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本會梟水,這等時刻來不及細想,便噗通一聲跳了下去。
好在香橋掉下去不深,隔了一會便被她拽著手拉上來了。只是如何把人扛上去成了一個難題,費得青鸞連使盡全身的力氣,這才連拖帶拽的將人翻進了船艙。
香橋在她拍背時吐出了幾口清水,然后幽幽的醒轉(zhuǎn)過來。
“沒事就好,才剛可是險。”
香橋謝過她,立即就想起了眼前的困境。兩人皆是女子,此時渾身濕透,輕薄的衣衫都裹在身上,這可如何是好。
“奴婢蠢笨,連累姑姑下水救我,可是此事要是被公主知道,定然要重重責罰奴婢的!”
香橋一邊自責一邊哭泣,青鸞也跟著她一起皺眉。她環(huán)顧四下,此時小舟就在湖心亭附近,便道:“不然你先從湖心亭上去,悄悄的換了衣衫,再拿一套我穿的出來,等會仍在此處與我匯合。不然,這樣衣衫不整的樣子,的確是十分不妥。”
香橋連連道謝,又略微看了看青鸞的身形,這才輕車熟路的自碼頭上了湖心亭,一徑往后院方向跑去。
青鸞便坐在船上等著,湖心亭上掛著兩只茜色燈籠,一左一右的隨風搖曳。晚風漸漸裹送來水面的荷香,青鸞把玩著船頭的那些荷花和幾只胖胖的蓮蓬子,剝開其中一只蓮蓬,選了兩顆送進嘴里。
嗯!果然是鮮嫩甘甜,無法比擬。
她心里正是愜意時,雖然身上衣衫濕透,但仍有些慵懶的靠坐著船弦,整個人也是意態(tài)閑定的很。
忽然隱約見到遠方的水面上,似是起了一層白霧?
“真是奇了,往日只在冬日見過湖面起霧的。這公主府卻與尋常不同,這霧氣還不小,不知道從何而來?”
本想在此等著香橋回來,不過看那白霧來處的確有些好奇。再觀望了一下香橋所去的后院,離湖心亭也是有些距離,想來沒有那么快,便隨手抄起她劃過的兩片木槳,往那白霧的深處劃去。
未曾想,才劃出一段水路,回頭一望,湖心亭那兩盞茜色的燈火便不見了。四下里黑漆漆的,只有無盡的夜風吹拂著身后的荷葉荷花,傳來嘩啦嘩啦細碎的聲響。
再往前,水面開闊,已不見荷花與荷葉的蹤跡。青鸞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但她也是生性膽大的。便繼續(xù)往前,誰知道白霧越來越大,她伸手往水里一舀,果然,水是熱的!指尖觸及升溫,足以用來沐浴浸泡蘭湯。
如此說來,這湖心有一處水源,是溫泉之眼?
難怪這白霧如仙境之所,連綿不絕。
但團團白霧阻隔住她的視線,以至于東西南北都辨不清,青鸞便抬頭去看天上,想著今日晴好,必然有星月指引方位。
可她沒看清稀疏的星辰,卻見到不遠處的紫藤花上,坐著一位白衣少年。
當是在塵世行走的謫仙罷?紫藤花那般嬌弱的花木,尋常人若使上一兩分力便能讓滿樹花瓣飄零,他卻端坐在那花藤之上,自得怡然。
她看不清那少年的臉,卻隱約覺得周身籠罩著光華,應是纖塵不染。
青鸞以前并不信神佛鬼怪,后來經(jīng)歷了一些苦痛掙扎,才漸漸明白,那是世人以心血所供奉的六道。
她不知自己日后應屬善亦或者會從惡,心中惘惘而執(zhí)念不放。但如此暗夜,本是魑魅橫行,魍魎無忌的天下,卻難得遇一謫仙臨夜出來賞花。
于是便順手揀選了一支先前剪下來的蓮花,將莖剪短只余幾寸上下,又在船艙中找出一節(jié)蠟燭來,以燈籠之火點燃,這才雙手合十,默念祝禱,將蓮燈送往那謫仙所在的方向。
她想他應該是看見了那盞蓮燈,但不奢望他會收下。心中惦記著香橋,便沿原路返回去。可是劃出一段水路之后,仍是不見湖心亭所在。而四周白霧淼淼,遮蔽得星月黯淡。她自船上站起身,左右盼顧搜索半響卻是悻悻無獲。
然此時,那盞蓮燈卻去而復返,隨波飄至小舟一側(cè)。
青鸞撈起來,見花中蠟燭已經(jīng)燃了小半,但送燈前來的卻不是水波,而是一尾身材欣長的青魚。
這魚也甚是靈氣,見到人也不驚嚇,只是瞪著眼睛,沖她吐著泡泡。
青鸞看見水中的青魚吃了一驚,連忙放下蓮燈,回顧身后,已不見那紫藤花上的謫仙。
青魚銜著蓮燈,將她平安送至湖心亭旁。遠遠見香橋提著裙子朝這邊小跑過來,她回轉(zhuǎn)身,朝漸去的蓮燈雙手合十:“多謝!”
