的,可是無闕老趕我走。”江蘺的語氣很是無奈。
陵越:“他為何趕你走?”
江蘺嘆了口氣,說:“一來呢,他覺得此行艱苦,怕我受不了。”
原來如此……這個無闕倒是很照顧她。陵越這樣想著。
“二來呢,他說讓我幫他照看云漪。”其實江蘺也不知道該如何“照看”云漪,唯一能想到就是把手腕上的“闕”字血印轉給她,她也確實這么做了。
“他和云漪?”陵越笑了笑,“他們很好么?”
“是吧……我不是很清楚。”江蘺鼓起腮幫子,生怕自己不小心講出太多事兒。
“你和無闕……朝夕相處,怎會不知?”陵越的表情有點異樣。
江蘺聳聳肩道:“我和無闕是好朋友,但也終究男女有別,有的事情他不會跟我說,我也不便多問。”
聽到如此答復,又見她手腕上一片雪白,早已沒有那個殷紅的“闕”字,陵越滿意得勾起了嘴角。
每日處理這些派中雜事,不能不說有點耽誤修行。但如果要接任掌門之位,那就不能只是術法和劍招厲害,綜理派務的經驗也必不可少。江蘺漫無邊際地神游著。
剛完成今日的任務,江蘺打了個呵欠,揉了揉自己酸脹的肩膀,然后托著兩腮,等陵越擱筆。
當跟姐妹們說起自己又做回了陵越的副手的時候,遠在千里之外的諸人都傻了眼,一再感慨她“心大”。
事實上,江蘺也不知道這樣是對是錯。派中的流言蜚語,當然是不會好聽的。自己是否問心無愧呢?她也不敢說得太絕對。她只知道眼下的一切都是暫時的,等昆侖派重建完畢,無闕自然就會“允許”她回去。既然是暫時的,也就不用想太多了。
陵越見江蘺正在出神,用處理好的一疊公文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江蘺接過公文,笑得好像被風吹落水面的一瓣粉蓮點開的波紋。因結束了一天的勞累,她此刻的笑容完全發自真心,使人看不到半點往日恩怨的痕跡。也許她的心也像笑容一樣清白透亮,雖然難免有迷茫的時候,但從不因不如意的際遇而蒙上半點塵埃。
拾掇好公文的江蘺向內廳一溜小跑,陵越覺得她的模樣有些可笑。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江蘺還能這樣繼續做自己的副手。這種心照不宣的默契,是值得感激的。在某幾個瞬間,他會覺得好像什么都不曾發生,什么都沒有改變。
江蘺跑得略急,書柜因承受不住她的沖勁而搖晃了一下,于是擺放在頂端的花瓶便原地打了個轉,好像個腿軟的醉漢似地斜斜摔落下來。
陵越見狀,趕緊箭步上前。與此同時,江蘺也微微后仰并伸手——
兩人同時接住了花瓶!
陵越的手有一半覆在了江蘺的手上,兩人都怕對方松開而不敢把自己的手立刻抽回,結果便是如此僵持著。
燈光依然昏黃而曖昧,彼此的氣息是這樣熟悉又陌生。
江蘺背靠著陵越的胸膛,耳旁劃過陵越呼出的氣流……她一動也不敢動,只盼著陵越趕緊離開——因為清楚地知道這是一種錯誤,她胸口悶得喘不過氣,痛苦完全壓倒了可能有的悸動。
終于,江蘺努力掩飾自己發抖的嗓音,開口說道:“陵越師兄,我可以拿住,你放開吧。”
陵越呼吸一滯,把手撤回,干巴巴地說了句:“以后小心。”
好險,他這樣想。
不是因為花瓶,是因為兩人的距離。
次日,江蘺來到綜事堂中自己的座位上時,見案上有一個信封。拆開一看,原是一紙調職公函。
她看了一眼身邊若無其事的陵越,心里想道:唉,明明就是你的字跡,還想假裝跟你沒關系嗎?
陵越又擺出了極其冷淡的態度,這使江蘺感到有些難受。回想起來,從前陵越也是這樣,對她忽冷忽熱。她寧可陵越當面指出她的錯誤,或者干脆說一句討厭她,也不想面對這樣毫無預兆、毫無理由的冷漠。
過去的她不知為陵越這陰晴不定的習性胡思亂想過多少個日夜,好在她現在沒有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了。
是的,雖然心中有可恥的不舍,但也不乏如釋重負的輕松。她默默收起公函,也若無其事地干起活來,一句話也沒有多問。
陵越原本預備好了一套“之所以”把她調去烏蘭臺“是因為如何如何”的說辭,但因江蘺壓根沒問,這套說辭便沒有派上用場。
事實上,對江蘺來說,比較讓她煩惱的倒是烏蘭臺本身。仙箓司的烏蘭臺校書處,不是一個可以混日子的地方。好在公函上寫著的赴任日期在半個月之后,她還有一點時間看書惡補,只是能補上多少學識的漏洞……就很難說了。
此前的九湖之劫毀壞了許多門派珍藏的典籍,因而各派決定將古卷的復本統歸玉浮保管,畢竟仙箓司中水火不侵,是保存紙張竹簡的最佳地點。另有北倉派弟子蕭道凌前來玉浮主持輯佚、編修的工作。
江蘺決定明日去拜訪一下這個蕭道凌,一是問問有哪些書得趕緊讀起來,二是讓蕭道凌做好心理準備——自己這個副手可能會極不稱職。
最后一次將陵越批完的公文整理妥當,江蘺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她盡量讓自己去思考烏蘭臺工作的麻煩,而不去想陵越把她調走是何用心。
沒關系,反正就算陵越不趕她走,她也有離去之意。
走到門口時,她突然停步,轉身回顧了一下綜事堂的陳設,在心中說了一句“再見”。
上一回被陵越解除職務之時,她沒來得及向這個地方道別。這一回,還算離去得沒有太狼狽。
夜里,已經做了決定的陵越前往太虛閣拜見掌門,開口便稱自己不會跟江蘺合修雙劍。
微明聽言,輕輕一嘆,道:“無妨,我問過江蘺,她也不愿意。”
陵越本不知道這件事,聽掌門這樣一說,心里不禁揪了一下。
他并非沒有想過江蘺或許也不愿意。他接受她的疏離,接受她的不愿,但他不知道,自己能接受到何時為止。
江蘺御劍回到不孤山上,小跑兩步進到屋中,先吃了點剩下的桃酥。
還可以,至少還有胃口。江蘺再次確認了自己并不傷感。
她抹了抹嘴,走到書案后坐定,取出三五張紙,給自己磨好墨,開始寫寫畫畫起來。
無所謂昨天坐在誰的身旁,她只知道該積極預備明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