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枚指紋
- 金魚眼
- 石湖九
- 5359字
- 2018-06-11 19:23:04
起初我認為,早上七點警察出現在街口,而李星睡到九點卻沒毫不知情,他可能有事瞞著我們,因為我先入為主的認為案發地點是李星宿舍。而實際上,若霍森教授的住宅才是案發現場,那就解釋的通了。霍森教授的住所和李星宿舍都被警戒起來,但教授寓所沒有上封條,原因可能是警察在短時間內還要反復對其居所進行勘察。
剛才經我觀察,教授家后院的腳印明顯多于李星宿舍后院。但教授獨居,這些腳印可能都是警察所留,表明警察的重點是教授家后院。拉布拉多哈利的消失是另一個疑問。如果拉布拉多不是被警察帶走了,那它一定兇多吉少,要想半夜進入這幢住宅而不驚擾到鄰居,必然要讓哈利安靜下來。
正在此時我的電話響了,是薛琴打來的。她告訴我道公子表叔通過關系聯絡到愛丁堡警察局,得知圣魯德公園街某居民寓所內發生一起兇殺案。該案由圣魯德公園警察局的史密斯警長主辦,目前警方正在收集目擊證人和相關人士的口供,其中就包括李星和他的室友們。道公子表示,警方反饋李星是重要知情人,大使館得知此事后很重視,已通知愛丁堡總領館派人前往當地警局了解情況,我們可以和領館人員聯系,看是否可以在領館人員的陪同下見到李星。
薛琴已通過短信把聯系人的姓名、職務和電話發給了我。我打開一看,愛丁堡領事館二等秘書,王博堯。感覺在哪見過這個名字,但一時想不起來。
我撥通了王博堯的電話“您好,請問是領事館的王博堯秘書嗎?”
“我是王博堯,你是跟大使館聯系過的方言吧。”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厚重的聲音。
“是的,我是李星的同學。王秘書您好,我能跟您一起去警局看一下李星嗎?”我小心的問道。
“現在我正在去警察局的路上,先了解一下情況后再給你去電?”王秘書既沒拒絕,也沒答應。
我理解王秘書的顧慮,畢竟警察偵辦案件通常有保密要求,他作為外交官了解情況是合理的,但我這樣一個不相關的學生,不大可能隨意進出警局。
但我并不想放棄,繼續爭取道“王秘書,李星現在電話聯系不上,他家里很擔心,已委托我們提供幫助。目前學聯已介入,大家都在關注事情進展。我們在現場更方便,省的總是麻煩您傳話。”我一股腦兒把能用的借口都用上了,最后又加了一句讓他不好拒絕的話“我們也快到警局了,到時候見,謝謝您。”
掛了電話,我立即撥通薛琴的手機,叫她盡快到圣魯德公園警局跟我碰面。得知可以見到李星,她也很高興,表示立刻打車過去。
來不及回學院取自行車,我沖到Nando餐廳,向赫克托借了一輛自行車,飛快的向警察局騎過去。
我和薛琴差不多同時趕到警局,我把與王秘書的通話內容簡要的敘述了一下。聽完后她看著我說“方言,你以前是紅旗手嗎?”
“啊?”我被她問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挺會打旗號啊。”說完她又補了一句“不過反應很快,可以表揚。”
“我擔心的是,李星被羈押時間不短,表明他可能與此事關系較大。”我嘆氣道。
“希望死者遇害時間是昨晚,這樣我們可以作為李星的時間證人。”薛琴表情也凝重起來。
對此事我并不樂觀,昨晚我們和李星待在一起的時間只有半個小時左右,很難作為李星的時間證人。
一輛黑色雷諾轎車在警局門口停了下來,我估計是王秘書的車,便撥通他的電話“王秘書,您好,我是方言,我和學聯的薛琴就在警局門口。”說著我向雷諾車方向揮了揮手。
“哦,我看到你們了。”他停好車,向我們走過來。
王秘書大概35到40歲左右,身材不高,身形略胖,身穿一聲深灰色西裝,配著淺色襯衣,沒有系領帶,手里拎著一個文件包。
他跟我們握了握手,我搶先說道“要不這樣,我倆跟您進去,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就直接說是同行人員,您看行嗎?”
