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陰天,灰蒙蒙的天空刮起了陣陣大風,今天對于杏美姑家來說是一個極為感傷的日子,今天阿勇要回臺灣了。杏美姑一家大小來到車站為阿勇送行,阿勇需要就此搭車到廈門機場,從廈門機場乘飛機赴香港,再從香港轉機飛回臺灣。
其實自從知道阿勇終有一天仍還是要回臺灣的那一天起杏美姑就做好了堅強的準備,然而從今天她的表現來看她似乎并沒能做到。風吹著每個人的衣裳啪啪作響,眼眶早已濕潤的杏美姑放開了拐杖,她雙手撫摸著阿勇的臉頰道:“好好照顧你在臺灣的那個家,有機會要記得要?;貋砜纯础!?
阿勇點了點頭悲從中來,他擦了擦眼頰鼻子一陣酸楚,他繼而轉頭打開背包拿出一個裝著沙土的礦泉水瓶,還好這家鄉的土壤他沒有落下,這可是阿勇臨別的前一天跪在雙親的墳前所收集而來的。
“無論你走到哪里,不要忘了,在福建的漳州你還有一個家,你的阿公阿嬤、你的兒孫還有你的一個老太婆都在這里,你千萬要記得,不要忘了。”杏美姑再三交代。
阿勇不停地安慰杏美姑總有一天他還會回來的,說完他蹲下身轉而叮囑他的孫子。
“黃凱,阿公要走了,你一定要聽話,要聽你爸爸媽媽還有你阿嬤的話,你現在都上國小了,你要認真學習識字、要給阿公寫信啊?”
“阿公,你什么時候還要回來,我們拉鉤?你回來我們再去吃好吃的食物玩好玩的東西好不好,阿公,我等你回來。”黃凱伸出無名指和阿勇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騙人是小狗還是哈巴狗?!彪m然阿勇不會念黃凱所說的這句話但還是和黃凱拉完了鉤。拉鉤之后黃凱即被劉紅霞拖到一邊去了。
“爸,您放心,家里的事情您就放心好了,有我呢,您在臺灣要保重好身體,代我向臺灣那邊的阿姨還有家人問好,咱這家里也沒有什么好煩惱的您盡管放心吧?!?
趁阿勇專心地把瓶子往背包里裝的時候黃大志偷偷地拍了一下劉紅霞的肩膀并使了一個眼色,劉紅霞方才晃過神來勉強地微笑著道:“是啊,爸,你走好,家里面只要大家都沒有矛盾還能有什么事呢,你就放心吧,沒事的。”
班車就要到點了,所有要前往廈門的旅客一個接一個地上了客車,阿勇也急匆匆地上車了,杏美姑從黃大志的手中接回拐杖隨后一拐一拐地跟到了車窗下,客車即將開動阿勇探出頭來揮手致離別。
客車緩慢地啟動了,阿勇連連說再見他的手揮個不停??蛙嚌u行越去越遠,手中拿著手帕的杏美姑也跟著連連揮手,揮手中杏美姑終于哭出聲響,她積蓄埋藏在心頭的痛苦頃刻間爆發了,她心底想著不知道阿勇這個丈夫今日一去,要再見面那將要等到何年何月,黃大志雙手搭在杏美姑的雙肩,他們一行人佇立著目送客車遠去久久也不肯離開。
幾天之后林家迎來了滿江嬸六十五歲的生日,秋蘭賣水果做生意也過了好些天了,那一天秀珠一家四口齊集來到了林家,文芳一見秀珠回了娘家,心有不甘的她立刻停下了手中的縫紉活兒準備出門了。滿江嬸早就料到文芳會有這么一步,她早早的就安排耀雄及時前去阻攔,文芳被攔了下來自然很不高興。
“你要去哪里,待會兒就要吃飯了你還要上哪兒去?!耀雄道。
“你沒有看見不該出現的人嗎,這不該來的都來了,你說這里還有我的位置嗎?”文芳回答道。
“什么叫不該來的人?她是我妹妹,她回娘家有錯嗎,今天是我媽的生日,你不要耍性子!”
“別人可以回娘家我不可以嗎,這是哪條法律規定的,你放手!”
眼看耀雄和文芳就要爭執不下滿江嬸走了過來,她先是故意幾聲咳嗽并裝作不知情地責罵耀雄沒有體統之后便順勢發揮。
“再過一會兒馬上就要開飯了,好不容易大家才有個聚在一起吃飯的機會,誰都不要走遠,飯上我有一個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重要的事情要宣布?聽到這一番話文芳堅持的態度才開始有所軟化。
另一邊,自告奮勇要當總廚的劉和勇和秀珠倆早已在廚房里忙了大半天。屋外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場大雨也跟著到來,屋內蛋糕以及各種美味紛紛上桌,林家的成年成員圍坐在大圓桌上還沒有開動他們在等秋蘭回來,滿江嬸看著在一旁不老實在小桌坐著而遍地追逐的她的孫輩們,心頭焦急的怒火卻越燒越旺,她心想秋蘭這個女人又在玩什么把戲,明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卻異常地拖延時間,她分明是故意的!
