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不是顏碩考慮的，他考慮的是這些煤他們是從哪來的，現(xiàn)在又是怎么用的：“你們是從哪里弄到煤炭的？”

鐘離獲愣了一下：“煤炭？”

“就是你說的石涅，哪里弄來的？”顏碩再問。

“哦，哦，你是說石涅啊，你說那叫煤炭？”

“管它叫什么，我問你從哪弄到的？”

鐘離獲用手指了指北面的山峰：“北山就有啊。”

“這里就有，這……這也太夸張了，這里就有啊?！鳖伌T都有點不敢相信。

鐘離獲笑道：“這四面的山可都是寶山，北山上有石……煤炭。南山那面有石灰石，西面的山上有鐵，東面山上有銅。全都聚在這里了。”

“我……”顏碩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這么一座大島上，怎么會聚齊這么多好東西？

鐘離獲接著說道：“只是銅鐵都不是太多，最多的還是石……還是先生說的煤炭?！?

“這還差不多。”顏碩心里松了口氣，這里本屬淮地，兩淮本就是后世的煤礦基地之一，有煤礦他不意外，要是銅鐵礦都聚在這里，他都要懷疑是否是上天對即將消亡的墨家的一種補償了？

“先生，這看也看了，是不是先回村里，先吃點東西。還有，我已經(jīng)吩咐給幾位安排了住處，只是那些匠人……只能先安排他們和墨匠們擠一擠了。這里都是因人而建屋，沒有太多空房……”鐘離獲說道。

張良接道：“沒事，沒事，我等被秦狗追得無路可去，能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足矣?！?

“話不能這么說，被秦狗追也是他惹來的。這包吃包住之后，應該還要給些賠償才對的，你說呢，鐘離掌門？”

鐘離獲臉色一紅：“是應該，是應該，只是你們看我這……”

“行了行了，知道你們自己都節(jié)用節(jié)到快餓死了，賠償我是不只望了。只是既然韓墨之間達成了互助協(xié)議，就應該互助互利。希望到時把你的倉洞打開，讓我們張公子進去隨便挑幾樣能帶得走的東西，行不行呢，鐘離掌門？”

“這……好……好吧。掌門？先生稱我掌門？”鐘離獲覺得這稱呼有點新奇。

顏碩一聽，又漏嘴了，只得接著忽悠：“不是么，你是鄧陵楚墨一派的首領，將來還要執(zhí)掌墨門，總是鉅子，鉅子的叫，難聽，還容易被誤解成鋸子，執(zhí)掌墨門，稱你為掌門不是更貼切？”

“掌門？執(zhí)掌墨門，掌門！似乎還不錯?！辩婋x獲琢磨了一會笑道：“好，就依先生所說，稱掌門了?！?

張良聽了也皺著眉頭想了想，附和道：“是很貼切，掌門，執(zhí)掌墨門，而且按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秦墨實力最強，你雖有了鉅子令，但鉅子這個能令天下墨者都敏感的稱呼，暫時還是不用為好，免得給你過早招來麻煩。”

“對，對，如果咱們楚墨現(xiàn)在就稱鉅子，肯定要有一些墨者跳出來發(fā)難的。但稱掌門，就不一樣了，以后統(tǒng)一了三派墨者，那是執(zhí)掌整個墨門，現(xiàn)在稱掌門，可以說是執(zhí)掌我楚墨一門，也說得過去，就這么定了。”鐘離獲越說越高興：“走！時辰差不多了，今日老夫要破例一次，取出好酒款待大家。”

顏碩一聽酒，就想起那股酸中帶澀的酒，雖然酒香還是很濃，但就是那投酸澀味破壞了酒原本的味道，能圖一醉，但喝得并不舒服。所以，得到酒，他心里并不是太想喝。

鐘離獲帶著眾人來到一個品字形布局的小院里。正中一間，兩側(cè)各一間，雖是草房，但墻只有三面，正面沒墻，一眼就看到里面擺放到一排一排的矮食桌，桌子兩側(cè)條鋪草席，要開飯時，才將草席鋪開，人就坐到草席上。

這和以前聽風山莊一樣，只是這里人更多，場面也更大得多。難得的是這里吃飯的地方，是專門的屋里，而不是聽風山莊那樣直接在院里鋪開桌席。

鐘離獲見顏碩站在屋外只是看沒跟進去，又走回來拉著他道：“先生快進來，不用看，我墨家兼愛，人人平等，三個食屋里的吃食都是一樣的，并無區(qū)別?！?

“這叫食屋么，應該稱食堂，你看你這三個大屋空蕩蕩的，只是擺了桌席，供大家吃飯，稱食堂更貼切。”顏碩邊走邊說，他剛才看著熙熙攘攘前來吃飯的人，想起自己上學時的大學食堂了。

“食堂？呵呵，這不是什么原則問題，也依先生，食堂便食堂?！辩婋x獲今天很高興，將顏碩拉著走進正中一間屋里。

正中的屋里，一字排開了三列食桌，里面已經(jīng)坐滿了人。最上面還有一排食桌，那里也已經(jīng)坐了三個人。

鐘離獲將張良和顏碩引到最上面的一排食桌前：“張公子請坐?！闭f完又指著顏碩對五個人介紹道：“這是顏碩，顏先生，從今往后，他便是我們的青龍令了。”

五人一聽，全都站了起來，其中最前面的一位中年人說道：“玄武令，楊尚，見過顏先生?！?