“行吧,大使館也打過招呼了,不過你們盡量少說話。”王秘書稍顯為難,但還是答應了。
“嗯,一定不多嘴。”我就差敬禮了。
我們三人走進警察局,王秘書向警衛出示了外交證件,并說明來意。警衛讓我們三人坐在門口稍等,他先匯報一下。
過了五分鐘左右,里面出來一個女警官,把我們帶到一間休息室,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表示史密斯警官正在忙,讓我們稍微休息一下,警長忙完會馬上過來。
警察局的休息室隔音效果不錯,我們三人各自選了個位置坐好后便不再說話,房間顯得格外的安靜。
我閉目養神了一會,捋了捋思路,想到心中還有些疑問等待解答,又擔心李星很無助,情緒不免有些波動。薛琴則四處在打量著休息室,時不時看看門外,神情中有些焦急。王秘書打開包取出一疊文件,認真的翻閱著。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門外走進來一個中年警察。他一臉微笑的自我介紹,自己就是史密斯警長。史密斯警長大概40歲左右,典型的蘇格蘭人,身材稍胖,臉色偏紅,眼睛不大但眼珠飛快的轉著,一看也是久經沙場的老警察。
王秘書和史密斯警長寒暄了一陣之后,開始進入正題。
“史密斯警長,我們的來意想必您應該知道,您在偵辦的一起案件涉及一名中國籍男子,他叫李星,現在就在貴警局,對嗎?”王秘書不緊不慢的說道。
“是的。”警長并不回避。
“我們想知道他被帶到警局的原因,他是否與這個案件有關聯?”王秘書帶著外交口吻說道。
“現在還不能確定他是否是本案嫌疑人,我們還在進一步的調查過程中。”
史密斯警長有條不紊的向我們復述了事情的經過。
早上有人報警,在位于圣魯德公園街上的一處私人寓所內發現一具成年男子尸體和一條被毒死的狗,死者死亡時間大概是凌晨12點至1點之間。搜索過程中,警方在受害人狗舍門上提取到一枚指紋。經比對,該指紋與李星在英國移民局記錄的指紋相似度極高。警方隨即對李星進行了傳訊,目前李星正在接受問詢中。
史密斯警長所說和我的推測基本一致,死者死亡時間與我和薛琴送李星回家的時間較為吻合,我們應該是有效的時間證人。但沒想到是,李星的指紋竟然出現在霍森教授家里。
“我和薛琴女士可以作為李星的時間證人。”我忍不住脫口而出。
我看了一眼王秘書,繼續說道“昨晚大概十二點左右,是我和薛琴送李星回宿舍的,他醉的不省人事。”說到不省人事這四個字的時候,我特意提高了聲調。
“哦,這一點李星倒沒有說。”史密斯警長將信將疑的看著我。
聽到我突如其來的證言,王秘書楞了一下。
“這更加印證李星昨晚是完全不清醒的,這樣的狀態下是不可能行兇的。”我自信的看著史密斯警長。
“確實是這樣的,昨晚他們宿舍聚餐,基本上每個人都喝倒了。”薛琴補充道。
“這么說你們應該不是領事館的人?”史密斯看看我和薛琴,又看看王秘書。
王秘書剛要解釋,薛琴趕緊說道“是的,我們不是外交人員,我們是愛大華人學聯的,可以為本案提供線索,所以我們陪同王秘書一同來往警局。”
“嗯,那說說你們知道些什么。”史密斯警長似乎并不介意我們身份的轉變,轉身出去叫了一個警員進來給我們做記錄。
我和薛琴詳細的復述了我們所知道的情況。書記員做完記錄將材料遞給史密斯警長,他看了看記錄,遞回給記錄員,開始向我們提問“昨晚你們是大概11點45在酒吧接到李星,然后12點30左右離開李星宿舍的,對嗎?”
