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蕭玉嬛便將酥山交給身側(cè)的侍女,然后上前拉起姐姐的手,因眾人都在,也不便私語,只能遞個眼神給蕭玉姚,然后道:“我在門口遇見駙馬,便替他拿了一程。姐姐作畫半天,也該累了。不如洗手停筆,也好陪我和駙馬坐下來喝杯茶說會話。”
長公主蕭玉姚這才轉(zhuǎn)過頭,青鸞只見那一雙漂亮的丹鳳眼水波流轉(zhuǎn),襯著艷麗無匹的玫瑰色唇脂,遠山眉的下端被侍女的巧手往上輕輕一帶,便勾勒出一張美而輕慢的美人面。
長公主與蕭玉嬛姐妹之間,有三四分的神似。但要論美貌,必然是蕭玉嬛更勝細膩神采,長公主只是華色更艷,卻耐不住細細雕琢。
時已初秋,難得長公主鬢上還簪了一朵碩大的花兒。那花色淺粉,一重一瓣繁復(fù)嬌嫩瑩潔,令人觀之便能生出不忍褻瀆之意,竟是早已過了花期的芍藥。
青鸞聽見掌珠在自己耳邊嗤笑了一聲,道:“這花可真是適合她。”
她微微一怔,旋即明白過來——是啊,長公主今年已二十有六,比掌珠生生大了近十幾歲,這樣的歲數(shù),還非要簪這般嬌艷的芍藥,而此時的芍藥又必然是花匠以溫棚育出的,也是過時了些。
可過時的鮮花,卻又是天之驕女。長公主看丈夫殷駙馬的時候,那眼底的神色可真是跟看見只蒼蠅差不多的憎惡。
她隨手擱下筆,在侍女端來的漂浮著花瓣的水盅里洗了手,擦凈之后才道:
“給三公主看座。”
如此一來,不但是殷駙馬難堪,就連掌珠也是愕然。
身為湘東王妃,論內(nèi)宮品階,她與公主一樣。
但還有更難堪,更意想不到的。
還是掌珠身邊的侍女金萱眼尖,她看了看那個坐在小圓凳上顯然滿臉驚惶不安的女子,悄聲與青鸞道:“這人……似乎以前是咱們徐府的歌姬?”
青鸞便立即明白過來,長公主這是遷怒于掌珠。
但徐府的歌姬,若放出府去,再得幸于駙馬殷均,其實也是命數(shù),似長公主這般,直接遷怒于掌珠這樣的,也是罕見。
但長公主驕縱無禮,蕭玉嬛還是很會圓場的。她立即接言:“請駙馬下去更衣洗漱,一會兒再跟姐姐相見。另外再抬兩張圈椅出來,放到那邊花樹下,我跟掌珠都是怕熱。”
長公主蕭玉姚橫了自家妹子一眼,到底沒有駁回,只是看著,這姐妹兩之間似乎也有些不睦。
其實長公主的畫工還真是不錯,雖然取景的角度和構(gòu)圖詭異了些,但是那筆畫之間,顯見師承名家,落筆之處惟妙惟肖,幾可亂真。只是因為取的是人物的頭部,頸子以下齊整整的似乎被橫刀截斷了,因此單看紙上的圖畫,便以為是將人頭顱取下之后臨摹的,便不免讓人觀之頭皮發(fā)麻。
偏偏她還命人將畫卷取來給給駙馬殷均過目,又朝他道:“駙馬看一下,本宮最近的畫技可是又長進了?這樊姬的樣子,可跟她一模一樣?”
朝中風傳,駙馬殷均其實生性十分溫和,甚至有幾分膽小懦弱。加之尚主多年,在長公主常年的冷淡與威勢之下,早已養(yǎng)成了唯唯諾諾的做派。因此見畫卷呈上來,盡管心中十分的不喜和驚懼,仍只能奉承著應(yīng)道:“公主的畫技歷來如神來之筆,樊姬能得公主青睞,是她三生有幸。”
長公主見他這副畏畏縮縮的樣子,越發(fā)的看不上眼。又讓人取了另外一幅畫作出來,這張畫的卻是樊姬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只是截取了從胸前到下腹的位置,又是十分突兀的攔腰截斷,就這么橫刺刺的在中間凸顯出一個肚子。
這張畫更加嚇得殷均不敢多看,想著家中長輩的囑咐和此來的任務(wù),心里又是焦急又是無奈。
在場中人,個個心里都是明白,這是長公主夫婦在為一個懷孕的姬妾而鬧脾氣。說來也是簡單,因長公主婚后多年無孕無子,殷均便是做為駙馬,也有延續(xù)后代子嗣的權(quán)利。因此便由家中長輩,代為挑選了幾名性情溫良出生低微的姬妾,是先也向丁貴嬪回稟過內(nèi)情,得到默許之后,這才讓這個樊姬有了身孕的。
可是之前那幾個月都相安無事,偏是到了快要臨盆的這個節(jié)骨眼上,長公主卻忽然想起這一茬來。她一句吩咐,便趁著殷府幾個長輩都出門的時候,讓自己的人進去帶了人出來,名為作畫,實則便是要借機敲打殷均,發(fā)泄自己的不滿。