路上的秋蘭被這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雨打亂了原本的計劃,等大雨有所緩和,她匆匆地趕往成衣店為滿江嬸買了一件夏裝再轉到果蔬批發市場補進明天的貨,秋蘭回到家門口便遇上了秀珠,秀珠直咋舌道:“今天是我媽的生日,她要吃自己的飯還得這么大費周章,等貴客啊真是在等貴客啊,只有貴客到來我們一家子才能夠動筷子啊?!?
秋蘭沒有理會秀珠在說些什么,她只顧著自己往里走,她拿出那一套為滿江嬸所準備的夏裝,和秋蘭的頭發一樣,衣服的包裝上還有雨水的痕跡。
“媽,對不起,我回來晚了,這件衣服是給您的,我看過了,您穿起來一定很合身一定很好看的。”
讓人大跌眼鏡一般,滿江嬸并沒有將衣服打開看個仔細而是用眼睛一撇便將它扔到了地上。
“這是什么衣服,這么老這么丑,你要讓我穿這個?我沒有那么好命穿你買的衣服!趕緊給我退回去,我也正好省個人情,不要到時候落了個好名聲黃秋蘭買衣服給何玉香穿!”
滿江嬸的舉動著實也讓劉和勇為之一震他趕忙出來打圓場,一臉不滿的文芳欲起身而暗中被身旁的耀雄拉住了,秀珠又要開口發表評論劉和勇使勁地使了眼色,孩子們也被嚇呆了他們靜靜地駐足觀看,劉和勇撿起地上的衣服竭盡全力緩和局勢,他和耀成分工做雙方的工作,秋蘭被劉和勇引上座一桌圓桌這才勉強得以圓滿。
滿江嬸心中的怒火稍稍有了些平息,在動筷子之前她終于宣布了這一件重要的事,那是秀珠和劉和勇經過多番慎重的思考,他們決定離開漳州而前往廣東的一家電子廠,這是劉和勇的舅舅所辦的一家電子公司,熟悉水電的劉和勇被邀請過去當設備管理,秀珠為了看好丈夫也說是為了能多掙幾個錢她也主動要求一同前往,雖然秀珠和劉和勇決定好了要一起去廣東而他們的雙胞胎兒子國倫國旺卻只能留在漳州學習,孩子的監護便成了一件大問題。
滿江嬸主動承接了照顧國倫國旺的重任,當問起耀成和耀雄兄弟倆對此事的看法時一時間他們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秀珠承諾每個月寄回孩子的生活費和其它費用,林家騰出一間臥室給這對雙胞胎兄弟,很快地此事便成了定局。
某日,劉和勇和秀珠踏上了背井離鄉而前往廣東就業的道路,國倫國旺尤為難分難舍,即便是到了車站他們還是抓著父母的大腿不肯讓步,他們被滿江嬸和耀誠強制隔開,看著父母登上了他鄉的客車國倫國旺嚎啕大哭了起來,客車漸漸遠去國倫國旺絕望的哭聲卻久久的在空中飄蕩。
秀珠和劉和勇去往廣東的第一個晚上開始國倫國旺兄弟倆的生活立馬開始出現異常,他們兄弟倆就連吃飯和睡覺這兩件最基本的事也都成了滿江嬸頭疼的事,滿江嬸急得團團轉,她擔心要是這樣長期下去這兩個孩子可要如何是好,她心里頭甚至還有了最壞的打算,實在不行就叫他們夫妻倆回家。
或許孩子終究是孩子,或許也是因為還有玉婷偉強和茜琳,林家畢竟還算是一個熱鬧的大家庭,過了幾天之后他們兄弟倆漸漸跟這里的表姐表弟表妹融合在了一塊彼此有了共同的語言,說實話我也著實為他們感到高興,我高興直到多年以后他們仍并沒有因為長輩之間有隔閡而使他們彼此之間有了疏遠有了距離,我高興他們還是清醒的人哪怕現在年紀小難免會有爭執。
我高興的還不止是這個,屋檐下的孩子們漸漸長大,他們對我這個鄰居也是尊重有加,他們左一聲阿杰叔又一聲阿杰叔叫得我心花怒放,我好幾次在偉強面前說慶幸,慶幸你這小子還有情有義要不然你小時候我就白抱你了。
這里順便說說這些孩子的性格吧,偉強有義氣但有時候也難免會調皮搗蛋,他能和我打成一片,意見不合時趁我不注意打我屁股、朝我扮鬼臉還跑給我追這一連串的事都做過;玉婷和茜琳則相對內向尤其是茜琳有時候犟起脾氣來還真不得了;國倫偏外向,國旺適中偏內,但也似乎是這個原因,有時候僅僅他們兄弟兩個就爭得“你死我活”了;杏美姑家的黃凱雖然家庭經濟還不錯但他也不能為所欲為,他總是遭到劉紅霞的“鎮壓”年紀輕輕的就多次離家出走。
對了,再過不久一戶“新鄰居”就要來了,說起這戶“新鄰居”我的心就像是掀翻了大醋壇一樣,情不自禁地又要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