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到商場，柳梓顏給依依又買了些衣服，依依小手拉她的衣角，柳梓顏低下頭疑惑的看她，“怎么了？依依！”

“媽媽，我的衣服很多了，不用再買了。” 依依小聲說道。

柳梓顏微微蹙眉，看看手里做工精良，設計也很出彩的女童連衣裙，她蹲下身問：“你現在身體長得快，那些衣服穿不了多久，媽媽幫你新買一些，你自己喜歡哪些就買哪些。”

依依搖頭，湊到她的耳邊小聲道：“這些衣服都很貴，我不想要。”

柳梓顏心微微一酸，難怪原本依依看見這些衣服最開始明明是很高興的，卻又突然安靜下來。

“這些衣服不貴，媽媽買得起。”

依依卻仍然搖頭，她神色認真，一字一句道：“班上琪琪的媽媽也動手術，琪琪說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錢都還不夠，現在家里能賣的東西都賣了，她身上的衣服有些小了，但是也沒有錢買衣服。媽媽，你也要動手術了，我不能再花你的錢了，那些衣服我都還可以穿。”

柳梓顏放下衣服把依依摟在懷里，她知道依依自小就懂事乖巧，可她畢竟才是個五歲的孩子，卻能說出這樣的話，如何讓她不感動。

夏中天輕輕嘆了口氣，看依依的神色更柔軟了些，他本對梓顏收養的孩子并無什么特殊的感情，不排斥也并無太多的歡喜，只是知道她陪伴了梓顏幾年的時光，傾注了梓顏所有的情感，或許也是她能堅強活著的動力。

可也僅僅是如此，他從來沒有想過其實孩子也會給你回饋同等的愛，甚至可能更多，因為你是她的全世界。

柳梓顏不知道該如何跟依依去解釋自己完全可以支付起自己這次的手續費用，她坐牢之前賬戶里的錢還在那里，而后來去了安縣，外人看著她經營著工作室，實則會另接任務。

左手沒有知覺并不影響她的行動能力，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可以躲藏在一個縣城里過那安逸的生活。

夏中天把柳梓顏挑選的那幾套衣服遞給旁邊的服務員，清貴的聲音響起，“包起來。”

依依扭過頭看他，小臉上寫著堅定，“我不要。”

“這是叔叔送你的禮物，不能拒絕。”

“我不接受。”

夏中天皺眉，審視的視線落在她臉上問道：“那給我個理由？”

依依的小嘴動了動，看他的神色有些疏遠，最后卻只是搖頭不言。

柳梓顏眸色一閃，然后嘴角微彎帶著笑容，“這樣吧，衣服就聽依依的先不買，等媽媽的手術結束了，如果媽媽手里還有錢，就帶依依來買衣服，當做是慶祝手術成功好不好？”

依依眼睛亮亮的看著柳梓顏，然后歪著小腦袋，大眼睛眨啊眨，“好啊。”

柳梓顏笑容加深，摸摸她的頭，“那走吧。”說完站起身然后有些歉意的看向夏中天，夏中天無所謂一笑，三人便回到住所。

依依有了睡意，柳梓顏帶著她去午睡，母女倆躺在床上小聲的說著話。

“媽媽，你害怕明天的手術嗎？”

柳梓顏搖頭，“只是手部手術，用不著害怕。”原本就是這樣，心里很早就接受了手會這樣一輩子的事實，就算失敗，也無非就是繼續這樣而已。

依依的小身子躺在柳梓顏的懷里，奶香味竄入鼻息，柳梓顏感覺時光靜宜，溫暖而滿足。

“媽媽的手一定會好的。”依依小聲開口。

柳梓顏詫異的抬眸，“依依心里擔心是嗎？媽媽說了沒有風險......”

“媽媽，我一直就覺得你的手能好，所以才會擔心。”

柳梓顏立刻懂了依依的意思，就像孤島上的人，拋出了求救信號后，心里一直希望能有人來救他，因為有著這份期待，所以他的心里始終帶著希望。

終于有一天，一艘船經過，說是看到了他的求救信號，要來搭救他，可是要上岸時才發現，船上已滿載，仍然不能帶他走。

看著遠行的船只，那是帶走了他所有希望的離別。

柳梓顏摟著依依，心里有些歉意，她的這個女兒啊，太過于聰慧，也太讓人憐惜。

“媽媽哪怕只有一只手也能把依依照顧好，世上沒有什么事是絕對的，很多事情我們要做好成功和失敗的可能，我們要努力去接近成功，也要去接受它的失敗。”