“是的,我當時看了下手機時間。”我回答。
“所以你們沒有參加昨晚的聚會?”史密斯警官問
“沒有,但我知道他那晚聚會。他經常喝多,曾經有幾次就直接睡在馬路上,我和薛琴擔心他又喝多,所以約著去酒吧看看他。”我知道史密斯警官接著想問什么,就一并回答了。
對于這個回答,警長似乎是滿意的。
“你確定薩米特的房門是開著的?屋內的燈也壞了?”
“是的,我確定。”我轉頭看看薛琴。
“恩是的,我們是用手機燈光摸索著進了屋子。”薛琴補充道。
“這很奇怪,我們到達李星宿舍的時候,所有的臥室門都是關著的,燈也是開著的。”史密斯警長看著我的眼睛說道,仿佛是想驗證證詞的可信度。
“會不會李星的室友們后來回到宿舍把燈修好了?”我思考了一下說道。
“這不可能,昨晚李星的室友們因為在酒吧鬧事,都被帶回警局了,現在還處于拘留狀態。”史密斯警長冷冷的說道“也就是說,昨晚那間房間里面只有你們三個人,等你們兩個人走后,就只有李星。”
“啊。”我不禁大吸了一口氣,腦海里飛快的閃過各種可能性。
“你說自己從酒吧出來撞到了一個人,你是否看清了那個人的模樣?”他看著記錄接著問道。
“沒有注意。”我回憶了一下“但有個細節,他撞到我后,并沒有表示歉意就走了,應該是著急離開。”
史密斯警長突然起身來到我的身邊,打量了我一會,問道“昨晚你就是穿的這間衣服嗎?”
我低頭一看,確實是昨晚穿過的衣服,今早起的匆忙,都忘了換衣服了。
得到肯定的答復后,史密斯警官在我衣服上摸了一把,若有所思的回到了座位上,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你們平時和霍森教授有過接觸嗎,最近有發現異樣的情況嗎?”史密斯警長把話題引到了死者身上。
回想起霍森教授,我和他的接觸并不多,據李星的室友山姆和小野健斗說,霍森教授是生物工程領域的知名專家,當年愛丁堡大學研發成功的生物克隆技術引起全球轟動,他就是主要研究人員之一。老人平時看起來很和藹,見到我們這樣的學生也會打招呼。他身邊仿佛沒有別的親人,就是哈利陪伴著他。是什么人要殺害這樣一個老人呢。
薛琴很少接觸老教授,并也不能提供有效的信息。
史密斯警長見我們對教授的了解比較有限,便不再繼續這個問題。
“你們檢查了附近的視頻探頭記錄嗎?”案發后我就留意了李星宿舍所在街區的視頻監控,只在靠近Nando的路邊發現了一個視頻探頭。我暗自感嘆,現在國外的基礎設施有點落后了,不如國內的天網系統。
“這條街只有一個視頻探頭,很不幸的是,案發那天晚上碰巧壞了。”史密斯警長有點無奈。
“這么巧啊!”我不禁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史密斯警長感覺談話差不多結束了,讓記錄員遞給我們簽字。
“我們可以見一見李星嗎?”我邊簽字邊說。
“事情的嚴重性超過了我們的想象,我們已經替他找了一名華人律師,正在趕過來的路上。”王秘書晃了晃手機,表明這是他的工作成果。我不禁在心里給王秘書點了個贊。
“不好意思,你們直接見李星暫時是不合適的。”史密斯警長搖了搖頭“但是你們有什么新的線索,可以直接聯系我。”說著他拿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我,并沖我笑了笑。
史密斯警長起身與我們一一握手后便離開。
不一會,王秘書聯絡的張帆律師到了。張律師簡單自我介紹后,便去辦理登記手續,而后一名警員領著他進入了警局的隔離區域。
