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祈福舞
- 戾后
- 徐白ye
- 2851字
- 2018-06-08 20:05:00
史氏原本是不想摻和進(jìn)這種選秀式的選舞的。
原因之一是她年紀(jì)近三十,萬一別人都是十多歲的黃花閨女,就她一個近三十的老女人,別提多別扭。
原因之二則是因?yàn)樗揪蜎]有爭奇斗艷的心。
太子身后的女眷也就她一個生下子嗣,其他的連碰面都難,要何爭奇斗艷?
太子亦是儲君,本就招搖,再招搖可不就招天子的忌諱了么?
樹大招風(fēng)——即使她不想,她依然代表太子與皇后娘娘的臉面。
所以平平淡淡便是福,這番出風(fēng)頭并不好。
可是,當(dāng)利公主絮絮叨叨的話,“學(xué)一學(xué)也無妨,走一個過場,待你學(xué)會,留在長安單獨(dú)舞給太子觀賞,豈不美哉?”
這番話殺傷力極強(qiáng),十足十的浮想聯(lián)翩。
暈乎乎的,等她能夠思考的時候,人已經(jīng)在長安某處院子里,眾多的女子足有百來個。
粗略一眼望過來,還真十多歲的居多,老臉都要丟盡了。
別別扭扭的忍到近黃昏時分,史氏坐在分到的小屋里。
這里的物件雖然簡陋了些,銅鏡倒是不錯,里面的人影和她平時在水面看到的一般無二。
她遲疑的摸自己的臉,銅鏡中自己的臉雖說比不上十多歲的時候,但二十多歲還是能比擬的。
單看一張臉,僅有一分老態(tài),九分淡然,膚白且細(xì)膩,若不是自己的眼神帶著滄桑,怕是連那一分老態(tài)都瞧不出來。
門口處傳來一聲叩,緊接著兩聲叩。
稍稍寂靜,尖細(xì)的聲音壓低,“良娣娘娘,教導(dǎo)祈福舞的歌女來了,請收拾收拾隨奴婢來。”
“知道了,馬上。”史氏應(yīng)了一聲。
“怎么那么早,還以為可以休息一晚吶。”泊春調(diào)整史氏的衣服,嘴里咕噥。
“無妨,大概只是互相認(rèn)識一下。”史氏取走頭上的幾支釵,盡量弄的簡單一些,一會兒若是真的要練舞,頭上的珠子自然是越少越好。
泊春盯著史氏的動作,頓了頓,一臉的苦大深仇,“娘娘哦,不能再拿了,這都光禿禿的,要臉面的。”
史氏想了想覺得也是,點(diǎn)點(diǎn)頭,“行吧。”說著選了一支串著根根細(xì)條的紅果梳按進(jìn)發(fā)窩里。
這紅果梳特別像從某棵樹上剛摘下來的,捏的珠子像極了小果子,看起來十分的俏皮。
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史氏稍稍拖著自己的衣物,起身打開門,近距離地看了一眼在門口的侍女,斂了斂眸子,“帶路吧。”
沒走幾步路,史氏談話的欲望升上來,有一搭沒一搭的打探消息,“可都是些什么身份的貴女啊?”
侍女微微躬身,因?yàn)轭I(lǐng)路的緣故,比史氏偏前半步,不擋路的情況下,正好在史氏的斜右邊,聞言略低頭,“回娘娘的話,皆是正四品以上官員的女眷。”
這個消息可太粗略了,史氏這么想著,眉頭微皺。
侍女用余光覷見史氏的神色,背微一抖,“娘娘的身份其實(shí)是最尊貴的。”
史氏眉頭并未舒展,顯露出幾分疑惑,不明白這女子說這話是什么意思,正四品以上官員的女眷,身份并不比她低才對,怎么會是最尊貴的呢?
沒想出頭緒,倒也不糾結(jié)于此,繼續(xù)詢問:“選出來的祈福秀女要到哪里祈福?”
侍女:“河?xùn)|,祭祀后土。”
河?xùn)|的范圍可大了,史氏看了她一眼,總覺得這侍女不太會說話,當(dāng)下說道,“哦?原來是祭祀土神。”
侍女也是松了口氣。
習(xí)慣侍女回答的方式,后來的一問一答甚是愜意。
細(xì)細(xì)碎碎吵吵嚷嚷的談話,絡(luò)繹不絕。
她一踏入門檻,老遠(yuǎn)都能聽見的談?wù)撀晠s猛地一頓,幾十雙眼睛同時盯過來。
史氏眨眨眼,不明所以。
好在,“良娣娘娘——”
“良娣娘娘——”
至少三個疊聲,幾十位女子同時微躬,沒有人直視她,所以輕微的失態(tài)并未沒有人瞧見。
史氏趕緊回了一禮。順便迅速的一掃房內(nèi)的眾人。
看著看著……奇怪,正四品以上官員的女眷,要向她行禮的嗎?