拜謝之后起身,蓮燈已經(jīng)飄遠。青鸞看著水面上蕩開的一條線,正悵然疑惑時,聽見香橋的聲音:“好在姑姑等我,不然我可要遭殃了。”
待換好衣衫回到大船上,歌舞宴席仍在繼續(xù)。掌珠喝酒喝的兩頰暈紅,美麗容色更勝過那支撫在手中的碩大紅蓮。
三公主看見青鸞,卻漫不經(jīng)心的掃了一眼,然后問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香橋不敢作答,青鸞便俯身道:“奴婢見湖心水面有白霧縹緲,一時好奇,便讓香橋劃了小舟過去一探究竟。后來在霧中迷了路,這才回來晚了,請王妃和公主恕罪。”
掌珠自然不會因為這等小事而責罰,三公主便就此撇開。但宴罷了下了船回到內(nèi)院,召來人一問,方知道其中緣由。
蕭玉嬛覺得幾分心驚膽跳,伸手按住一側(cè)跳起的太陽穴,細問道:“你說今夜,殿下有過來湖中垂釣?”
“是,府中有護衛(wèi)的確看見過殿下的身姿,但當時湖心正起霧,也隔得極遠,并不清楚殿下可有見到王妃身邊的那個女官。”
蕭玉嬛起身來,在妝臺前踱步徘徊。香橋落水自然是她有意安排的,這個章青鸞會不顧情形下水救人,作證其心仍向善。但沒想到,她居然會在無意間撞見他?
沉思間聞見地上金鼎內(nèi)燃著的安神香,皺眉道:“今晚的香是誰點的?”
奉香的侍女忙出列跪下,道:“奴婢一時失手,應是合香時白芷用的多了些。”
三公主也不跟她多話,擺手讓人把香鼎取出重新再點,因被打斷了思緒,一時間坐在妝臺前也是惘然,便又起身來,挽上披帛,由侍女提了兩盞宮燈在前引路,款款行去了隔壁掌珠的廂房。
掌珠也未睡下,正在跟侍女閑話。見蕭玉嬛過來,開心的掀開珠簾,邀約她:“楚楚姐姐過來跟我同睡罷!”
公主乳名楚楚,當然此名諱也只有極為親近的人才能稱呼。郗后曾留下三位嫡公主,三公主是最小的一位。因出身尊貴,日常不但武帝厚愛優(yōu)待,就連身為東宮的太子蕭統(tǒng),見之三位皇姐,也是先行執(zhí)禮。
但蕭玉嬛卻與掌珠交好,無顧兩人之間相差了十來歲的年紀,反倒是自在的如一同長大的姐妹。
她見掌珠敞著上身的小襦,明晃晃的燈火下只見那一大片如雪一般的凝脂,再加上酒后宿醉,更兼得兩頰如霞。
這樣粉雕玉啄的美人兒,就如同一件上好的珍品瓷器一般,讓人見之忘神。
蕭玉嬛褪了外面的披帛,只著一件薄薄的對襟小衣挨在掌珠身側(cè)。
兩人躺在紗帳內(nèi),玉枕相連,萬千青絲如瀑,堆泄在繡滿百花的藕色絲緞上。
“你這帳頂上掛著的茉莉花球的香味倒是很適宜,誰扎的呀?竟把我身邊的那兩個蠢材給比下去一大截。
掌珠便隨意一指站在帳外的青鸞,忽然轉(zhuǎn)眸,看見花球上飄落下一片潔白的花瓣,于是攤開玉手去接。
蕭玉嬛也學她的樣子,輕輕晃了晃床幃,須臾,掌心也多了兩片潔白。
“這花球有趣,我也叫人學來。”
又道:“你這位玲瓏的人,可否借來給我用一用?回頭教我身邊那兩個如何扎花,再勞煩去看一看我房里先前點的香,是不是分量有些不準?”