顏碩連忙還禮：“楊先生好?！鳖伌T一時傳不過彎來，也回了一句。

楊尚一聽，連忙擺手道：“使不得，使不是，楊某如何能被顏先生稱為先生，這如何使得?！睏钌杏悬c誠惶誠恐。

另一位長身漢子笑了笑說道：“在下白虎令，曹云，之前聽杜奇所說，顏先生將鉅子令送還給鐘離首領，而且又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精通我墨家經(jīng)義，又對我墨家有大恩情，所以我等應該稱青龍令為先生。但先生且莫稱我等先生，讓我等慚愧了?！?

“這……那怎么稱呼呢？”顏碩在后世大家男的見面都稱先生，以前也沒遇到這樣的，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了。

長身漢子說道：“先生直接稱我曹云即可?！?

鐘離獲笑道：“要是先生覺得直呼其名不好，也可稱曹令首。他是白虎令，平時大家也這么叫他的?！?

“哦，曹令首好！”顏碩趕緊還禮。

曹云也還了一禮，指著后面一位有些矮瘦的男子給顏碩介紹道：“這位便是朱雀令，許大?！?

顏碩這回有經(jīng)驗了，也舉手施禮：“許令首好！”

鐘離獲指了批張良又說道：“這位便是韓國姬良公子，大家都聽說過吧。”

三人紛紛見禮，曹云說道：“聽過，聽過，姬良公子一家五世為韓相，據(jù)說韓國滅亡時，姬公子家還有三百家童。如此大的家業(yè)，姬公子卻毫不無不舍，直接變賣了全部家資，只圖尋一絕世刺客，殺秦復仇。真是讓人敬佩啊?！?

張良笑道：“說來慚愧，那三百家童，其實都是韓國英烈遺子，良說是變賣，其實都是分批讓人帶走，暗中轉(zhuǎn)移到復韓的幾處秘密莊園，將來，他們將成為我韓國復國的秘密力量。

至于家資房屋地產(chǎn)，倒是確實全都變賣了。反正不賣也已經(jīng)被秦狗盯上了，再無法有所作為，倒不如全部變賣了，以資少主復國之用。”

“哦，原來如此，那也是非常難得了?！毙淞顥钌姓f道：“天下雖大，能如姬公子一般，一心為國，拋家舍業(yè)的又能有幾人，實在讓楊某嘆服?！?

鐘離獲見大家都站著，連忙說道：“都坐下吧說吧。”

見眾人都坐下后，鐘離獲才接著說道：“如今，因為一些原因，姬公子改稱為張良公子了?！?

“哦？改成張公子了啊。”曹云說道：“秦始皇不僅統(tǒng)一了六國，還要統(tǒng)一姓氏，讓六國貴族都忘了自己的貴族身份么？”

顏碩對古代的姓和氏，還真是不太清楚，不由問曹云：“秦始皇除了統(tǒng)一六國，還統(tǒng)一了姓氏？”

“是啊。”曹云說道：“姓者，從女旁，據(jù)聞，古人母系為尊，姓為紀世別類，使生相愛，死相哀，同姓不得相娶者，皆為重人倫也。說明姓是記載人的根源血脈，身份地位的，同姓者不能同婚。

而氏，則多記載貴功德，或氏其官，或氏其事，聞其氏即可知其德，居住之地。同氏而不同姓者，可婚，此乃古賢所遵之也。

武王伐紂，而立數(shù)百年大周朝，承武王姬發(fā)之姬姓者，皆為貴族血脈。如今秦始皇為了讓所有六國貴族忘記國仇家恨，取消姓氏源流，這是從姓上斷了貴族的根，要一步一步消亡六國貴族的仇秦心理啊。”

顏碩有點明白了：“秦始皇還真是……”他想說偉大，但想了想，不能這么說，這里面的人，可不一定對秦始皇有好感，特別是張良。

“還真是……真是不擇手段啊?！鳖伌T嘆道。

鐘離獲搖頭道：“曹令首平時喜歡學墨客那套，讀書多些，但對墨家經(jīng)義理解也有限，所以，咱們這個青龍令一直空著，現(xiàn)在好了，顏先生來了，我們也有青龍令了?！?

眾人一聽，也從旁附和：“對，對，咱們有青龍令了，值得慶賀，怪不得首領將好酒都拿出來了?！?

鐘離獲說道：“以后，大家也不要稱我首領了，改稱掌門?！?

“掌門？”三個令首都不知道這個掌門的來由。

于是鐘離獲又給三人解釋了一遍掌門的意思，還有掌門的好處。

“原來如此，不錯，貼切，那以后就都稱掌門了?！比寺牶笠灿X得可行。

鐘離獲更是高興，指著食桌說道：“來吧，先吃飯，其他的一會再說?！边呎f邊從桌下提出一只酒壇，放到食桌上。

顏碩這才看向食桌，發(fā)現(xiàn)上面只有一筲箕蒸餅，還有一陶盆的湯，胃里就開始泛酸。因為這蒸餅一看就是沒發(fā)酵過的硬餅子，他從聽風山莊出來時在客棧里吃過。

但不吃也沒有其它可以吃的，他懷里揣著那幾個饅頭已經(jīng)吃完了。沒辦法，只得硬著頭皮嚼了兩個面餅，喝了一碗清湯寡水，沒鹽味，甚至沒有半點油花的湯。

剛到聽風山莊時的無奈又一次擺到了眼前，他心里暗暗決定，明天開始，得做些事了。不然，這日子沒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