我們仍在休息室等待,期間王秘書接了一通電話,他向我們表示領事館有突發事件,他需要返回領事館,他已和張律師做了交代,后續有情況我們可以和張律師保持聯系。
又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張律師出來了,我和薛琴馬上迎了上去。張律師向我們試了個眼神,示意我們出去說。我們三人便快步離開警局,鉆上了他停在路邊的小車里。
“怎么樣?”我迫不及待的問道
“目前警方掌握的證據是李星留在被害人狗舍上的指紋,但這不能直接證明李星的嫌疑,所以目前李星只是協助調查,還沒有被列入嫌疑對象,我預計,不超過24小時李星將被釋放,你們可以放心。”
我和薛琴深深的舒了一口氣。
“當然,不排除出現新的證據。”張律師提醒我們“以我的經驗,目前李星仍然是警方的重點關注對象,他們還會繼續調查取證。”
“嗯。”我們點點頭。
“張律師,警方是怎么發現死者的?為什么李星的宿舍也被封?他室友們的情況你了解嗎?”我問道。
“嗯,我給你簡單講述一下經過吧。”張律師整理了一下思路,開始跟我們講述早上的事發經過。
早上6點鐘左右,一名拾荒者在霍森教授家后院的垃圾桶里發現一條死狗,遂即報警,警方趕到后在屋內臥室里發現了霍森教授的尸體,胸口插著匕首,確認為他殺。在勘察現場的過程中,警方在狗舍門上提取到一枚新鮮的指紋,經警方與移民局的共建數據庫快速查詢,確認為李星的指紋。警方進入李星的宿舍后,在一樓地面上發現了少量狗毛和一處血跡,目前兩份證據均已送檢,結果尚未出來。于是警方封鎖了李星宿舍,并帶走了李星。李星的室友們昨晚因醉酒鬧事,于昨晚凌晨3點被帶至警局,目前也在接受詢問中。
張律師環顧了一下四周,放低聲音說道“霍森教授是知名學者,他的死可能引發學界震動,警方高層已下達限期破案的命令。”
“限期破案!”薛琴有些驚訝。
“李星說,他從來沒有去過霍森教授家后院,更沒有碰過他的狗舍。我不建議他堅持這一點,畢竟證據不會說謊。”張律師有些無奈“不過這一條也不能成為指控李星的證據。”
“他沒去過,那怎么會留下指紋?”我也覺得不能理解。
不過想到李星可能很快就釋放出來,我和薛琴也覺得心情輕松了不少。張律師表示他知道的基本就是這些了,如果情況發生變化會馬上通知我們。
與張律師道別后,我和薛琴回到了學校,她直接回了宿舍,我先去Nando還自行車。
又一次路過霍森教授家和李星宿舍,我在街對面駐足了一會兒。看著被警戒線隔離起來的兩幢房子,回想起當年跟著叔叔去案發現場勘察的情景。
叔叔是我的偶像,我的愿望是成為一名像他那樣的警察,懲惡揚善,被大家談論起都會揚手贊嘆。叔叔的特長是痕跡學,特別是腳印識別和追蹤,通過罪案現場的一個殘破的腳印,他能分析出此人的身高、年齡和一些生活習慣。在那個科技還不發達的年代,這個特長成為了他屢破奇案的關鍵。叔叔曾獲全國警察專業能手稱號,退休后在警察學院任教。叔叔覺得我很有天賦,傳授我痕跡追蹤的本領,分享他多年的從警經驗,加上我天生的分析推理能力,他一直認為如果我成為一名刑警,一定會比他更出色。
現實的世界沒有如果,現在的我是一名金融數學專業的學生,不出意外的話,畢業后我會進入一家投資銀行,開始和錢打交道,但這真的是我想要的職業生涯嗎。想到這,不免一聲唏噓。
但生活總是有驚喜的,比如時隔多年,我又一次近距離接觸罪案現場。又比如,一摸褲兜,我發現錢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