青鸞看著掌珠,掌珠便點了點頭,她便屈膝告退,隨三公主的人去了她的寢閣。
房內(nèi)焚香的金鼎早已撤下,由奉香的內(nèi)侍抱下去了。青鸞進屋時窗戶都已洞開,不過窗欞上糊著一層煙羅色的窗紗,一室幽香之余,隱約聞見些許酒香。
她便問身邊公主的侍女:“殿下晚上喝了許多酒?”
侍女似乎已經(jīng)習以為常,有些不以為然道:“公主有睡前飲幾杯美酒助眠的習慣,當然調(diào)的香也是相宜的。咱們府中用的安息香是選了南海波斯國上貢之物,只是今晚合香的時候,多了半錢白芷,味道便烈了些許。”
青鸞用心查看過余下的幾個金鼎,因是盛夏,房內(nèi)擱著的幾個鼎子,只燒了一個。余下的香灰都是冷透了,顯然一無所獲。
其實公主身邊的侍女,是觀戲一般的心態(tài)看著她的動作的。總歸是外人,又是這樣的受命,青鸞知道,自己得靜下心來,哪怕在這屋子里枯坐一夜,也得琢磨出個一二。
那邊紗帳內(nèi),掌珠跟蕭玉嬛仍在閑話家常。
蕭玉嬛喜歡品酒,因此府內(nèi)聘請了諸多釀酒的高手。她與掌珠說起自己最近親手釀下的綠糯新荷酒,末幾轉(zhuǎn)頭,卻見掌珠有些怔然。
“楚姐姐,好像東宮那邊有人在撫琴。”
蕭玉嬛便嘆氣,又皺眉,隱含不屑之意:“肯定是沈側(cè)妃,她年前不顧死活的要嫁入東宮,如今才知道空閨寂寞。其實太子殿下早在幾年前就開始修行,如今早已不近女色,她這是作繭自縛。我能理解她心里的失落,不外乎是先前以為嫁入東宮就是繁華錦繡無上榮寵,可惜太子殿下生的太睿智對世事也太淡泊。他適合編書做學問,要專注于此,會是古今難得一見的大學者。可他卻又偏偏生下來就是太子,這是比做學問更無法推拒的職責。對于世間等閑女子來說,一個太子有這樣的性情便等于不思進取,就是腦子有病。但也只有他,才擔得起昭明二字。我左右看不上這沈妃,她沒有半點沈家人應有的風范。要我說,她如今獨守空閨,將來也肯定生不出兒子來,還不如自請歸家去呢!以她祖父那點面子,父皇肯定厚待她。”
掌珠有些心不在焉的點點頭,道:“那她深夜撫琴,難道是為了能讓太子殿下聽?”
蕭玉嬛哈哈一笑,揶揄道:“當然不是,我想她只是慰藉寂寞罷了。不過東宮反正有太子妃嫂嫂約束著,沒人能亂來。倒是你要留點神,有人啊,可是在惦記著你那個位置。”
掌珠似乎也有些明白,問她:“那王沅溪真打定主意,要進我湘東王府?”
蕭玉嬛不容置疑的點頭,冷艷的唇角泛起一絲有些冰涼的笑:“如今這情勢,是即便她不想,他們王家也會想盡了辦法把她塞進來。更何況,你那個婆母,咱們的修容娘娘,可是一貫不甘落于人后的。不過她也不想想,王沅溪在王家算什么金枝玉葉?那王靈賓可是比她尊貴許多,還為三弟誕下了皇子。一個正妃,一個卻連做妾都要尋門路,王家內(nèi)亂也就罷了,約不住族中之人,瞧著這般廣撒網(wǎng),也不怕人恥笑。”
王家是百年望族,到了本朝雖然已遠比不上從前晉時的風光,但依然盛名在外。只是如今當家的王騫行事手段不如父親王儉那般強硬,于是族中陸續(xù)有人與其相爭。
但這種大家族之間的分歧,內(nèi)中到底如何,孰是孰非其實很難論斷。
如王家旁支想將自己女兒王沅溪塞進湘東王府來,此事掌珠早已有所風聞。不過如今是礙著她跟七皇子蕭繹還沒有圓房,所以沒人敢去皇帝跟前請這個旨意。
以王家的身份,還不至于把人無名無分的送進來,只做個姬妾。
最起碼,也要謀個側(cè)妃的位置吧?