“媽媽......”依依有些難過起來，聲音也低了幾分，吶吶的帶著委屈。

柳梓顏輕輕一嘆，然后道：“你現在小，或許還不能完全理解媽媽的話，但是我希望你能記住，失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再也不相信自己能成功。”

她知道依依是因為太在意她，孩子很容易以片面看全面，學校里同學們會討論家里的事，他們會以自己的想法去分析這件事。

而她現在忙碌到周末也無法陪依依好好說話，很多事她無法第一時間去發現問題和告訴依依答案。

柳梓顏眼眸幽深帶著堅定，看來很多事都得加快角度了，這樣她才能安心的陪伴依依成長。

等依依睡著后，柳梓顏動作輕柔的起身，然后穿鞋出門，夏中天正在客廳陽臺接聽電話，她走到沙發那里坐下。

桌上有很多水果，她隨手拿起一個蘋果，因為一只手削皮不方便，她直接把蘋果放在茶幾桌面上，然后用水果刀把蘋果切開，拿到手里的瞬間，她想起依依說的話。

她一直以為孩子小，從小就知道她的左手便是這樣應該是習慣的，卻不想孩子雖然天真，卻很容易發現不同，別人雙手合作完美完成的事，她卻永遠只能靠一只手完成，哪怕速度并不慢，但是異于常人依依看在眼里。

在她的心里，她是希望自己和常人一樣。是因為太在意，她才會那么怕會失敗。

那些漂亮的衣服和裙子，她明明很喜歡，卻怕把錢花在給她買衣服上會影響到手術的治療，所以寧愿不要。

蘋果含在嘴里，個頭大水分足，甜甜的，如她此刻的心。

夏中天掛了電話，看到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愜意的吃著蘋果，笑道：“發生什么事了？見了挺高興的樣子。”說完又問：“怎么不和依依一起睡一會兒？”

柳梓顏拿另一半蘋果遞給他，然后道：“現在睡了那晚上就睡不著了。”

“依依好像對我有點偏見啊。”夏中天想到中午依依看他目光的復雜，頗有些無奈道。

柳梓顏吃蘋果的動作一頓，然后有些尷尬的開口，“從小我教她不要接受別的的東西，之前莫瑤給她買東西，她也同樣不接受。”

夏中天慢慢靠近，仔細研讀她的面部表情，然后微微瞇眼道：“只是這樣？”

柳梓顏莫名其妙，“不然呢？”

“我怎么感覺她在防備我？你看咱倆每次單獨相處她都會出來搗蛋。”說完嘆了口氣，“這么聰明的小孩，她是怕我把你拐走呢。”

柳梓顏聽出他口中的落寞，抿嘴不言。

夏中天感覺嘴里的蘋果有些發澀，“你已經離婚了，對嗎？”

柳梓顏微微一僵，抬眸看他，一眼撞進他深邃的雙眸里，“你知道了。”

“知道了，卻不是從你這里知道的，如果我不說，你也不會說吧。”

“我只是不想影響你的判斷，若這份相處已經超出了友情的界限，我可以退后。

夏中天有些頹廢，“我不想再說什么只做朋友的假話，騙不了你也騙不了自己，如果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我不會勉強。我會離你遠遠的！”說完他深深的看著柳梓顏，“你對我，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柳梓顏長長的睫毛微顫，面對夏中天如此炙熱的情感，心里對他那份復雜的感情讓她說不出是或者不是。

“我只是不想再碰感情。”她眸色微黯，避開他的視線。

“除非是你自己不想走出來，梓顏，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也給我一個機會，好嗎？”夏中天單膝跪立在地，眼眸里帶著深情，那份濃烈的情感讓柳梓顏心頭一酸。

“我怕會傷害你......”柳梓顏微微哽咽，時間唯感情最傷人，夏中天待她的心她心里明了，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怕會傷害他。

“有一個詞叫感同身受，我從來都是嗤之以鼻，兩個不同的個體，又怎么會感知道另一個人全部的悲與樂？可現在，我希望這個詞真的能實現，這樣你就能知道我此刻的心境，哪怕前面是萬丈深淵，你讓我跳，我亦甘之如飴......”

柳梓顏不敢看他，微微垂眸，“你真傻。”

夏中天笑道：“哪是傻，你我都知道，愛一個人是幸福的，就連她給的苦，都幸福。只是因為太痛了，走不下去了，僅此而已。”

柳梓顏喉間發堵，眼眶濕潤看著夏中天，他竟然......這般懂她的心。

夏中天靜靜的看著她，她不言，他亦沉默，許久，柳梓顏輕啟朱唇，“好。”