殷均此時前來,也是抱定了受辱的心思和準備,因此不論她任何挑釁,他都始終好言相待,滿面和顏悅色。蕭玉嬛和掌珠等人旁觀者,也是明白,殷均必定是想求了長公主放人,但是蕭玉嬛身為妹妹,卻覺得此事有些棘手。
其實這等夫妻之間的家務(wù)事,外人最是不便插手。但蕭玉嬛是沒有辦法推脫,因為她深知此事干系著皇室顏面與長姐的品行,于是也想幫著求情,并暗中與殷均幾次相示,讓他稍安勿躁。
可惜她這番苦心,長公主這個姐姐卻似全然毫無察覺一般。她一邊與自家妹妹賞花談景,一邊間中與駙馬搭幾句話,后來還是殷駙馬眼見旁邊的樊姬臉色十分的差,方才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公主畫了半天的畫,想也累了,要不,為夫這就服侍你進去歇息一會?那個樊姬,便讓她退下吧。”
其實長公主的畫工還真是不錯,雖然取景的角度和構(gòu)圖詭異了些,但是那筆畫之間,顯見師承名家,落筆之處惟妙惟肖,幾可亂真。只是因為取的是人物的頭部,頸子以下齊整整的似乎被橫刀截斷了,因此單看紙上的圖畫,便以為是將人頭顱取下之后臨摹的,便不免讓人觀之頭皮發(fā)麻。
偏偏她還命人將畫卷取來給給駙馬殷均過目,又朝他道:“駙馬看一下,本宮最近的畫技可是又長進了?這樊姬的樣子,可跟她一模一樣?”
朝中風傳,駙馬殷均其實生性十分溫和,甚至有幾分膽小懦弱。加之尚主多年,在長公主常年的冷淡與威勢之下,早已養(yǎng)成了唯唯諾諾的做派。因此見畫卷呈上來,盡管心中十分的不喜和驚懼,仍只能奉承著應(yīng)道:“公主的畫技歷來如神來之筆,樊姬能得公主青睞,是她三生有幸。”
長公主見他這副畏畏縮縮的樣子,越發(fā)的看不上眼。又讓人取了另外一幅畫作出來,這張畫的卻是樊姬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只是截取了從胸前到下腹的位置,又是十分突兀的攔腰截斷,就這么橫刺刺的在中間凸顯出一個肚子。
這張畫更加嚇得殷均不敢多看,想著家中長輩的囑咐和此來的任務(wù),心里又是焦急又是無奈。
在場中人,個個心里都是明白,這是長公主夫婦在為一個懷孕的姬妾而鬧脾氣。說來也是簡單,因長公主婚后多年無孕無子,殷均便是做為駙馬,也有延續(xù)后代子嗣的權(quán)利。因此便由家中長輩,代為挑選了幾名性情溫良出生低微的姬妾,是先也向丁貴嬪回稟過內(nèi)情,得到默許之后,這才讓這個樊姬有了身孕的。
可是之前那幾個月都相安無事,偏是到了快要臨盆的這個節(jié)骨眼上,長公主卻忽然想起這一茬來。她一句吩咐,便趁著殷府幾個長輩都出門的時候,讓自己的人進去帶了人出來,名為作畫,實則便是要借機敲打殷均,發(fā)泄自己的不滿。
殷均此時前來,也是抱定了受辱的心思和準備,因此不論她任何挑釁,他都始終好言相待,滿面和顏悅色。蕭玉嬛和掌珠等人旁觀者,也是明白,殷均必定是想求了長公主放人,但是蕭玉嬛身為妹妹,卻覺得此事有些棘手。
其實這等夫妻之間的家務(wù)事,外人最是不便插手。但蕭玉嬛是沒有辦法推脫,因為她深知此事干系著皇室顏面與長姐的品行,于是也想幫著求情,并暗中與殷均幾次相示,讓他稍安勿躁。
可惜她這番苦心,長公主這個姐姐卻似全然毫無察覺一般。她一邊與自家妹妹賞花談景,一邊間中與駙馬搭幾句話,后來還是殷駙馬眼見旁邊的樊姬臉色十分的差,方才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公主畫了半天畫,想也累了,要不,為夫這就服侍你進去歇息一會?其余的人,都散了吧?”
長公主哪會聽不明白,駙馬殷均此時話里話外,滿心思就是為了保全這個樊姬母子而來。
其實她對他從來就不曾放在心上,這門親事是皇帝選的,賜婚前她輾轉(zhuǎn)打聽到殷均身高不高,其貌不揚,可是卻沒有辦法拒絕。因為他是東晉名臣之后,與自己母族郗氏還世代交好。當時身邊的人都勸她,殷均性情溫順平和,日后定不會讓她心生不快。
左右她是公主之尊,成親后可另開府邸居住,比之居于內(nèi)宮,可是要逍遙快活許多。
于是一時大意,應(yīng)承下來。算起來如今成婚也有近十年了,對駙馬的觀感,她只有日漸厭惡與憎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