可是湘東王妃是皇帝親自選定的,要塞人進來她這里,就必須要皇帝點頭首肯。
可如今皇帝忙著修佛呢,十天半個月也難得上一次朝,更何來精力理會這些俗事?
于是,掌珠便也當做不知道,作壁上觀。
“下月初九,便是丁貴嬪生辰。她今年四十華誕,父皇已下旨讓內(nèi)務府隆重操辦。所以——”
“所以咱們又要戴著面具進宮去應酬這些菩薩們,哎,真是搞不懂,你說本該是吃吃喝喝聽歌賞舞的大好時光,為什么她們就喜歡拿來算計別人?難道她們不餓,不喜歡跟咱們一樣吃喝玩樂?”
蕭玉嬛笑著轉(zhuǎn)過臉,在掌珠有些圓潤嬰兒肥的頰上捏了一把。“這會兒除了吃喝玩樂,你就不能想想正事,譬如說給丁貴嬪送什么賀禮,還有,若見到王沅溪,你該怎么拿捏分寸,讓她知難而退?”
掌珠似無所謂:“賀禮不用我準備,阮修容可能早就擬好了。至于王沅溪,我根本沒打算理會她是誰。”
“掌珠——”
蕭玉嬛難得想要跟她認真討論某個問題,正在此時,卻見對門的庭院中燈火大熾。
“去看看,做什么要點這么多燈?”
掌珠卻似有了興趣,唰了一下爬起來,赤足走到窗邊,一看,果然是青鸞帶著人在那邊院子里的樹下,提著燈籠在找什么。
“楚姐姐,走,我們也去看看。”
她最是活潑歡快的時候,就是這般,不知疲倦的總是對一些新奇的事情滿懷熱情。
蕭玉嬛是被她拖過去的,兩人湊近一看,只見青鸞正站在樹下,抬頭仰望著庭院中那棵高高的鳳凰花木。
建康其實少有鳳凰木,因其源于南海郡,離京十萬八千里遠。但鐘愛女兒的皇帝蕭衍,卻在數(shù)年前聽聞過詩人講評此樹有“葉如飛凰之羽,花若丹鳳之冠”的美譽之后,命人不辭辛苦的運送進京來,并且僥幸,種活了這幾棵。
掌珠也曾夸贊蕭玉嬛閨中內(nèi)院的這棵鳳凰木,不但是因為整個建康城只此三棵,其主人皆是郗后所出的三位嫡公主,是代表著蕭玉嬛的尊貴與驕傲。更是因為,這棵鳳凰木花開時如霞如霧,高聳入云,頗具大氣雄渾之美。
此時,正是鳳凰木的花期。
但見青鸞此時站在樹下,先讓人將樹下落下的花枝撿起來歸攏一處,又命人取來燈籠四處照亮,然后自己站在樹下伸出手來。
片刻之后,瑩瑩燈火中,有數(shù)只黑色的小團子飛入她的手中。她微微抬手,眾人這才看見,她原在手上攏了一層輕薄的手套。
那手套輕薄如無物,燈下如禪翼一般細膩透光,但事先已經(jīng)醮取過樹下落下的鳳凰花的花汁,又經(jīng)青鸞之手調(diào)制了其余兩種香料進去。
此時,隨著她抬手的動作,那些黑色的小團子在她指間越聚越多。有禁不住好奇的人湊上去,這才發(fā)現(xiàn),那些黑色的團子,原來都是細小的娥蟲。
可這些娥蟲跟尋常的娥蟲真是不一樣啊,不但小,只有飛蛾不到一半的大,而且狀似圓形。翅膀短小,飛行時就如一團黑色的霧氣在緩慢移動。若不是在這樣明亮的燈火下,就算是眼力再好的人,夜間也看不出來。
因為黑娥飛的慢又低,所以青鸞有條不亂的將落入手中的都放入旁邊一個侍女張著的無色網(wǎng)兜內(nèi),網(wǎng)兜內(nèi)放著鳳凰花,香氣誘著它們一頭扎進去。
如此忙活了半響,就連網(wǎng)兜都已經(jīng)開始有些沉甸甸的往下墜下了。
她這才停下手,四下看了看,道:“好了,就這些了。”
蕭玉嬛一直跟掌珠瞧著,看完才道:“你祖母也真是厲害,這樣的人,也不知道她從何尋來的。”
掌珠第一次見到這樣捕娥的場景,覺得十分新奇,正看得熱鬧意猶未盡,見青鸞提著網(wǎng)兜收手了,便頗為可惜:“哎,這就完了呀?”