侍女引著她走至唯一一個空著的位子——事實(shí)上是正中間,也是觀賞祈福舞的最佳位子。
史氏向眾人微微點(diǎn)頭,泊春取出帶來的草蒲,替史氏捋順衣物。
史氏坐下后,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再一次仔細(xì)的觀察他們的面貌。
這一看,發(fā)現(xiàn)他們并不是熟悉的面孔,哪怕一個稍微面熟一些的都沒有,不禁大為的詫異。
她可是預(yù)想好要和幾位熟人一起喝喝茶、談?wù)勑牡摹?
平日里,作為一個女眷,不管有沒有嫁人,顯然不能經(jīng)常外出,聚在一起偶爾聊聊甚是溫貼,而沒有約好的碰面,更是難得的緣分。
史氏又看了一眼旁邊的人,包括角落里也是用余光掃到,怎么都是不認(rèn)識的呢?
難道,全是庶女嗎?
她嫁給太子前便是世家貴女,嫁給太子后,因著太子身份的緣故,她這良娣的身份相當(dāng)于普通王爺正妃的位分,所以也一直接觸的三六九等中的九等世家女。
所以這里皆是庶女無疑了。
不是說看不起庶女,這些個女子好歹比她年輕十幾歲,正是含苞待放的好年紀(jì),說不定日后的姻緣比她更稱心如意。
只是實(shí)在全是陌生的,年齡差距也甚是大,相處起來到底多了幾分不自在,更別說她年紀(jì)大了,習(xí)慣性的不愿結(jié)識陌生的人。
比起這個,還有個更微妙的問題。
她抬頭望望四周,她有預(yù)感,這次她肯定是會被笑話的。
某件事情一個人若是做了其他人都不做的,要么被羨慕、要么被笑話。
再一次望望四周,史氏有些絕望,腦袋突突的,忍著扶額的沖動,心中無限懊悔,早知道拉著當(dāng)利公主一起來了。
十之八九是會被笑話的吧,不過……也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就是了。
無奈地輕嘆一口氣,努力忘記這個事實(shí),認(rèn)真盯著仿若無人,已經(jīng)起舞的歌女。
高高的臺上,歌女的氣場十足,在她進(jìn)場后開始起舞,那舞姿不見一絲嫵媚,極為的剛勁、灑脫,揮動間帶著一絲玄妙。
若是這歌女可以持一把劍,想必更好看。
有人小聲的驚呼,原來是歌女柔軟的腰身晃一圈,裸露的肚子無一絲一毫的贅肉,身體也隨之搖曳。
當(dāng)真好看!
一舞畢,歌女輕盈的收尾,低垂著臉,聲音清脆:“這一個月里,奴每日巳時開始起舞,練滿一個時辰便會離開。月末皇后娘娘會親自過目,選出十位祈貴女。”
眾人正思考這話,史氏的眼神微動,身姿妙曼的歌女早已不在原地,高臺上空蕩蕩的。
史氏與一眾人面面相覷,果然是沒有話可以聊,她咳嗽一聲,“各位姐妹,天色已晚,早些安睡。我有些倦了,先行一走。”
零零散散的應(yīng)諾聲。
雖說倦了,但史氏回到住處并沒有馬上洗漱,她先是站在屋外的草地上。
這地方經(jīng)她觀察,無論望向哪一處都正好四面環(huán)繞茂盛的樹木,外人瞧不真切。
史氏點(diǎn)點(diǎn)頭,極為滿意地對泊春吩咐了一句,“泊春,你看看我跳的怎么樣,不對的地方說一聲。”
“是。”泊春精神抖擻,明白娘娘是要開始練習(xí)祈福舞,她瞪大她那綠豆大小的眼,眼珠子因聚精會神而發(fā)亮。
史氏深吸一口氣,稍稍回想適才的記憶,自然的抬起手來,筆直的腿在裙底下交錯,陡然一松,整個人輕盈如飛燕,比起歌女那般剛勁,更為的柔和,快慢有度。
快時,就是一陣衣袖的揮動,慢時,如同對鏡自憐的女子。
朦朧月色零星越過茂密樹葉,點(diǎn)綴在史氏的衣衫、頭發(fā)上,忽閃忽閃,如月下精靈。
一舞畢。
泊春鼓掌,“好好好,娘娘舞的比那歌女還要好!”
史氏笑笑,“雖說我記東西記得快,可是忘記的也快,從今日開始要日日練習(xí)才行。”
泊春也笑,笑的頗為頑劣,“既已學(xué)會,娘娘我們要不要回去呢?”潛在意思是要不要借著這個名頭,好好的游玩一番。
史氏正要回答,忽然一頓,目光斜斜的望向那高高的漆黑枝丫處,口里答道:“行,明日一早便出發(fā),你先回去熬制燕窩,我想到一個動作,想再練半個時辰,”
泊春“哦”了一聲,“那娘娘不要亂走,奴婢會擔(dān)心的。”
“嗯,去吧。”
泊春的腳步聲逐漸變小,門一開一合的動靜,幾息過后,靜悄悄的。
一聲輕笑,清脆而撩人的男子聲音,咬文嚼字的厲害,“良娣娘娘,你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