蕭玉嬛見自己院中燈火漸黯,便回來屏風前的藤椅上坐下。
夜風漸涼,銀燭秋光冷畫屏。
蕭玉嬛執(zhí)盞,招呼掌珠:“咱們坐下喝茶。”
掌珠應了,卻仍想著青鸞撲娥的動作,有些心思不屬。又過了許久,青鸞才進來,呈上那枝鳳凰花,并一只銀線織就的網(wǎng)子,隱約見到里頭裝著一只黑色的夜娥。
她道:“奴婢查看過公主寢室所焚的香,并無不妥之處。而令公主感到不安煩躁,且難以入眠的,只怕是這鳳凰木所開的花中寄居的夜蛾。”
“青鸞——”掌珠想要令她住口,但蕭玉嬛卻伸手,想要接過花枝來。
“公主不可!奴婢適才見公主飲酒時,臉色如常,并不會泛起紅暈,因此斷定公主應是易為過敏的體質(zhì),但從小經(jīng)過名醫(yī)調(diào)理,卻矯枉過正,之后一旦接觸花木或者飲酒服藥,都不會有任何異樣的癥狀出現(xiàn),但此只是其表,內(nèi)里依然易為虛弱。但此夜娥本身有微毒,夜間飛起的時候又不易被人察覺,但公主與府中侍女一旦呼入其味,便會覺得煩躁不安,難以入眠。因此公主身邊之人,都喜歡佐酒入眠。”
掌珠已經(jīng)變了臉色,搖頭道:“怎么會?青鸞你可不要胡亂推測。此事關系重大。書上記載,此樹乃是神木,又是皇上專門從南海為公主移植過來的,倘若其寄居的夜娥有毒,內(nèi)務府——”
“是與不是,驗證一下,便知道了。”
蕭玉嬛說完,命人抱了一只白色的貓兒進來。這貓兒被裝進一只木盒內(nèi),木盒有上下兩層,中間以格網(wǎng)相通。那夜娥也被從網(wǎng)中放出,然后蓋上盒蓋。
此后,那貓兒的喵喵喚聲,就再也沒有停過。
蕭玉嬛捧著茶盞,輕輕撇去上面微微的沫子。
“掌珠,世人都說,郗后所留下的三位嫡公主,皆性情驕縱,行事不端,有失天家風范。誠然,若以我們姐妹的舉止來看,的確如此,似我長姐永興公主,與駙馬殷均之間,簡直就是勢同水火。我二姐永世公主玉婉,本是溫柔賢淑的性情,卻自作主張,求了父皇棄謝氏名門之后而另嫁王湮,此事讓她成為民間的笑談。而我,生來就被認為刑克生母,大為不詳,又到了這樣的年歲還沒有出嫁,整日與戲子伶人交往,我們這三位嫡公主,越是備受寵愛,就越是讓人側(cè)目。”
掌珠心驚膽跳:“可是這樣的事情,也太大膽了。楚姐姐,可以查當時內(nèi)務府的檔案,看此事到底是誰提議的......”
“內(nèi)務府也不是手眼通天,更何況,世間許多殺人的法子,都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嚴絲合縫的。母后在我三歲時就撒手而去,這些年來我們?nèi)忝每此破桨沧饦s,與其余皇子公主,都要更得優(yōu)渥許多。若真就此事追查起來,只能牽連許多無辜的人。因為那個真正的幕后真兇,她是不會顯形的。”
青鸞見事涉及后宮隱秘,已有些懊悔自己不該直言。但蕭玉嬛卻命她起身來,贊許道:“本宮多番試探你,是因為本宮疑心你對掌珠心存不軌,將來不會效忠于她。但如今證明你心思細致且才思敏捷,是本宮小人之心了,請你不要介懷。”
青鸞忙道:“奴婢不敢,公主過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